《留白》涡轮

3、第 3 章

　　“哦？钟青岩那老东西死了？”

　　“是的。”

　　‘啪嗒’落下一枚黑子，白云海语气平淡得就像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菜谱：“警方怎么说？”

　　翻开笔记本。

　　“今天上午九点，公安部部长邵明华亲自去了案发现场。据内部情报，钟青岩死于凌晨一点左右。死因是失血过量。并且……”

　　说到这里，秘书忽然停顿了一下。

　　“夜诚，继续。”

　　“是，老爷。”

　　苏夜诚推动眼镜，接下去说：“并且，在尸体上，发现了许多不明物种的奇怪花朵。好像钟青岩的死跟这种花有直接关系。”

　　黑子慢慢吞噬了白色的长龙。

　　“花么……”

　　放下棋子，白云海捧起茶杯，抿了口：“对了，少爷呢？”

　　“好像还没起来。”

　　“给我去把他叫来。”

　　苏夜诚上了二楼，对着中间一间房门敲了敲：“少爷，请起来，老爷找你。”里面没有动静，等了几分钟，苏夜诚皱起眉头，“……少爷，打扰了。”

　　转动房门把手。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了。隔了片刻，西装笔挺的精英秘书沉下脸，快步返回书房：“老爷，少爷不在房里。”

　　“哼。”

　　像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白云海并不意外：“又从窗户口逃出去了？”

　　“是。”

　　慢条斯理喝完最后一口茶，白云海靠在紫檀木椅上，年近半百却风采不减的脸上，带着闲适的笑意。

　　“夜诚，看来这回又要辛苦你了。”

　　逗弄着笼中的雀鸟，白云海说：“去趟云淮吧，一段时间没管他，又开始闹腾了。”

　　“这钟青岩固然麻烦，好歹也是幸儿的父亲。”白云海支着下颔，漫不经心道：“自从他坠崖后，总感觉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不管他心里有什么打算，幸儿毕竟是他女朋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找到他后，赶紧把他带回来。顺便帮我带句话，告诉他玩玩也就罢了，别闹得太过火。”白老爷子摸摸鸟儿的喙，“我可不想总跟在后面，替他收拾烂摊子。”

　　“我知道了。”

　　.
　　位于云淮省最北端的乌鸾，是个比邻渤江，矿产丰富，经济发达的大中型城市。

　　入夜，被尘土和酷热洗礼了一天的城市，随着华灯初上，夜幕降临，慢慢呈现出不同于白天的另一番景象。

　　喧闹的街道，迷离的小巷，还有市中心地下，无人管辖的酒吧夜店。

　　————乌鸾，是个藏污纳垢，纸醉金迷的好地方。

　　.
　　因为临近北方，这里民风剽悍。

　　乌鸾最初由南北往来的跑马商队构成，随着时间推移，借助地理和自然资源的优势，渐渐崛起成为一座现代都市。

　　这里的治安一向不好。

　　当地政府曾在最混乱的时期派遣武警狠狠镇压过几次。镇压的结果是，第二天半夜，市政府办公楼被炸掉了一半。

　　官不与民斗。

　　深韵这一真理的现任乌鸾市长当机立断，在许诺以高度自由和互惠互利的政策条款后，双方终于达成一致。

　　于是，这样畸形的管理体系，就这么持续了下来。

　　历代政府都遵循着这一规矩，在白天，他们是治理这座城市的卫道者；而一到夜晚，所有的法律和规章制度都形如废纸，夜晚的乌鸾，迎来了它真正的拥有者。

　　.
　　‘哐当’

　　一脚将那个持刀威吓的黄毛踹进了垃圾桶里，身材瘦小的男人挖了挖耳朵，把目光转向他的同伙，“还来吗？”

　　“不、不来了……”

　　同伙哆嗦着双腿，一把架起被踹得半死不活的黄毛，结结巴巴道：“裴…裴哥，我们刚到这没多久，不懂规矩，还望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敢闹事了！”

　　裴言缓缓收回脚，偏头。

　　“滚吧。”

　　眉毛一挑，像是得了赦令，被暴打的两人立即拔腿就溜，‘呼啦’一下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真麻烦。”

　　‘啧’了声，裴言走到树丛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那团白色：“喂，小鬼。”

　　白色动了动，抬起头。

　　“小鬼，你还活着吗？”

　　遮挡住月光的云彩散去，皎洁的光线里，露出一张漂亮的面孔。细长的眉眼，精致的五官，白净的肤色，若不是过于平坦的胸部，很容易让人误认成女孩。

　　“长得跟女人一样，难怪那些人会看走眼。”

　　裴言叹了口气，很快注意到少年腿部的血污：“怎么，你受伤了？”

　　“还好。”

　　少年抖落身上的树叶，明明差点被调戏，这会儿他却显得比自己还镇定：“只是刚才下坡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

　　“下坡？”

　　望了眼头顶的山，裴言问：“你是从山上下来的？”

　　“嗯。”

　　“你到山上去干嘛？”

　　“这个么……”

　　少年看着他，那双墨色的瞳仁漆黑如夜。与他对视片刻，那黑色沉寂得像是要把灵魂吸进去似的。

　　“我不告诉你。”眼珠一转，少年突然笑了。

　　“……臭小子。”

　　裴言弯弯嘴角，对这个小家伙很感兴趣。伸出手，对少年说：“起来吧，别呆在这，跟我去处理下伤口。”

　　.
　　带着他到附近卫生站简单包扎了下，卫生站的医生叫王婷，三十五岁，丰韵成熟，是这一片有名的美人。

　　用消毒水轻轻擦去少年腿上的血污，王婷摸了摸，说：“你的左脚骨折了，我要帮你打个石膏，能忍住疼吗？”

　　“好的，谢谢您。”

　　“这小孩，嘴巴可真甜。”王婷笑着去翻找纱布一类的东西，回头对正坐在诊所沙发上百无聊赖的裴言说，“喂，裴言。”

　　“嗯？”

　　“这小子你从哪找来的？”

　　指着床上的少年，王婷好奇地问：“男生女相，长得这么妖气，可真稀罕。难不成是你新收的情人？”

　　裴言盘腿坐着，伸手抓起杯子。

　　“问他自己。”

　　“诶？”

　　“我也是在路边上捡到的，有什么问题，你自己去问他，我一概不知。”说着，一口喝掉了王医生刚泡好的咖啡。

　　“……你喝茶的姿势就不能改改？多不文雅。”

　　“你要我怎么喝？”

　　靠着沙发，裴言屈起膝盖：“我说，我可是流氓地痞，又不是你喜欢的那种贵公子，这么多年了，你也该习惯了吧？”

　　“我拒绝！”

　　愤然扭头开始固定少年的断骨，王婷哀怨：“裴言，就算是流氓，咱也要争取做个有文化有修养的流氓，你要起带头作用嘛！”

　　“那么，我也拒绝。”

　　.
　　包扎完后，王婷拍拍手。

　　“两个月就能恢复了，这段时间，尽量不要碰到伤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你不是乌鸾本地人吧？”

　　少年笑笑。

　　“嗯，是啊。”看着包扎好的小腿，“我叫白瑾，是A城大学的学生。”

　　“咦？”

　　王婷惊讶：“那很远嘛，你来这里干吗？你一个人来的？”

　　“我有个暑期考察计划，是研究各个地区生物种子和土质之间的关系。我的父母定居国外，只有我一个人寄住在亲戚家。”

　　白瑾微笑着说：“这次来乌鸾，因为刚下过雨，上山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就从山上掉了下来。幸好遇到了裴先生，否则就惨了……”

　　“好可怜。”王婷同情于他的遭遇。

　　“哼。”

　　离开沙发，裴言漠然地抄起手：“小鬼，你住在哪家旅馆？我叫人送你回去。”

　　“呃……”

　　白瑾犹豫了几秒，终于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来这，还没来得及定客房，所以现在应该算是无家可归吧？”

　　“…………”

　　“…………”

　　互相对望了一会儿，王婷说：“裴言，我记得你一个人住吧？你那房子不是挺大的么。”

　　裴言嘴角一抽。

　　“你就发发善心，让他跟你住一起呗。只要他定期交伙食费和水电费，你也不亏嘛！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带个美人回去，不能泡还能养眼呢！”

　　“喂，这可是个男人……”

　　“男人也无所谓啊，比你以前看上过的那些女人强多了。”

　　“…………”

　　“OK，那就这么定了！小瑾，过来介绍你认识下，这就是你未来的房东先生，今年二十七岁，掌管这座乌鸾城□□势力的头头，你叫他裴言就可以了。”

　　裴言：“………”

　　白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