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鹊谷上之七彩凤凰》半亩花田七里香

50、我终究等不到你

　　外面没有任何反应，我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的转头一看，果然那匹狼已经被惊醒，慢条斯理的拿舌头顺了顺毛，站了起来。
　　“等一下言哥哥，”莫凝的声音再次传来，无比清晰的笑意蕴含在其中，“你还记得去年在我的生辰宴会上说过什么吗？”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则言问，语气有些疑惑。我几乎能想象的出他现在微微皱眉不解的模样。
　　“你是不是不记得了？”莫凝的声音有些委屈。
　　则言笑道，“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我说你是最好的姑娘，我会亲手为你打造一个全新的江湖。”
　　为她亲手打造一个江湖吗，这就是你做这么多事，殚精竭虑费尽心机的理由吗？我全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丝剥茧般夺离，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我想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
　　“没错，你还记得。”她笑道，“现在，你真的实现了自己的诺言。”莫凝开口，声音依旧是银铃般的清脆悦耳，“言哥哥，你不会离开我吧？”
　　则言有些无奈，“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老问些这么奇怪的问题，真不知道你这个小姑娘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不行，我要听你亲口说，你答应我，不会离开我。”莫凝不依不饶的追问。
　　“好好好，我答应你，不会离开你。可以了吧？”则言再次妥协了。
　　莫凝开心的笑了，“太好了！谢谢你。”
　　则言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斟酌字句，“那，阿问她虽然比你年纪大一些，但她还是孩子心性，你自小就是个鬼精灵，莫要为难逗弄她。”
　　“知道了知道了……”莫凝急着把他往外推，“我不会拿她怎么样的，不过是女儿家之间聊聊心事而已，你还真宝贝她，简直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摔了，真是比对我还好些了，就不怕我嫉妒？”
　　则言轻笑了声，似乎敲了敲她的额头，“你们两个是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人，没有可比性。阿问是很好的姑娘，你会喜欢她的。”
　　莫凝停顿了一会才后知后觉的呼痛，声音里多了几分不自在，“言哥哥……”
　　“怎么了？”则言问。
　　她沉默了一会，笑了笑，“|没事，你赶快去处理公事吧，等你回来就能见到你的心上人了。”
　　则言没再说什么，脚步声愈来愈远，渐渐的听不见了。
　　我的心在他们的对话之中一寸一寸的凉了下去，那匹狼的眼睛闪着绿幽幽的光芒，一步一步的朝我靠近。
　　密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莫凝走了进来，巧笑嫣然道，“哦？连它都被吵醒了啊，看来云姐姐的嗓子都快喊破了吧。”
　　我把匕首紧紧抓在手里，一分不错的看着对面的狼。
　　莫凝绕着笼子信步走着，语气像是在跟我聊天，“我倒没想到你有这么天真，以为我会给你机会再见言哥哥吗？做梦，这间密室的墙壁是经过特殊的设计处理的，看起来和别的墙没有差别，可实际内有玄机。怎么样，我和言哥哥的对话你听的还满意吗？”
　　我只是沉默，我承认，这一局，我输的很惨，而惨败之后付出的代价，很可能就是我这一条命。
　　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么，她看着我，冷哼一声道，“言哥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在他心里的地位才是第一，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妄想打他的主意，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我靠在笼子的角落里，站直了身体面对那两匹近在眼前的狼，“如果你真的这么有自信，那为什么急着杀了我？”
　　她恼羞成怒，一甩手，那匹狼立刻扑了过来，“因为我看你不顺眼。”她说完这句话就关上门离开了密室。
　　我举着匕首狠狠朝那匹狼刺去，狼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稳稳落在我的左侧。我后退两步靠在另一边的栏杆上，它审视的看了我一眼，而后再次扑了过来，这次我拿着匕首的手被它的爪子压住，它张口就要咬向我的脖子，我用力挣开它的钳制往旁边一躲，它一口咬在了铁栏杆上，松开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那栏杆上有一排狰狞的牙印。
　　我一刀刺向它暴露在眼前的腹部，它敏捷的往后一躲，爪子撕裂了我的衣袖，在裸露的手臂上留下了三道爪痕，有血渗了出来。
　　这匹狼并不凶猛，也并不饿，比起狼群捕食时那种一口咬断猎物脖子的狠绝，它似乎更乐意慢慢将我弄死。
　　这样的认知让我不寒而栗，我抓紧匕首，始终保持着随时可以防卫的姿势。它在笼子走来走去，找寻着合适的时机，我也跟着它走来走去，保持着和它面对面，避免它突然绕到我身后进行攻击。
　　似乎有些不耐烦，它直接面对着纵身一跃扑了过来，我被强大的冲击力迎面撞倒在地，它张大了嘴，有涎液自唇角流下来滴在我的脸上，越来越多，甚至有些流到眼睑处迷了眼睛。
　　来不及觉得恶心，我把匕首转了个方向，手肘撑地做为支撑点抵住它不断往下的獠牙，它的爪子不断在我身上抓出爪痕，我只觉得全身都是火辣辣的疼。
　　刀锋一转，生生削下了它半颗牙齿。
　　它被我激怒了，两只前爪甩打着我，而后头用力一顶，我被撞的往前滑了好几米，后背撞在笼子另一边的栏杆上才停下来。这一撞，我听到了身体里骨头错位的声音。
　　我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我的腿摔断了。
　　狼走了过来，一爪挥开我手里的刀，匕首“刷”的一声飞了出去，牢牢钉在墙壁上。我的右手被它尖锐的指甲划破手腕，手筋在一瞬间被挑断。当时我想，幸好我已经把腕上的玉镯子拿给了二师兄让他交给师傅，不然现在肯定被划花了。
　　说起来一切都是意外。那天我晚上点灯看书的时候不小心打起了瞌睡，结果这一瞌睡就出麻烦了，我的衣袖被烛火点燃烧了起来，我被火苗从梦中烫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发现梦是假的，但着火了竟然是真的。我被吓了一大跳，大叫着扑腾想把火扑灭，结果自然是越烧越旺。就在我准备跳进水缸里时，突然发现手腕上的翠绿色的玉镯子，在火苗的舔舐之下，竟然变成了七彩的颜色，镯子里不均匀的色彩分布，隐隐显出一只凤凰的轮廓。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难道是这个意思。
　　我呆愣是看着，一瞬间忘记了自己身上已经着火了。
　　忘记的结果就是我差点被烤熟了。
　　这么长的时间，我一直在寻找七彩凤凰，可是没想到，它原来早就在我手上，老天实在爱开玩笑。虽然心中不舍得把它给出去，因为毕竟它于我而言意义也相当重大，可是想起师傅的殷殷期盼，我还是决定把玉镯子拿给他。不过后来还是特地休书一封寄给师傅，拜托他尽量不要损坏玉镯子，可能的话希望他用过之后可以还给我。
　　不管怎样，我总算是完成了师傅给我的任务。这样，是不是也算少了一件憾事。
　　那匹狼胜利般的仰天长啸了一声，随即低下头来享用它的猎物。
　　我只知道它在咬我的腿，然后是身体，还有手，牙齿进出骨肉的感觉，很疼很疼。再到后来，我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没有疼，没有难受，什么都没有。我的四肢身体仿佛都被拆开了来，唯有脑子还在。
　　救救我啊，则言，救救我。
　　明知他不可能会出现，心中却还是忍不住祈求呐喊。
　　我在意识模糊之中听到莫凝嫌恶的声音，“怎么把我的地方弄的这么脏，把她给我丢出去，越远越好。”
　　我被装进麻袋里，不知被扛到了什么地方。而后在停顿了一会儿之后，有人把我扔进了水里。我的身体在水里下坠，这里的水很深，我不停的下沉，不停的下沉，可是过了好久还没沉到水底。
　　麻袋上用做封口的绳子被解开来，水从四面八方灌了进来，我在水里微微睁开了眼睛，只看见一个人影把我从麻袋里捞了出来，半抱着我往上游去。我想我是真的要死去了，竟然连幻觉都出现了，这种时候，谁还能来救我。
　　我闭上了眼睛，静静浮在水中不再挣扎。
　　“云问！醒醒！”有人在拍我的脸，叫我的名字。
　　是谁？为什么声音听起来这么熟悉？我挣扎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少年的脸，“……阿羽？”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他抱住我，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我知道他被我吓到了，想扯出个笑脸安慰他一下，却发现自己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坐在河边，脱下外衣让我躺在上面，声音抖的几乎无法成句，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全身上下都是伤，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样？我该怎么做？”
　　我艰难的开口，声音轻的像羽毛，“锦袋，人参片，含服。”
　　他把耳朵凑到我嘴边，好一会儿才听明白我在说什么，迅速解下我腰间的锦袋，他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抖着手翻找，翻来找去了好几次，还打碎了好几个瓷药瓶才找到。
　　他选了一片最大的，捏住我的下颌把它塞到我舌头下。“现在呢？现在该怎么办”
　　人参片暂时吊住了我的命，“找大夫。”我无声的做着口型。
　　他看明白后立刻抱起我翻身上马，我被他宽大的披风完全遮盖在怀里，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强自镇定后的坚忍，“你再忍一忍，我马上带你去医馆。”
　　我靠在他胸前，没有说话。
　　他向后狠狠甩了一鞭，马飞快的跑了起来，我听到耳边有呼呼的风声吹过，骑到中途，对面有一阵急驰的马蹄声传来。
　　坐下的马依旧风驰电掣，“他来找你了，”他轻声开口，“想见他吗？”
　　我在披风扬起的间隙看到则言骑着马错身而过，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下颌勾勒出紧绷的线条，依旧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侧脸。
　　我的马继续往前奔跑。
　　随着一声马嘶长啸，有一匹马停了下来。
　　“公子，怎么了？”
　　“……没事，走吧。”
　　终究，背道而驰。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