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夕雾院一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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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殿十二院，数这夕雾院最幽雅，走进院落，寒风阵阵，幽香缕缕，庭前梅花数株含苞欲放，隐约传来悠扬悦耳的管弦丝竹之声。我笑着对文宣说：“还不错，适应了幽禁的生活了。”文宣笑着点头：“怎么都得活。”文宣如今不如往常一副唯唯诺诺的谦卑样子，虽是宦官出身却也极有磊落坦荡之气,从前他隐藏的倒深。
绕过前庭假山，远远望去，很多女子凭着厢房栏杆尽兴弄乐，帘幕下拖曳出长长的衣袖，五光十色，绚烂夺目。她们看到我，慌忙起身，盈盈下拜，再无昔日张狂之色。殿内被炭火烧的暖暖的，我踱了几步发现矮几上有一架朱红色的古筝，看那颜色就知不是凡品，忍不住单手轻轻的抚了下琴弦，果然朱音清灵，该是千年古琴了。身旁一个女子立刻上前讨好的说：“这是奴婢家传之物，王妃若不嫌……”我挥了挥手打断她：“本王妃素来不喜琴瑟之道，既是你家传之物，就该妥善保管。”她讷讷的退了下去。
我睥睨众人，笑着问：“诸位夫人在这里过的可还习惯？”
话音刚落，这些女子并仆妇丫鬟就悉悉簌簌跪了下来，她们哀戚的说道：“求王妃开恩，放了奴婢们吧。我们是无辜的呀。”我笑道：“都说是无辜的，可是，别忘了还有两个案子给着落在你们身上。”
这时，一道冷咧的声音从内殿传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夕雾漫步而出，双目含怒，如寒光似的射向我。
我扬声笑道：“夫人真是聪明，说的不错，你们的存在于本妃始终是潜在的威胁！”众人听了一惊，有几个已是哭出声来，挣扎着说：“王妃殿下，可怜我们都是伺候过王爷的人，求殿下饶了我们，哪怕为奴为婢，咱们也心甘情愿呀……”我只笑着，自顾说道：“还真是难办，留着你们吧，一个个花容月貌如此枯守终老，太不近人情，可是，每当想起你们，知道你们就跟我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本王妃便如梗在喉、寝食难安……”我略停顿，望向文墨，他会意接上说道：“殿下，不如将众位夫人打发出府吧。”
众女子立时花容惨变，呜呜咽咽只是磕头。我叹了口气，语气放柔和了一些：“出府，本王妃岂会亏待你们？文宣，这些女人的身契可在？”文宣上前说道：“回殿下，她们被送进府来后，王爷就把卖身契毁了，府里的各位夫人包括跟前伺候的小俾向来是去留自便的。”我点头赞许：“如此甚好！各院里王爷赏赐的东西依旧归了你们，若有亲人在世各自领了归家，若无亲故我会让墨公公置办一些宅地给你们，一出王府与我们再无任何瓜葛，婚嫁也随个人。”
她们许是知晓自己已无生命之忧又有银钱珠宝可拿，登时放下心来，纷纷磕头谢恩。我又说道：“你们莫要怨怪我，如今外间都说我是蛇蝎心肠的妒妇，可是你们又有哪个真心愿意与几十位佳丽分享自己的丈夫呢？红颜易老，女子的容貌是最靠不住的，莫若趁着如今方便给自己谋个好去路，平平凡凡的过日子，都起来吧。”众人点头起身。
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我准备起身离开，突然，夕雾默默起身来到我面前，扶了一礼，道：“请殿下留步，红莠这便要出府了，临行前想为殿下制一壶花茶，不知红莠可有这个福分。”她不卑不亢，平静的凝视着我。我淡笑着，轻轻摇头：“这个福分，本王妃不能赐你，自紫衣一事之后，本王妃便不吃旁人制的茶了。”说完，我越过她，准备离开。夕雾蓦的扬声道：“殿下，这便是你贵族世家女子爱一个男人的方式么！”文墨面目一凝，待要转身，我冲他扬了扬手，转头对文宣说：“你们带夫人们下去吧。锦娘，你们先去殿外，我和夕雾夫人说两句话儿。”锦娘犹豫了下，最终随着众人退出殿外。
我回转到内殿主位，慢腾腾的坐了下来。夕雾似没料到我如此平静，一时默然无声静静的立着。我只凝着她上下打量，最后目光落在她着了银鞋的小脚上，那银鞋无绣无花，只底边儿镂着繁复的纹路，筒沿儿拴着如意百色结儿。猛然看去，这双脚确确透着奇诡的美。夕雾似觉出我盯着她的脚，略略往后缩了缩，宛若受了惊般的小雀，娇翘的躲在了襦裙里。我失笑道：“夫人莫怪，常听王爷提及华家女子尚小脚，一时好奇，唐突了。夫人坐吧，既是允了放你们出府，咱们便不再是主仆。”
夕雾默默在下首跪坐了，依旧望着我，“殿下，奴婢不是华氏女子。殿下出自世家，又是钦封护国公主的女儿，自然瞧不起奴婢清官出身的身份，但是殿下若因为认准奴婢是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进王府而撵奴婢出门，奴婢万不能认！”
若不是利益相关，我倒是有些敬佩这个反应机敏、不卑不亢的女子。我笑着看向她，问道：“那么，夫人有什么打算么？”
她银牙一咬，决然道：“殿下，您真能赶走王爷身边每一个女人？您想过没有，您这么做，让王爷有何颜面在上都立足？红莠知道殿下母家权势滔天，王爷却不过是没落皇族子弟，殿下，红莠求您，让红莠陪着王爷吧！红莠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这辈子，红莠不能离开王爷啊！”
我冷冷的打量着她，说道：“夫人可知道有句话叫‘箭射出头鸟’？你屡次忤逆，是想让本王妃记着你？也罢，既然你想为王爷守节，那就把这院子改成庵堂，你，好好念念佛，去去戾气吧！”说完，再不看她惊怒之色，起身就走。她随着追了几步，急声说道：“殿下，您定要如此相迫吗？”
我笑着回首看她，轻轻解下披风半敞衣衫露出满是暗红伤疤的左臂来，夕雾追的近些看的自然清楚无比，她震的退后几步。我依然笑着，幽幽的说：“谁生下来便是歹毒之人呢？夫人，识实物者为俊杰，这是命，无法扭转，只有接受！你考虑下是寻自己的新生活还是从此青灯古佛寂寥一生吧。”
出了夕雾院才发现雪已下了多时，路上渐积渐厚，飒飒松风从高树顶上吹下来，四周景色清冷幽静，空气更是冷冽清爽，我贪婪的吸着这干爽的气息，玩心大起，想四处转转。这时候，跑来个俊俏的小丫头，见了我们行了一礼，脆生生的说：“奴婢铃铛见过王妃，墨总管刚打发人来说有师傅来为王妃量体准备置备过年的衣裳，玲珑姐姐吩咐奴婢过来请王妃回殿。”我有些不耐烦，转首央求锦娘说：“锦娘你且跟她回去，难得今天爽快些，想各处走走。”锦娘答应了，又叮嘱了文宣和亲随太监几句才离开。
白雪蓬松，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望着洁白的世界，突然感觉天地是如此浩瀚，人生在世，却不过沧海一粟。我问文宣，王府究竟有多少殿堂，多少院落，文宣扶着我慢慢的说给我听，哪个院子曾经住过那些人，建造时又有什么趣事发生，我听着，笑着，爱煞如此宁静怡淡。无意转头看向文宣却发现他神色忧悒不定，不禁好奇道：“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有什么事儿吗？”他一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吞吞吐吐的说：“殿下，王爷和众位夫人……只是…….只是逢场作戏！”我愣愣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过味儿来，哈哈大笑道：“哎呦！你真当我是争风吃醋的妒妇了！”说完又笑，想着刚刚自己趾高气昂的训斥众人的德行真真是两辈子也没这么干过的，不免愈加乐不可支，笑的哎呦哎呦的直揉肚子。文宣先是惊诧不已，后来眼里也聚了暖暖的笑意，摇头跟着笑了起来。好半天，我才止了笑，擦擦眼泪，说道：“人呢，要往前看，不值当为过去的事情吃味儿，再怎么说，我也算和初铘一同长大，他哪是声色犬马之人？当然，若说完全不在意也是不可能的，我不过借题发挥下，这样大家就都知道源王妃不过是个娇纵跋扈贵族小姐而已，惧怕之余却也不会提防。”文宣听了，连连点头，又皱眉说：“王爷一直没有放弃调查，如今，您将她们全放出王府，岂不是纵虎归山吗？”我笑嘻嘻的说：“非也，非也，我这就叫欲擒故纵！如今源王府被你们管制的跟个铁桶似的，按捺了多少颗蠢蠢欲动的心？索性都把她们都放出去，有什么阴谋阳谋反倒更容易浮上来了。”文宣恍然大悟道：“奴才明白了，王妃放心，她们无论在哪里但凡有点儿异动，也不会逃过血翼的眼睛！”我“嘿嘿”的笑着说：“只是，本妃的名声怕是更加恶劣了。”文宣正色道：“王妃大义……”我打断他：“得了，恭维的话我听着难受。我这也是属实没了办法，才出了这么个下下策……咦！那竹林通向哪里？”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夕雾院一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