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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借猫还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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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宋至裔的家奴敲开了海棠楼的后门,通知叶西绫田家婢女翠儿昨夜毙命,宋至裔让叶西绫到田府走一遭。叶西绫闻询匆忙梳洗,往田家赶去。
今日清晨,厨子在水井里发现了翠儿的尸首,翠儿被打捞上来时浑身浮肿,耳孔溢血,气绝已久。在水井之中还发现了一只死猫。
叶西绫赶到时翠儿已躺在地上,覆着白布。宋至裔见了叶西绫却不忘先调侃两句:“叶状师平素出门都是精心打扮,怎么今日却这样朴素,该不是赶着见我来不及梳妆?”
“宋状师果然是超乎常人,这样的时候还能有心情谈笑,难怪做了那么多的亏心事夜里依旧可以睡得安稳。”
“叶状师怎么知道我睡得安稳?莫非曾偷窥宋某入眠?”
“没心思和你瞎扯,验尸结果怎么样?”
宋至裔这才一本正经道:“人和猫都是溺死无疑,但猫比人死得晚些。”
“他杀?”
“不确定,此处夜间少有人经过,所以没有目击证人。翠儿身上没有其他伤痕,唯脸颊有一道掌印,而且是男人的手掌。”宋至裔张开手掌靠近叶西绫脸颊,叶西绫厌烦拨开,宋至裔继续道,“宋某如今有一事需要叶状师出手相助。”
“什么事?”
“去见田小姐。”宋至裔曳着扇子,手腕上露出一块瘀伤,“自从知道翠儿和一只猫溺死在水井里之后,田小姐就变得疯疯癫癫,一直说是她死去的孩儿在作祟,我刚才去看了她,一走进去就被赶了出来,所以只能请叶状师出马了。”
“宋状师游戏花丛多时,宋状师都摆不平的女人我叶西绫能有什么办法?”
宋至裔摇头慨叹:“宋某虽然颇得女子青睐,可田小姐现在是一个母亲,一个有愧于自己孩子的母亲。叶状师时常到冷月庵听送尘大师讲经,冒充一个尼姑套点话应该不成问题吧。”
叶西绫白了他一眼:“我有头发的。”
“尼姑庵也有俗家弟子的。”宋至裔笑道,“衣服我已经让人借来了,我知道你今天一定不会有时间浓妆艳抹,所以没有准备洗脸水。师太请。”宋至裔摆手请叶西绫入屋换装。
叶西绫气恼地扇着扇子,枉她自认聪明却一而再被这个宋至裔戏弄,可气的是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只得乖乖去换衣服。
田绣馨知道是帮她孩儿超度的尼姑来了果然不加阻拦,叶西绫似模似样地念了几段佛经,田绣馨感激涕零。
“师太,我的孩儿未出世就被人害死,如今化为冤魂找翠儿索命,我是不是该为他做场法事,还有折寿祈福?”
“阿弥陀佛,田施主为何这么肯定翠儿施主是被冤魂所杀?”
“不瞒师太,昨夜我听见了婴孩的啼哭声,那一定是我的孩子,是他在哭。当时我以为他是回来找我的,可是今天一早我就听说翠儿死了,一定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死不瞑目,索了翠儿性命。”田绣馨声泪俱下几欲断肠。
“施主一定是把猫叫听成婴儿哭声了吧,近来时常有野猫夜半啼叫,声音如同婴孩哭泣。”
“对,猫!”田绣馨激动道,“我的孩子是被猫吓死的,他一定是附在了猫的身上,翠儿烧了猫,所以他就回来索命,所以翠儿才会和猫死在一起。”
“既然田施主如此坚持,那贫尼就为令公子做一场法事渡他往生极乐,不过令公子尚未出世便夭折,贫尼需要知道他父母双亲的名字以便超度,不知田施主能否相告?”
“这是自然,我姓田,小字绣馨,绣花的绣,温馨的馨。孩子的父亲……”
田绣馨正欲说出情郎姓名之时,一只黑猫忽从窗口跃入,田绣馨大惊躲入被中,颤抖尖叫。
叶西绫忙去赶那黑猫,拿着扫帚左敲右打,好容易才将那只黑猫赶跑,回头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叶西绫追出门去,早已不见田绣馨踪影。
“问出什么了吗?”宋至裔问道。
“功亏一篑。”
“田小姐呢?”
“不知去向。”叶西绫摘下那闷人的尼姑帽扇风,道,“这次是我失策,你想嘲讽便随意吧。”
宋至裔笑道:“我怎么会嘲讽叶状师呢?宋某只是想说叶状师的尼姑打扮很是不错,若是退婚以后找不到宋某这么好的夫君,佛门庵堂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
“继续。”
“叶状师今天这么好兴致,竟主动邀请宋某出言嘲讽,不过宋某一字千金,叶状师想听我嘲讽只怕还得牺牲一下荷包。”宋至裔伸手,叶西绫猛地伸手去拍,却被他躲开。
“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既然叶状师喜欢宋某正经一点那宋某就正经一点好了。”宋至裔道,“田小姐自有家丁去找,我们先去找丁崖吧。”
田家家大业大,上上下下近百口人,丁崖身为管家虽称不上日理万机倒也是夙夜不懈,此时正与账房先生陆深乾对账。
宋至裔与叶西绫分头行事,宋至裔问丁崖的话,叶西绫从陆深乾下手,旁敲丁崖为人。
“丁管家挺忙的呀。”宋至裔随手翻弄账簿,“田家的开支还真是不小。”
丁崖忙把账簿盖上:“宋状师,是不是有事要问在下,不妨直说。”
“既然丁管家快人快语那宋某也就不绕弯了。”宋至裔逼视丁崖,“昨夜翠儿遇害之时丁管家身在何处?”
“丁某与陆深乾陆先生在屋中对弈。”丁崖镇定自若。
“那丁管家可知道翠儿姑娘平时有没有什么仇家?”
“丁某来此不久,与翠儿姑娘不甚熟稔。”
“是吗?我怎么听说翠儿姑娘时常找丁管家谈心呢?”
“这大概是有人误会了,丁某身为田府管家,田府上下事务不论大小都要经由丁某之手,翠儿姑娘找我不过是为了一些正事,绝非闲谈。”
“这样说来田小姐的事,丁管家也必然清楚了。”
“不,田小姐是主,丁某是仆,主仆有别,田小姐怎么会与丁某来往,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情用得上丁某也是由翠儿姑娘传话。”
“宋某听闻丁管家学富五车,曾有入仕之心,为何如今却委身田府做一个区区管家,莫不是这田家有什么让丁管家牵心的事?”
“宋状师真会说笑,丁某会有什么可牵心的呢。的确,丁某曾有意考取功名,奈何才疏学浅屡试不第,为了糊口也只能另谋出路了。”
“丁管家风华正茂,难道一两次的落弟就能让丁管家甘心辜负十年寒窗?”
“不甘有又何用,人生苦短总不可一世蹉跎在四书五经之中,更何况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丁某撞过了南墙总该知道回头。”
宋至裔悠然点头:“丁管家找的借口倒真是滴水不漏。”
丁崖正色道:“宋状师为何说丁某所说是借口?”
“丁管家继续看账簿吧,时日无多,抓紧考中这管家中的状元,宋某人告辞。”
宋至裔从帐房出来之时叶西绫早以问完了陆深乾,也换回了自己的衣裳。叶西绫抢先开口问宋至裔收获如何。
“丁崖真没辜负那十年寒窗,从容不迫,对答如流,毫无破绽,我也只能诳他,若他真做了亏心事定会去寻自己的破绽,露出马脚。”
“我现在倒觉得丁崖未必是田小姐的情郎。”叶西绫道,“刚才我和田小姐说话,正问到她情郎姓名之时却被一只猫打断,随后田小姐就不见了,这绝不是巧合。不希望我问出真相又能将田小姐叫出房去的也只有她那情郎了,但是陆深乾说刚才丁崖一直和他在一起。”
宋至裔敲着脑袋:“这可就难办了。”
“不过他虽不是登徒子却有可能是杀人犯。陆深乾说,昨夜他邀丁崖在房中对弈,中途去了茅房许久,回来时换了一身衣裳,他说是上茅房的时候弄脏的。”
“这么小心谨慎的一个人会把衣服弄脏倒的确可疑。但是他这样小心谨慎,我们要抓住马脚可就不容易了。”宋至裔道,“不过说起那登徒子,昨夜田大公子留了李聪在府中相伴,如今尚在书房,要不我们去见见他。”
“你觉得李聪是那个登徒子?”
“是与不是他都是叶状师的雇主,叶状师难道不该找他聊聊?”
“那你又去做什么?”
“宋某与叶状师尚有婚约,怎么能放心让未来娘子与一个男子单独聊天?”宋至裔抚弄叶西绫青丝,笑容暧昧。
叶西绫甩发,扭头去找李聪。
书房之内李聪独自品茗,见了叶西绫与宋至裔不免一惊:“二位状师是来找在下的?”
“李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田大公子呢?”宋至裔问道。
“田大公子有几篇新作托请在下指点,但方才有几位乡绅请田大公子过府作客,大公子推脱不过,便留了在下在此等候。”
“田大公子走了多久?”
“大约一个时辰了。”
“李公子没有出去过?”
“没有。”
“李公子如今与田员外闹翻了脸,以后恐怕不能再进出田家,难道不想借此机会再见田小姐一面吗?”
李聪黯然:“田小姐未必想见我,我又何必去讨那没趣。”
“田小姐抱恙,李公子竟连见也不想见,昔日的情深如今却是凉薄啊。”宋至裔曳扇兴叹,李聪面如土色。
叶西绫道:“宋状师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天香楼怡红院,宋状师的红颜知己数之不尽,多情何异于凉薄?”
宋至裔凑近叶西绫耳畔:“这些家事咱回家再聊。”不理叶西绫怒目,宋至裔继续道,“李公子昨夜是在田府歇息的?”
“是又如何?”
“昨夜翠儿姑娘香消玉殒,李公子应该知道吧。”
“我昨晚一直在房里睡觉。”
“李公子可真是一点即通,宋某还没问,李公子就急忙要洗脱嫌疑。”宋至裔道,“不过若李公子是一个人在屋里睡觉,这嫌疑还是洗不净的。”
李聪怒道:“我与翠儿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他,宋状师休要含血喷人!”
“翠儿姑娘身为田小姐的近身侍婢,知道谁是田小姐腹中孩子的父亲也不足为奇,为了掩饰这个真相,或是灭口或是失手,杀人都在情理之中。”
李聪气得一脸通红,向叶西绫道:“叶状师,在下原以为叶状师为人仗义耿直,所以才将讨要束修的状子交给叶状师,如今官司未果,反倒节外生枝,叶状师不帮在下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和这个无耻之徒一起污蔑在下吗?”
“李公子应该记得,上公堂之前我和你说过,不管宋状师往你身上扣什么样的帽子你都不需要惊慌,因为没做过的事别人是栽不到你头上的。”叶西绫缓缓走近李聪,“除非你真的做了,你就怎么也瞒不住了。”
“叶状师你也信不过在下?”
“我只信证据。”
此时家丁来报,称田小姐已经找到了,但又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见任何人,包括那个尼姑。二人见李聪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便不久留,叶西绫尚有官司在身先行回了海棠楼准备,宋至裔则去找田员外。
“宋状师,你说翠儿的死和小女绣馨的事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干的?”田大贵头疼不已,虽然一个丫鬟的死尚不足以让他伤心,但翠儿死了他就没办法知道到底是谁毁了他女儿的清白。
“这个宋某一时之间还没有头绪,不过宋某有信心一定能查出真相,当然,如果田员外信不过宋某,决定另请高明宋某也不会有异议。”
“宋状师说的哪里话,灵霄县哪个不知宋状师的本事,不信您我还能信谁呢?”田大贵叹气道,“只是近来我田家实在是出了太多事端,一会是马房着火,一会是看门的狗被宰了,现在翠儿又莫名其妙死了,看来真是有妖孽作祟,我该要请个高僧做场法事才行。”
“那倒未必。”
“宋状师此话何意?”
宋至裔曳扇笑道:“请个尼姑也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