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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公堂 ...

  •   灵霄县第一茶楼,海棠楼内。

      “姑娘,我找叶状师。”白衣书生李聪拱着手道。

      武孜上下打量他,挑眉轻笑:“找西绫打官司的?”

      李聪点头称是。

      “那你应该知道规矩了。”武孜拍手,一名窈窕少女捧着一个骰盅进来,武孜接着道,“按着海棠楼的规矩,我摇骰子你猜点数,如果猜中了就不收银子,差一点收一两,差两点收十两,三点一百两,依此类推,不过若是差了超过八点你的状子我们就不接了。三到十八,猜个数吧。”

      “这……”李聪挠着脑袋,左思右想,郑重其事说出“十四”二字。

      武孜瞧着他为难的样子不禁一笑,书生又忙改成“十二”。

      “十二点?不改了?”

      “不改了。”李聪咽了口唾沫,额角冷汗欲滴。

      武孜抄起骰盅来回挥舞,晃得李聪头晕眼花。武孜停下手臂,斜睨着他紧张的神色狡黠一笑,故作神秘慢慢揭开骰盅。

      “四四六,十四点,承惠十两银子。”

      李聪黑着脸从兜里摸出十两碎银,直后悔不该改口,不过转念想想,这个价钱已经比其他状师便宜很多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叶状师?”

      “明天吧,明天午时再到海棠楼来。现在本姑娘赶着去看西绫打官司,你乐意留下喝茶也好回去也罢,自便。”

      县衙门外,路人甲乙丙交头接耳讨论着。

      “刚才真是太精彩了,宋至裔真不愧是灵霄县第一状师。”

      “你说第一状师和第一女状师哪个厉害些?”

      “海棠楼的叶西绫?女人怎么跟男人斗。”

      “谁说女人不能和男人斗了。”叶西绫摇着折扇,凤眸一扫,几个人再不敢出声。

      今日的西绫梳着简单的垂鬟分肖髻,一身水绿暗花男袍更显婀娜,柔美之中沁出的丝丝英气令人不敢逼视。

      县令邬东川坐定在太师椅上,惊堂木一敲:“堂下所跪何人?所告何事?”

      “启禀大人。”何老大道,“草民何老大,状告奸夫刘长生和□□赵三姑通|奸私奔。”

      状师方谦呈上状纸,道:“启禀大人,赵三姑的父母于一个月前将赵三姑许配给何家,可是文定刚过,赵三姑就和这个姓刘的私奔逃婚,结果被何家当场抓获。如今何家要告赵三姑与刘长生通|奸之罪,并要求赵家归还聘金。”

      邬东川看完状纸,眯眼看了看下面年近古稀的何老大,正值妙龄的赵三姑还有风华正茂的刘长生,又一敲惊堂木,斥道:“堂下犯妇你可认罪?”

      叶西绫示意赵三姑不必惊慌,不紧不慢道:“启禀大人,何家所告纯属子虚乌有。”

      “子虚乌有?当场抓获还能是子虚乌有?”

      “大人明鉴,赵三姑逃婚确有其事,但却是另有隐情。”叶西绫故意抬高音量,道,“赵三姑之所以逃婚是因为知道了何老大的古玩店卖的是贼赃。”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

      何老大惊慌呼冤,方谦未料到叶西绫有此一招,一时也蹙起眉头。

      “肃静。”邬东川的惊堂木压下所有喧哗,“叶状师,你说何老大卖贼赃这话可有证据?”

      叶西绫气定神闲:“没有。”

      “什么?”邬东川诧道,“叶状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谦得意大笑:“叶状师,你身为状师难道不知道诬告他人是要坐牢的吗?”

      “咦,原来方状师知道啊,那为何还诬告赵三姑与刘长生?”叶西绫反唇相讥。

      “现在分明是你在诬告何老大。”

      “我几时告他了?”西绫巧笑,“现在明明是在审赵三姑与刘长生一案,我刚才所说的是赵三姑逃婚的原因,并没有说那就是事实。”

      方谦哑口无言,叶西绫愈发春风得意:“三日之前,何家派人送聘礼到赵家,送聘礼的家丁个个凶神恶煞,其中一个脸上有道刀疤,还有一个少了根手指,当时赵三姑就在想普通人家的家丁怎么会如此凶神恶煞。”

      “这,亲事是我和赵家两老定下的,我怕赵三姑悔婚才故意找那几个看着吓人的家丁去送聘礼,想吓吓她罢了。”何老大辩道。

      “可是赵三姑并不知道你是这样想的。”叶西绫摇着折扇继续道,“后来赵三姑又发现何家给的聘礼多得异乎寻常,正经的生意人能赚多少银两,怎么会出手这么阔绰。而前几日听说西郊的古墓被盗,所以赵三姑就怀疑何家卖的是贼赃。”

      何老大气急败坏道:“你这蹄子,我看你长的有几分姿色,娘家又穷就多给你些聘金,你倒诬蔑起我来了!我呸!”

      “放肆!”邬东川自认饱读圣贤书,最见不得人家满嘴的粗言秽语,“再敢藐视公堂休怪本官对你不客气!”

      “是,是,草民不敢。”何老大喏喏低头,不再叫嚣。

      邬东川见他知错能改倒也不怪罪,又问叶西绫道,“叶状师,单凭几个家丁和丰厚的聘礼就说何家倒卖贼赃似乎不合情理。”

      “大人果然英明,不愧是再世青天。”叶西绫恭维道,“可是赵三姑不过一介妇孺,目不识丁,哪里能像大人这样明辨是非呢。”

      “荒谬!”方谦一收折扇,指着赵三姑道,“你若真怀疑何家卖的是贼赃为何不告上官府,反而要和刘长生私奔。”

      赵三姑吓得身子一缩,叶西绫挑开方谦折扇,道:“方状师又不是女人怎么会明白女人的心思呢?虽然赵三姑对何老大有些怀疑,但毕竟是订了亲的,若是上县衙告发他那便是无情;若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嫁进何家助纣为虐那便是无义。在这情义两难的情况之下,赵三姑唯有把心一横选择逃婚,如此壮烈之举实在是可歌可泣啊。”

      堂外听审的百姓纷纷拍手叫好,赞起了赵三姑的贞烈,气得方谦和何老大面红耳赤。

      “若不是和刘长生早有奸|情,为何逃婚还要和他一起走?”方谦抬高音量才勉强盖过堂外百姓的喧哗。

      “方状师,捉贼要拿脏,捉奸须在床。可是他们二人不过路上结伴,碰巧被何家撞见。两人既无肌肤之亲,更无苟且行径,方状师凭什么说他们通奸呢?”

      “这……”方谦又是无言以对,转念又道,“既然如此,那赵三姑理当回去与何老大完婚。”

      一听这话,赵三姑和刘长生立刻急了,赵三姑更直言若要她嫁给何老大宁可一头撞死。

      “你不必死,也不必嫁。”叶西绫道。

      “叶状师,你以为自己是怎么人?你说她不必嫁她就真的不必嫁了吗?你没有证据指证何老大替贼销赃,而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两样都齐全了,赵三姑如何能不嫁?”

      “我会这么说自然有我的道理。”叶西绫从袖中取出一张状纸交予邬东川,道,“刘长生和赵三姑身上的伤想必在场的各位都看得很清楚楚。何老大无端端将二人打成重伤,许多人都可以作证,如今我代他二人状告何老大伤人之罪。”

      “就算何老大伤人最多入狱三月,赵三姑依旧要嫁给他!”方谦毫不让步。

      “可是赵三姑和何老大的婚期在下个月,何老大入狱显然是不能完婚了,那么之前的婚约自然是要作废了,婚约既废又谈什么嫁娶呢。”

      何老大娶妻不成反被告伤人,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方谦无能,又被邬东川训了一顿。

      “那,那我不娶她了,这聘礼总得还我吧。”何老大蔫了气,也不敢再奢求抱得美人归。

      “不还。”叶西绫又道,“你获罪入狱因而不能成婚,悔婚的是你,女家尚未追究你背信弃义,你又有什么道理收回聘礼?”

      “这……”何老大偷鸡不成蚀把米,气急败坏却又不能发作,只得锤着地面懊恼不已。

      “本官宣判,何老大状告赵三姑悔婚并与刘长生通|奸一案纯属诬告,何老大当众打伤赵三姑与刘长生,触犯我朝律法,先将何老大重打三十,收监三月,退堂!”

      赵三姑与刘长生感激涕零,叩头谢恩。

      “叶状师好本事。”县衙外,宋至裔拍着手,一脸奸笑却依旧俊朗,“明明是逃婚私奔却成了贞洁烈女,既赚了聘礼又赚了夫婿,妙哉,妙哉。”

      “再本事也比不上宋状师,听说刚才你帮钱万两打的官司收了近万两报酬,我叶西绫打十场官司也比不上你打一场。”

      “听说你帮赵三姑打官司分文未取,叶状师到底是侠骨丹心呢,还是因为自己也嫁杏将至,想积点功德希望未来夫婿对你好一点?”

      “听说宋状师也快小登科了,不过却是入赘女家,而且还立誓今生今世对尊夫人忠贞不二,看来以后花街柳巷再难觅宋状师身影,那宋状师赚这么多的银两该花在哪里呢?”

      “叶状师。”身后一个捕快唤道。

      宋至裔嘴角挑起笑意,道:“既然有人找叶状师,那宋某下次再和叶状师好好聊聊,告辞。”

      “叶状师。”捕快武敦拉着妹妹武孜走近,“我妹妹最近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怎么会呢,武孜是我的好帮手。”

      “我这个妹妹好的不学偏学人家赌钱,要不是叶状师留她在海棠楼帮忙,只怕她现在还泡在赌坊里头。”

      “哥,你怎么老这么踩你妹妹啊。”武孜不满,撅嘴道。

      “本来你就不争气,我这个哥哥管不好你,当然要好好谢谢叶状师帮我管教妹妹了。”武敦总拿武孜做话题,为的不过是多和西绫说句话。

      “是我要多谢武孜才对,我不想接那些土豪恶霸的状子又怕得罪他们连累海棠楼,不想收那些穷苦百姓的银子又怕人家告我包揽诉讼,有了武孜好手艺我可省心多了。”

      武孜得意地朝武敦做了个鬼脸,哥哥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清楚,可是西绫就快成亲了,她不想哥哥越陷越深,推说海棠楼还要事情等着西绫处理,拉着她回海棠楼。

      “跟你说件气人的事,原来咱们对门那家酒楼关门之后转手卖给了一家妓院,叫什么揽香楼的,明天就要开张了。”武孜边走边忿忿说着。

      “是吗?”叶西绫轻笑,“那老板还真会选地方,咱们海棠楼时有状师显贵等名流出没,在海棠楼对面开妓|院倒真是个不错的点子。”

      “你还夸她们呢,那样的地方就开在海棠楼十步之外,简直侮辱了咱们的海棠楼。”

      “你又何必生气呢?若是她们真的做了什么让人容不下的事,我再像以前一样告到她们关门歇业不就行了。”

      “这倒也是,好吧,就让她们多赚两天银子。”武孜道,“对了,刚才有个书生去海棠楼找你打官司。”。

      “什么官司?”

      “那个书生是田员外三个儿子的教书先生,告田员外拖欠束脩,是个小案子,难不倒你的。”

      “寒窗书生,肯定没收银子了。”

      武孜吐舌:“收了十两。”

      西绫顿步看着她,问道:“面目可憎?”

      “虽算不上玉树临风倒也人模狗样。”

      “那又为什么?”

      “我最讨厌反复无常的人了,他本来猜了十四后来又改成十二,我故意耍他,要他后悔莫及。”

      “耍得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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