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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太阳花和她的豌豆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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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一天下午,我在家里睡觉的时候,阿积一个电话如同春雷乍起一般轰鸣起来,我心里狂郁闷,我怎么就没关机呢,害的我春梦了无痕啊。我恶狠狠地接了电话,冲着电话那头狂吼道:“阿积,我在睡觉啊!”
阿积一口茫然地问我:“现在都快6点了,要吃晚饭了,你睡的是什么觉?”
这句话听着有点儿耳熟,好像很久前我也这么质问过某人。
我说:“美容觉啊!”
阿积说:“我说安青我的大忙人,我发现找你特难,你企鹅天天死那,发你微信吧,回一个比飞鸽还慢,你这是要当隐士呢还是怎么着啊?”
听着他开骂我就乐了,阿积和向宇都这样,再久没聊,一句话不用套近乎就直奔主题,我说:“没呢,整天待家里养着,哪像你,天天跑业务发大财的嘞!”
阿积嘿嘿一笑,说:“这周末出来聚聚,就清朝遗梦。”
我想了想,不太想去,我说:“什么贵重日子啊?你又聚人,谁白事还是谁红事?”
他说:“没白也没红,没什么日子,就出来聚聚,你非得死在你家里你才快活是吧!”
我说:“没什么日子啊......”
“我靠,非得有日子你才肯出来啊,那我查查......那那那,周末是爱牙日,这个特殊的日子,太值得庆祝了,安青小祖宗可以了么?”
我只好先应了,说:“那行,周末学校没什么事情我就过去玩玩。”
阿积说:“放心,你那学校一时半会也塌不了,肯定没事,你就放心来吧!”
搁了电话,我有点郁闷,去吧,就必须得面对着蛙灵的独领风骚,还有向宇寒气逼人的冰窖脸,这是我真心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么,我还是别去的好,在家里睡觉多滋润啊。
想到这里,我提起电话就呼给夏宜鸣,他特惊讶,说:“我一直觉得吧你就是一□□,人家冬天冬眠,估计是你夏天就提前进入冬眠了,今天怎么就复苏了呢,还打电话给我,我得多受宠若惊啊!”
我啐道:“你说谁□□呢?”
“我自己!”
“这还差不多。不跟你贫了,跟你说一正经事,阿积说周末去清朝聚聚,我不大想去。不过苦于没有借口,这样子吧,我就跟他说,你打球把腿摔断了,在医院躺着呢,我周末要给你送饭去,你看怎么样?”
夏宜鸣在电话那头冲我吼道:“我靠,安青你大爷的,你怎么不说我被卡车撞飞了,半生不遂,快挂了呢?”
我想了想:“那也行,可是那也忒严重了点吧,我心里过意不去啊!”
夏宜鸣没吱声,半天才慢悠悠地说:“安青呀,你失策了,其实呢刚刚阿积打电话喊我去的,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这下换我冲他吼了:“我靠,夏宜鸣你大爷的,你也太没节操了,你这个陈世美,没良心的!”
到了周末,我被决定和夏宜鸣一块去清朝。
见到夏宜鸣我就乐了,他剪了一个圆寸头,看上去跟个小光头差不多。
我说:“铭仔,你怎么剪了一个这么胆大潮流丑到爆的发型啊?你是不是想不开啊?”
夏宜鸣叹了一口气,说:“上海的理发师永远没法理解北京人的想法,我给他描述了半天,丫就给弄成这样了,就这样还花了我小三百大洋。我多想砸店啊。”
我哈哈一笑与夏宜鸣奔赴清朝去。
到了清朝,夏宜鸣比我还熟门熟路地就找到了包厢,他要是记单词有这么熟我得多欣慰。刚进包厢就看到一丢人横七竖八地在干什么的都有。
我放眼看去,看见向宇,巧了,她也看了我一眼,那张脸就像化了僵尸装一样,惨白得毫无生气,看着我的目光冷得快结冰。
我扭过头去,看到蛙灵闭着眼软绵绵地依偎着阿积,阿积正兴致勃勃地打着□□。我拿手在阿积眼前晃了晃,示意下我来了,然后就拉着夏宜鸣找了一地坐下。
我闲着无聊,和夏宜鸣、菜菜、肉肉一起玩丢筛子,输了罚酒。因为出门前规定好了凡是有酒都是夏宜鸣接招,因为我觉得我喝一次酒出一次事,这回学了乖,不能再喝了。
半个晚上我就在和他们仨玩掷骰子,他们是越喝越有劲,我是越玩越想睡觉,要知道对于一个暑假都是九点多就会睡觉的人来说,此时此刻的睡意那是如滚滚洪流席卷而来啊!
于是我睁着朦胧的睡眼,摸索着找到了卫生间,用水扑了扑脸,原来模糊缭绕的世界忽而明亮透彻起来,整个人也跟打了鸡血似的恢复了精神。
我蹦蹦跳跳地出了卫生间,冷不丁窄窄的走道上有个人靠在墙上挡住我的去路,我正要收腹提气绕过去,忽然这人伸手把我拦住,她盯着我半天没说话,我逐渐适应了黑暗,认出了这张妖娆美丽的脸庞,那双涂了色眼影的眼睛里透着红色的温暖和蓝色的冷静。一时间我不知道她用意何在,怔在原地也看着她。
她伸出细长的小胳膊,用手摸着我的左脸,问道:“还疼吗?”
我愣了一下,听她继续说道:“夏宜鸣都告诉我了,蛙灵找人打你。”
她说到这件事情,我的心就像是被放在了烈日下暴晒的鱼干,散发着腥臭与痛苦。
我摇摇头,想到董越他的袖手旁观,想到夏宜鸣那双猩红的双目,想起我和向宇的针锋相对,我觉得这些远远比蛙灵给我的那一巴掌让我疼痛,它们像一个个被腐蚀的上创口,不愿愈合,逐渐开除黑色的花朵,轻轻一划就流出黑色浓郁的汁液,流淌着,腐蚀着。
我忽然心中蓦地一阵酸楚,我勉强笑了笑,说:“不疼了。”
她恨道:“你说谎,你自己看看,你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我说:“不疼了,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可是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就落了下来,一滴滴的止都止不住。向宇一看我哭了,也慌了,一边给我掏纸巾一边骂我说:“安青你他妈的别哭,一看你哭我就架不住。”
听她这么一说,我的泪腺就跟拧开了的水龙头一样,哭得汪洋一片,向宇拿着纸巾在我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然后拉着我一言不发地往包厢里拖。
她“豁”地踹开房门,三步走到蛙灵面前,蛙灵刚张口说:“向宇呀,过来坐.....”
说着要拉她坐下,向宇左手甩开她的手,右手抬得老高,在蛙灵左脸落下一个响亮的巴掌。一巴掌刚落下,整个包厢跟寂静岭似的,惊悚得不能再惊悚了。
向宇反手又快速地给了蛙灵右脸一个清脆的巴掌,她说:“刚刚那一巴掌是替安青打的,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说完,又挥起手,说:“这一巴掌是买二送一的,让你记着,欺负我姐妹我就让你死!”
那一巴掌转瞬就要落下,被阿积一把抓住,他猛地把向宇往后一推,跟一头雄狮子一样愤怒地吼道:“向宇你他妈的发什么疯?”
他双拳紧握,双眼喷火,温和惯了的面庞,燃起火来格外地可怖,如同一触即发的火山,引燃周围的空气;又像是一具狰狞的死人面庞,让所有人持有恐惧胆颤之心。
向宇怔住了,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我从没看过阿积在我们面前这么生气过,这种神情撕扯着我的心跳。我真害怕阿积会冲过来。
我立马站到向宇身前,保持着高度警惕。
向宇把我往旁边一拽,冲阿积叫道:“老子今天就是要教训这婊子,你别拦在我面前,要不然别怪我翻脸无情不认人!”
蛙灵“哇”得一声哭开了,尖锐刺耳,如同午夜的鬼魅。阿积把她护在身后,眼神暗了暗,低声对向宇说:“别逼我。”
向宇冷声道:“呵,逼你怎么了?这贱人也值得你百般拦护,我操,你瞎了狗眼是吧。我今天就把她打出原形,你让姓魏的看看这货到底多烂!”
阿积面部表情出离愤怒,一动不动如巨石拦在蛙灵身前,一双锐利深邃眼睛如的鹰隼,似乎已然在预备作战。
向宇忽然抄起桌上的一杯酒,“哗”地泼向阿积,骂道:“阿积你丫清醒点吧,你以为你护着的是一单纯的小公主是吧,我告诉你,她可不是什么好鸟,当婊子立牌坊的玩意。废话我也懒得跟你多说了,安青我们走!”
说完,拉着我便离开。蛙灵身边的两个姐妹拦在门口,向宇刚要挥手,她们就吓得一哆嗦闪到人群里,向宇带着我大摇大摆的夺门而出,此时正值夜场,厅堂里热闹非凡,我俩穿过无数扭曲的人群,离开清朝。
在车上,我才想起来,艾玛,我刚把夏宜鸣丢在那里了,但是我想他一个七尺男儿也不至于吃亏我就放心了。
向宇在车上一双大眼睛如宝石一样亮晶晶的,闪烁着盛气凌人的光芒,显然是觉得自己刚刚打了一场漂亮仗。
可我却觉得今天的阵仗闹得大了,虽然那两巴掌分量够足够解气,可是我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后怕,不用说了,蛙灵肯定是想把我和向宇的骨头拆了拿去当晾衣架。
我挺忧愁地自言自语:“这下要糟了,以后不知会怎样呢?”
向宇嘴一撇,说:“我从来不计较后果,管它呢!”
我说:“是啊,我就知道你不计较,所以我现在替我俩计较啊!”
“计较毛啊,我就不信阿积敢把我怎么了。蛙灵要是敢动我,我不把她往死里搞我这二十年我他妈的就活在狗身上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该来的是挡也挡不住的。”
向宇没再说话,靠在后座上,看着窗外变换的景色,忽而慢慢垂下了头,那长长的睫毛终于伏贴地弯了下来,如同一个困倦的孩子累得一动不动。
我不禁有点儿迷茫,我想起我平时玩的植物大战僵尸,我觉得我就是一株太阳花,向宇就是那绿油油的豌豆射手,我藏在她身后沐浴在阳光下摇摆,悠闲地释放着支持她的能量。
而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挡在我面前向僵尸开炮,然后我就看见僵尸成群结队地倒下。我便以为,我的豌豆射手如此强大,可以替我挡住所有枪零弹雨。
所以自小到大,我一直在她身后,看着她斗志昂扬地与一切反动派作斗争,而我呢,则狐假虎威地跟着她后面耀武扬威。
然而我忘记了,向宇也会累,会疲乏,会安静下来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不想让人打扰。
可是直到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向宇不光会累,她远远没有我想的那么坚强和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