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轻尘》凌筱夜落

16、第 16 章

　　一个月后，乐毅成为百魅楼的头牌，应邀去参加宴会。
　　遇见封姬扬，乐毅对他谈起旧事，表白心意，封姬扬只当是戏子的小把戏，没有在意。
　　乐毅有心拉拢封姬扬这座金山，之前知道内情的王府中人都被封口了，乐毅找了外面的王权贵族，向封姬扬有意的讲述封姬扬失忆之前的事情。
　　这时，莲姬发觉乐毅的计划，劝他不要好高骛远，乐毅一面答应着，一面却又继续着计划。
　　乐毅在宴会上看到莲姬在暗处看封姬扬，又想起几年前他们说的有关楼主的传闻，推测出莲姬就是水轻尘。
　　当年乐毅因为恋慕封姬扬，自视有姣好的容貌，非君不见，得罪了不少人。境遇也从头牌降到怜人，境遇直线下降，常常受到虐打。身上的伤虽治好了，但是乐毅的心理极度扭曲，把自己受到的罪，都归咎到封姬扬身上，因爱生恨！
　　本是打算郁郁一生，不想，被莲姬救了，又再遇封姬扬，他们欠他的，他都要一一讨要回来！
　　封姬扬虽然收到乐毅一群人的谣言，但是他的记忆没有恢复。
　　封姬扬的声誉受到诋毁，自然有官府把乐毅等人绳之以法。
　　莲姬没有去救乐毅，因为自己以已经劝过他，可他自不量力，莲姬救得了他一时，救不了他一世。再者，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过客罢了。
　　他已经触碰了自己的底线，新研制的醉人，乐毅正好是个好的试验者，也不枉自己为他制定的健身计划。
　　乐毅被捕后，人就变得疯疯癫癫的，封姬扬想要再查写什么，也无从下手。
　　施绮雨，被莲姬拒婚的那位。在那场政变中侥幸活了下来。
　　在莲姬离开城都时，遇见了她，她在乞丐群中混迹，青春年华的容貌早已不在，衣裳褴褛，莲姬只当就是个被欺负的普通乞丐，施绮雨饿晕过去，莲姬把人带回小茅屋，在给她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她是女子，叫来隔壁的王大娘为她换好衣服，洗净面容，当莲姬再次看到乞丐的面容，心中暗叹，孽缘啊，终究还是孽缘。自己当初虽无心害她，但却利用了她的痴心。
　　施绮雨身上有多处伤疤，是被那些人用棍棒打的。精神错乱，却还是认出莲姬了。
　　到底是要有多深刻，才会在忘记所有后，还记得自己。
　　莲姬苦笑，又何必呢？
　　莲姬找来佣人照顾她，她却是不吃不喝，只要见他。
　　只吃他喂得食物，只听得见他说的话，唯有他在身边，才能入睡，药物都起不了作用。只看得见他，她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了。
　　她中了一种毒，一种名为莲姬的毒。
　　之前发生的事，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只是相恋的俩个人，在施绮雨的世界里。
　　他们过着平凡夫妇过的生活，无关情爱，只是俩个没有牵挂的人，相互依靠。
　　立冬，莲姬从外面出诊回来，施绮雨在庭院里浇花，夕阳眷顾在她身上，也淅淅沙沙的在莲姬的发间。
　　暗处的人，却是如入冰窖。
　　封姬扬的记忆回来了。
　　莲姬，封姬扬记得你！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却不能从封姬扬的嘴里说出。
　　不知是莲姬的药效不够，还是封姬扬对莲姬的执念太深，深入骨髓，深入脑海，深入呼吸。

　　封姬扬想起了莲姬，他终于想起了莲姬。
　　一有关于莲姬的消息，就急匆匆的从城都赶往，已经有过多少次的失望，封姬扬记不清了，自从他记起莲姬，他就几乎在马背上度过，胡子拉碴，衣服不知是多久前的，身上的味道，封姬扬自己都不想去闻了。
　　终于看到那人，心里的石头刚放下，心又被眼前这一幕刺痛，狠狠地刺上一刀。
　　莲姬带着施绮雨进屋。角落传来的强烈的视线让莲姬无法忽视，可是，身旁的施绮雨欢笑着拉着自己，莲姬什么也没有说，和施绮雨进屋了。
　　封姬扬躲在暗处，屋里又传出施绮雨的轻笑。
　　依照封姬扬之前的个性，早就冲上前，拉着莲姬问个明白。
　　现在的封姬扬却是不能了。
　　他不敢了。
　　封姬扬曾想过，就算莲姬不爱他，他也会把莲姬禁锢在自己的身边，即使莲姬会恨自己。
　　曾经，莲姬为了逃离封姬扬的身边，不惜喂封姬扬吃药，让封姬扬忘了莲姬。
　　封姬扬有时都会怀疑，莲姬那时候的虚弱，是不是一场骗局。
　　一切，都只是让莲姬心安理得的离开自己。
　　封姬扬一直知道莲姬不爱自己，可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让莲姬如此狠自己，恨到可以用生命做赌注，离开自己。
　　这一次，封姬扬退缩了，看到他们。

　　封姬扬留在村上的客栈里，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在村子里转悠。
　　这个地方很好，人烟稀少，幽静，是个隐居的好地方，就像当初封姬扬收留莲姬的那座山一样。
　　封姬扬没有再去莲姬的门前，只是在村子里徘徊。
　　像是来这边修养的贵族。每天早上出门赏景，傍晚回到客栈，洗漱完就熄灯休息。
　　封姬扬过着很有规律的生活。
　　和莲姬生活在一个地方，俩个人的距离很近很近，却也是很远，远到俩人从没见过面，半年间。
　　莲姬最近经常出诊，施绮雨每每想和莲姬一起去，考虑到施绮雨的身体，莲姬都拒绝了。
　　早上，村东的一家人媳妇快要临盆，急急地遣了人来，莲姬没吃早膳就出了门。
　　临近秋末，近日的雨水有些多，空气里湿湿的，闷闷的，刚下起了小雨，本是泥泞的泥土，更加水润了。水坑一个接着一个，施绮雨更加忧愁了。
　　村东有一条湖，不是很大，但里面的鱼种类却是不少。
　　封姬扬时常来这里钓鱼，今日也是。
　　一条船，一个人，一杆鱼竿，像是画里出来的。
　　等莲姬接生完，天色已经黑了，雨也比早上的大。
　　封姬扬今日钓了俩条肥肥的鲤鱼，像往常一样，拿着鱼去湖边的常吉家。
　　常吉是封姬扬住的那间客栈的店小二，在家排行老小，山面有一个大哥，俩个姐姐。俩个姐姐已经嫁出去了，这次莲姬接生的是他大哥和嫂子的第三个孩子。
　　封姬扬打算就在常吉家吃顿晚膳，等雨小点，再回客栈。
　　如果我们之间的牵绊足够深，还会再见面的，莲姬再次见到封姬扬时，就想到了这句话。
　　缘，一段还未断的孽缘。
　　他们只是陌生人，莲姬还不知道封姬扬恢复记忆的事，看到封姬扬，莲姬很快掩盖了眼中的震惊。
　　封姬扬看到莲姬一副不认识自己的表情，也没有说什么，眼底的失落，难过，封姬扬很好的掩饰了。
　　饭间，封姬扬和莲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一个眼神都没有。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饭后雨不再下了，常吉也没有多留他们。
　　雨后，月色不错，地上的坑坑洼洼都看的一清二楚，俩个人，俩匹马，一前一后。
　　封姬扬在前，莲姬在他身后。
　　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突兀。树叶从树上落入水坑，打乱了俩人的身影。
　　封姬扬知道莲姬还不知道自己恢复记忆，想要假装初始的陌生人和莲姬谈话，可是封姬扬发现，他做不到，心里像是有东西堵着一样，呼吸不过来。
　　封姬扬不觉的加快马鞭，远离莲姬。
　　他怕，他怕自己忍不住。

　　莲姬找到施绮雨时，施绮雨已经怀孕了，是被人□□的。
　　莲姬给施绮雨吃了清风，让施绮雨忘记了那些痛苦的事，并打算陪她过完一生。
　　莲姬在封姬扬出现时就知道他恢复记忆了，封姬扬以为莲姬不知道，每天都吃不同的毒药，去找莲姬看病。
　　不久，施绮雨生下了孩子，是个男孩。
　　帝都的人找来了，封姬扬回去继承皇位，莲姬也被召回，辅助朝政。
　　莲姬和施绮雨虽没有成亲，但是大家都以为莲姬已经和施绮雨成过亲了，毕竟俩人孩子都有了。
　　封姬扬好好地做他的皇帝，时不时来骚扰莲姬，却没有过激的举动。封姬扬一直认为，孩子是莲姬的。
　　五年后，天下稳定。莲姬提出还乡，封姬扬虽不同意，但也迫于莲姬强硬的态度，同意了。
　　十年后，施绮雨的孩子回到帝都，告诉封姬扬，莲姬早在十年前就死了，孩子不是莲姬的，莲姬只是觉得自己为了一己私欲，害得施绮雨家破人亡，这些年陪在她身边，是为了弥补她罢了。
　　莲姬身体本来就不好，再遇见封姬扬时，莲姬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了。可是还是陪着封姬扬，折腾自己的身体。
　　五年的帝都生活，将莲姬本就虚弱的身体掏空，一直以药石维持着。
　　封姬扬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莲姬身上闻到药香。他以为，是莲姬经常研究药石的缘故。原来······
　　十年前的离开，莲姬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奄奄一息了，在距离目的地还有半天路程时，夜晚，离开了。
　　莲姬早就知道自己的离开，准备了很多书信，每月按时寄给封姬扬，这也是封姬扬为什么到现在才知道莲姬去世的原因。
　　至于封姬扬为什么没有派人跟着莲姬，就要去问百魅他们了。
　　可是还要问吗！
　　还有什么好问的！
　　这些都是莲姬安排好的！
　　封姬扬赶到莲姬墓前，冰冷的石碑刻着熟悉的名字，凉到心底。
　　封姬扬没有再出现。
　　他自缢了，在莲姬的坟前。
　　封姬扬唯一的儿子继承王位，施绮雨的儿子留在了帝都。

　　我们卑微的活着，不是因为我们在追求什么，而是在等待，等待命运会给我们什么。
　　不是不再爱你，而是，不再确定，你是否还爱我。
　　爱，可有可无的东西，时现时末，没有人能去担保，它不会变质，毕竟，现实如此。
　　莲姬不去接受封姬扬再次的牵扯，不是他对那些没有感觉，而是，他知道，他们不可能回到初始，继续纠缠，只会互相厌恶，不如就此放手。
　　可是放手，又哪有那么简单。
　　他们的线，早在他们初次见面时，就交织在一起了，越是拉扯，越是乱。
　　封姬扬不去逼着莲姬，不是他爱的不够深，而是爱的太深，才小心翼翼，他知道，即使经历了莲姬的背叛，欺骗。他，还是无法放手，不能狠下心，对他冷言冷语。
　　他不能忍受，这个人消失在自己运行的轨道，不能忍受，感觉不到这个人的气息，不能忍受，自己在不久的将来，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离开这世上的消息。他要知道，这个人，知道他还是活着的，在他身边活着的，即使他不再是只是属于自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