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锦书难托》雪清

6、第五章

　　内室的光线映得刺眼，梧桐偏着头微微避开了烛光。

　　“……叶相，这次的旱灾来的凶猛，钟离县的人民如今深处水深火热之中，朕在朝廷中没有什么信任的人，唯有叶相一人而已……”

　　梧桐朦朦胧胧中只听得这么几句话从那个黑紫色长袍方向发出，蓝钰立在她的身旁，紧蹙着眉头。估计他也万万想不到这次因着大小姐的胡闹竟听到了这等事情。

　　元释国地大物博，朝臣众多，可偏偏天不逢时，近几年来多地常发旱涝灾害。百姓在民间都有一个说法，说是当朝天子暴虐无道，得罪了神灵才招此祸患。

　　钟离县是濠州的一个偏僻小城，历来雨水充沛，有“中心粮仓”之称。而从今年打春开始，此地的天气就异于往年，不但雨水少了许多，就连贯穿整个城镇的子阳河都在一个月之中全部变为干涸。

　　一切奇怪的征兆似乎都在预示着这是一个不凡之年。

　　梧桐听得津津有味。蓝钰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凉风嗖嗖的灌进两人的衣领，梧桐还没有完全适应这里的气候，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谁？”门外立着的侍卫警觉起来，他的一声大喝把梧桐吓了一跳。

　　“有刺客！快保护皇上，抓刺客！”

　　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她就被蓝钰驮着回了房间。

　　静待了几分钟，都没有什么异样，梧桐稍稍放下心来。

　　她看到蓝钰小心翼翼地把耳朵紧紧贴在门框上，有些不忍心，有些后悔，便说道：“你快回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蓝钰回头瞪了她一眼，“说的倒轻巧……嘘，有人来了，小心。”

　　几个兵士从门前走过，在窗纱上留下几个暗影。梧桐屏住气息，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的声音才逐渐远去。

　　蓝钰打开一个门缝儿，看了两眼，说道：“没事了。”

　　“嗯，那你快走吧。”

　　蓝钰犹豫了一下，最后点点头，侧身而出。

　　就在他刚刚迈出门槛的那一瞬间，一群人举着火把再次光临这个庭院。他不得不再次缩身进去。

　　“怎么了？”梧桐快步上前问。

　　“估计要搜查，你这里也不能幸免。”蓝钰沉着的说。

　　梧桐立马慌了，这下可怎么是好。

　　心一狠，便想冲出去，幸好蓝钰及时拉住了她，他喝问道：“做什么！”

　　“不过就是一死罢了，我出去也免得连累大家。”

　　“你疯了，现在他们并没有抓到人，这意味着皇上还无法肯定这刺客就在我们府中。你若是这时出去自己招供了，不但不会从轻发落，反而还有可能招致满门灾祸！不可去！”

　　虽说她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被发现、被抓住，但她不愿自己的行为连累到蓝钰，甚至是自己的父亲。不！有可能是整个家族。

　　就在说话间，响起了重重的敲门声。

　　梧桐四周环顾了一下，实在没有地方可以藏得下一个大活人。眼神瞥向角落处用来沐浴的圆木桶，里面还盛有已经冷了的洗澡水。她急中生智，把蓝钰塞了进去。

　　“你忍一下，我来想办法。”

　　说着就一件件脱下自己的衣服，拿起旁边的木桶，浇了自己一身冷水。

　　外面的敲门声更加激烈了，“开门，快开门……开门……”

　　梧桐拿起一件单衣披上，对着镜子看了一下自己，故意把头发揉的散了些。正要出去，却听到了叶名章的声音。

　　“皇上，这是小女的闺房，想她此时都已经安睡了。”

　　“唔。”皇上只轻轻应了一声，说道：“小时候见过梧桐一面，这些年过去了，也不知她出落成什么样子了。今日，朕要好好看看这个未来的儿媳妇！”

　　“皇上，这……恐怕不妥吧？”

　　“哎，没什么，将来总是一家人的。丑媳妇也总要见公婆的。你去，唤她出来，我们到正厅好好畅聊一番。”

　　如今已是深夜，皇上竟然堂而皇之的说要见自己未来的儿媳妇，这弄得梧桐心里怪怪的。难不成这个朝代也是如此开放？

　　她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肌肉松弛一些，保持镇定，打开了房门。

　　门外所有的人，包括皇上和叶名章都被吓了一跳，一个个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只有个别贪幕她美色的小兵不时偶尔偷看一眼。

　　叶名章骂道：“皇上在此，你竟敢这样轻薄！速速回去，换件衣服再出来。”

　　梧桐朝自己身上一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身衣服放在现代还会被有些人说是保守呢！

　　梧桐弯下身来，福了一福，说道：“禀告皇上，禀告父亲大人，小女子正在沐浴。不想听到外面灯火通明，有兵器相接之声，故出来一看。不知皇上在此，恕小女子冒犯了。”

　　一直沉默的皇上这时候开口了：“嗯，嗯，快……快进去吧，小心着凉。”

　　说完扬长而去。

　　梧桐长出了一口气，待所有人走后才合上门，从里面插上。

　　“快出来吧，都走了。”

　　蓝钰闻声从木桶中跳出，溅了梧桐一连的洗澡水。

　　此时，天虽然黑透了，但月光还微微明亮。

　　蓝钰的衣服湿透了，黏在皮肤上，再被这月光一照，身体的线条越发分明，看得梧桐脸红了起来。

　　蓝钰看她低着头站着不动，便问：“你胆子倒是真大，若是皇上进来，你又该怎么办？”

　　梧桐从衣架上取下自己日常用的手巾，递给他道：“我赌皇上是不会进来的。一来，爹爹一直忠心，他没有理由怀疑。二来，就算皇上心有疑虑，这时也一定不会打草惊蛇。抓到一个刺客并不难，关键是要揪出幕后指使者才是关键。”

　　她顿了顿，接着说：“若真有刺客要杀皇上，那这人不是武功高强，就是有天衣无缝的脱身之路，再加上是晚上，就更不容易找了。为了这样一个人，而破坏了和爹爹的关系……唔，如果我是皇上，也不会明查的。”

　　“你的意思是皇上会暗访喽？”

　　梧桐伸出食指摇了摇，“这可说不准。”

　　蓝钰微微一笑，用手巾擦掉她脸上的水珠，柔声道：“这次你病后，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近距离的观看，梧桐发现蓝钰的瞳孔是深褐色的，睫毛长长的，鼻梁高高的，一时有些害羞。

　　蓝钰愣了好久，才突然回过神来，向后退了几步。

　　梧桐身上本就潮湿的衣服刚才被他那样紧紧贴着，现在凉意已经灌进皮肤深处了。

　　蓝钰不自然的走到门边，客气的说：“大小姐好好休息，属下告退……”

　　“等等！”她赶紧补上一句，怕他走得太快。

　　她坏坏地笑了一下，走到他的身边，前看看，后看看，转一圈再看看。

　　“你说——”梧桐故意拉长尾音，制造悬念，“我穿成这样好不好看？”

　　蓝钰不敢看她，“好看，大小姐穿什么都好看。”

　　“真的？”她灿然一笑。

　　蓝钰点点头。

　　“好吧，你去吧！”

　　蓝钰说时迟那时快的闪出了门外，恐怕他自己都想象不到几天前的一场大病究竟改变了什么。

　　梧桐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和衣躺在榻上。

　　刚才的事情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没想到这看似平静的生活竟然这样禁不起一点涟漪。

　　渐渐的，身子微微觉得有些寒冷，便拉起身旁的被子盖上，一夜无梦。

　　***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逛遍了整个叶府。从一开始的不熟悉，到最后的闭着眼睛都能摸得到。这府中厅堂不少，花园也不少，只是冬天所有的花都败了，只留下冬青树还在顽强的顶着厚重的白雪，乍一看，像是一个驼背的老头。

　　“叶姐姐，这么冷的天，怎么站在外面出神？”心儿跑过来问道。

　　自从梧桐病后，她就磨着父亲把自己身边的丫鬟都撤去了，只留下了心儿一个人。

　　她本不习惯别人伺候自己，也更加不习惯自己做什么都要拉着一个小尾巴。但心儿是蓝钰的妹妹，她同自己又是极好的朋友，留她在身边也无妨。

　　梧桐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蛋儿，说道：“这么冷，你又出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抱暖炉子！”

　　心儿很怕冷，大冬天的她不怎么愿意出来。梧桐也就由着她，有些事情自己能做的就不劳烦她了。

　　没想到，这样却养成了她偷懒的毛病。

　　心儿打了一个哈欠，摇摇头，贴着梧桐撒娇道：“姐姐不回去，我也不回去，我还想听姐姐给我讲故事呢！”

　　有时晚上梧桐会和心儿睡在一张床上，心儿还小，喜欢听故事，梧桐便把自己看来的童话故事讲给她听。什么白雪公主啦，七个小矮人啦，阿里巴巴和大盗啦……总之这些故事应有尽有。

　　心儿听得痴迷了，晚上总是念着要听故事，经常讲到后半夜，梧桐已经昏昏欲睡了，心儿却还清醒的很。

　　没想到在古代，梧桐还能体会一把晚上不睡，白天睡不醒的现代生活。

　　通过这几日的亲密接触，梧桐发现叶名章也并不像大家口中所说的那样冷面冷心。

　　在叶府中，除了她自己和一些粗使的丫鬟，梧桐还没有发现女主人。经过长时间的询问才知道自从流花——也就是梧桐的亲身母亲重病死后，叶名章便发誓从此再不娶妻。

　　他一直独身过了十年，从不把任何一个女人带到府中。

　　这对一个男人来说不容易。

　　梧桐深深的替他惋惜，一个大男人长时间过着独身生活，脾气暴躁也是可以谅解的。

　　只是她总是对那个名叫“流花”的女子感到好奇。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奇女子，才能让当今宰相为她守身十年，甚至可能还会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