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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纵使相逢应不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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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我,会一蹶不振。但是,逆境之中,要么自生自灭,要么倾尽全力,也要护自己周全。我自幼便是个,即便逆天,也要让自己活下去的孩子。
在知府衙门里呆了数日之后,也隐约明白了个冰山一角。
杀我全家的凶手无人知晓,但在明国必是个数一数二的人物,无人敢惹得起,纵是爷爷故知以及博阳侯爷再三暗查,也没能惊起什么风浪,相反,大家都沉寂了下来。
年幼的我,并没有手刃仇人的概念,但依然固执于找出害了爷爷,和我一家三十八口的那个不共戴天的人。
至于我,对于新晋的知府而言始终是个隐患,送回去,定会得罪暗中位高权重的凶手,说不定小命不保;交出去,一旦泄露,他的顶头上司博阳侯定不会放过他。不知多少次,他对着我咒骂,说我怎么不死个彻底!我在别人屋檐下,也逐渐学会了忍下性子。
那个肥头大耳的婆娘倒是一肚子坏水。见我是个水灵灵的小丫头,又是潐城出了名的神童,立马动了歪心思,在那没头没脑的知府耳边也不知怎番捣鼓,那知府竟封锁了我还在世的消息,不知从哪里找了个烧焦的女娃娃尸体充数,留我在他府中,逼我当他家儿子的童养媳。
那个知府家的少爷一定是我见过的这么多笨孩子中最笨的一个。他肥头大耳的娘让我事事顺着他,日日伺候他;他狠毒的爹直接冲我说:“你若敢报信,或跑出这院子半步,我立马把你剁了扔到潾水喂鱼!”
只可惜他家小少爷被我训的服服帖帖,为我马首是瞻,成天跟在我屁股后边掏鸟蛋,捡弹珠。
但是他家娘亲不是个省油的灯,一日看见我欺负他家儿子,竟罚我去柴房洗了一整天的碗。腊月的天,连潾水都冻在那里,停止了流动。我白嫩的小手在刺骨的冰水中泡了整整一日,还不给我吃饭。只见我在柴房打了一天的寒颤,一双手晚上已经肿成了气□□,黑紫的颜色,还有着难忍的刺痒。
不出所料,第二日,我便卧床不起。臭婆娘说躺一天就没事了,便留我自己在阴冷的小屋里躺着,又冷又饿的感觉侵蚀着我残存的精神,只见它一点一滴衰亡,我也开始昏昏欲睡,深知若是一睡就再醒不了,洛家的仇,就没人来报了!想着想着,我却真的昏了过去。
待我醒来,猪崽般得小少爷正趴在我床边看,想来这个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并没有完全继承他父母所有的缺点,连小麻雀都不忍心烤着吃的娃娃,一定会有一颗慈善的心肠。这不,若不是他求着臭婆娘给我治病,或许,我这次就真的进了鬼门关。
可臭婆娘对她儿子一般,对我必又是另一般。满院子嚷嚷着我是个赔钱货,说的越来越难听。可她儿子却对我憨憨一笑说,:“我娘亲不好,你别讨厌我好不好?晚上我给你偷果子吃。”
看着这个孩子,我也没什么可气的了。有些人不知道是哪里修来的福分,自己欠了一身的债,上天却给了她一个儿子替她偿。所以我不信天,它宁愿帮这种人还债,却不愿在我身上施舍一丝的仁慈。
自幼身强体壮的我倒是熬过了那濒死的几日,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了。从那日起,我便没怎么欺负过那位小少爷,对他还算和气,也没让他再给我当小罗喽。一方面是因为,他家臭婆娘实在太阴狠,更重要的是,我也觉得他着实是个可怜的孩子,本性如此,却无奈有着那般不堪的爹娘。
一眨眼,正月快到了。往年这个时候,洛府难得的热闹,一院子的丫鬟婆子哼着小曲,剪着窗花,小厮们也兴奋异常,搬着梯子蹦蹦跳跳地到处张灯结彩,还不时与捂嘴偷乐的小丫头调笑。爷爷则会带着我和姐姐去城外的宁山寺祈福,还有小白公子给我当马骑,驮着我上山,还要负责陪我扯着嗓子唱潾水的小调儿。
现在,断井残垣,黄土白骨,而今的我,望着高墙外远处的宁山寺,不知不觉间,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以往姐姐总说我是个不服软的孩子,倔得连哭都不会,这几日,我却把之前欠下的泪全流了。
小少爷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看见我在哭,立马说:“媳妇儿别哭,看我给你带的杏仁糕。”对着我笑得殷切。
我最讨厌他唤我媳妇,可是怎么说都说不通,他倒是很认真的反驳:“我娘说,你就是我媳妇!”每每听到这儿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更何况今日这般神伤。
我张口对他吼道:“谁像你!满脑子装的就知道吃!”只见他眼泪刷的一下往外淌,扔了杏仁糕,哭得伤心:“你别说我笨,我不笨!”
他一哭,我倒着实吓着了,连忙哄他说:“别哭了,我又没说你笨,知道吃多好,你那是懂得享受生活,是大智慧。”
可是今天,怕是真触到了他小小的伤心处,转着圈儿地哄都哄不了。我生怕他招来夜叉婆,就对他说:“你看这池塘都结冰了,我教你嬉冰可好?”
这招倒当真好用,一下就住了点儿。吵着嚷着要我教他,我哪里会什么,只知道在上边瞎跑而已,就拉着他下去乱窜。
潐城虽不处江南,倒也离江不远,冬天再冷也存不了几天的冰。只见小少爷在上面跳着跳着,喀拉一声,冰上裂了一道大口子,我俩一看,着急起来,两个小娃娃吓得拔腿往岸上跑,可是越跑裂的越大,我耳边一声惊呼唰得落到了我脚底,小少爷掉进了冰窟窿。我慌了神,又不会水,扯开嗓子喊救命,一时间,招来了一堆小厮婆子,乱作一锅粥。
招来的还有夜叉婆,一个巴掌甩到我脸上,将我打飞到墙角,咋咋呼呼要宰了我,要把我剁成肉泥!
好在上天还算有眼,小少爷冻得哆哆嗦嗦倒也救了上来。夜叉婆忙着心疼她儿子,也没工夫料理我,命人把我关到柴房,不给吃喝。
柴房里老鼠乱窜,我自命天不拍地不怕,却独独怕了这阴沟里的小东西,吓得缩在墙角不敢动。
夜叉婆这次必是气急,饿了我足足两日,我已疲的哪里还管的了老鼠,蜷在墙角,昏睡过去。
不清楚过了多长时间,一个巴掌实实将我打醒。我睁开眼,面前竟有两个夜叉婆!一时吓得我愣在那里。
只见那个脸生的婆娘抹了尺把厚的粉,一笑似要裂开一样,道:“还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瞧那模样,还有那眉心的朱砂痣,若不是洛府没了,我倒以为这是洛家的小姐呢。”
我刚准备张口说是,夜叉婆死瞪了我一眼,陪笑道:“贱丫头哪有那般尊贵,只是个没了爹娘的孤女,唤作十月,我瞅着可怜,就留了下来。可惜小丫头太多幺蛾子,搅得府上不安稳,你若给个好价钱,便领去,想来怎样的烈性子你没收拾过。”
脸生的婆娘一下笑开了花,说:“夫人开价,这娃娃以后就交给我料理吧。”,话毕,二人一狼一狈出门议价去了。
当晚,我便被领走了。也不知我到底卖了几个钱,瞅那婆娘的臭脸,定是被知府夫人狠宰了一笔。
马车一路走,在一家刷碧粉彩的楼前停了下来,我本以为潐城我已经跑了个遍,可这地方我却从未来过。每每经过这条街,小白公子便满脸通红地领我快快走了,我越问,他脸越红,支支吾吾说什么:“非礼勿问,非礼勿语。”。满嘴的之乎者也,我也懒得追问。、
那婆娘带我进了楼,满屋的莺莺燕燕晃花了我的眼,一堆花姑娘见着我,倒像饿虎扑食一般,抓着我的脸一顿乱扯,边扯还边说:“瞧这小娃娃生的多水灵。”。香粉味儿熏得我直打喷嚏。
臭婆娘说:“以后这就是你的家,要叫我妈妈,老实听话,你就过得滋滋润润的,要是动什么歪心思跑出去,我可当真会扒你一层皮。”边说边吩咐人带我去找一个什么沁玉姑娘,安排道:“以后你就跟在沁玉身边伺候,仔细学着点,好报妈妈我的养育之恩。”
我心想,你倒真是自视颇高,养育之恩都能说出口。但是这个婆娘明显比夜叉婆更阴险百倍,我也自觉有话就往肚子里咽。
话说沁玉姑娘当真是个难得的佳人,我见过这么多名门闺秀里,她虽比姐姐远远不足,但比那些俗粉,却也有云泥之别,只可惜脾气太差,对我虽不至拳打脚踢,平日里也恶语相对,没少挨她冷眼。
美人自与其他姑娘不同,平日里是不接客的,若有什么达官显贵,一掷千金换她隔屏一曲。
一位而立之年的官人倒是她的常客,豪掷百千都是常事。我以为他是多么钟情于这沁玉姑娘,可惜我每每进去端茶送水,他都在聚精会神与同行之人讨论政事。
说来我是不允许与客人送水的,怕小孩子冲撞了大官人,可这位恩客却点名要我送水,想必谈的政事怕是不能为人听,但他定没料到我是个宰相家养大的孩子。
除夕之夜鲜少有客人来,楼里倒难得冷清,不少姑娘都在楼下趴着闲聊,打牙祭。已过了戌时,那位官人领着一位朋友进了楼,臭婆娘招呼着直接去了沁玉姑娘房里,平日里他来,别的姑娘也只是羡慕一下沁玉有位多金的恩客,今日却同狼虎一般盯着三楼那个房门,待门关了,一下炸开了锅。
我个子小,挤在后面也没瞧个真切,只听她们叽叽喳喳不停地说:“那位爷是谁,从没见过这般好看的男人,那剑眉,那星眼,啧啧,要是让我去服侍,倒给钱我都愿意!”“哪里就轮到你了,唉,那轩昂的气宇,还有那冰峰般得脸,必是位不一般的主儿,我可不奢望能去服侍,单让我多看几眼便好。”
看她们口水都快流三千尺,我正瞅着乐呵,三楼便开始喊:“十月上来送茶!”。我就屁颠屁颠撒开小短腿开始跑,想仔细瞧瞧那位主儿。
我打开门,恭恭敬敬地低头进去,不足三尺高的我连桌子都够不着,只能看见下边的腿。把茶水交予沁玉姑娘我便在一旁候着,客人面前,她对我可不是一般温和。
起先不敢抬头,我就盯着下边看,一炷香,两柱香,只等那位姑奶奶转身,我来看个真切。万幸了我的冬瓜个儿,盯着盯着,我瞥到了一个了不得的物件,一个能救我脱离这苦海的东西,就悬在那位爷的腰间。
我震惊地抬头望向那个男人,他当真是有着难得的容貌,水墨般得俊脸,星子样的眼睛。总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小孩子果真不记人,但那时我已管不了什么是否见过,“他能救我出去!”这个念头就快冲出我的满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