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画未》雨衫淡湿

20、从此萧郎是路人

　　“啪嗒。”她开始只是听到杯子摔裂的声音，息妫并没有多去关心。
　　直到，寻常外面的吵闹一瞬间如同死寂一般，她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妹妹，还不出来看看这场好戏吗？”
　　她犹疑着从偏殿中走了出来。
　　“来，你看看，我在替你教训负心的丈夫呢。”
　　她带着一点不确定看向了赀。他面色青白，分明是中了毒的迹象。她艰难的指了指赀，又指指姐姐，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看到了吗，他中毒了，哼。”
　　“姐姐，解药呢。”
　　“不会给你的。我筹划了这么久，才等到这天赐良机，我怎么会放弃。”
　　“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息妫看着姐姐陡然陌生的容颜，想起了在陈国时她们姐妹无忧无虑的时光。
　　她们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打小一块长大，是父王所有的女儿里面，感情最好的一对儿。
　　她们一起嬉闹，玩耍。两人都到了该嫁人的时候，就喜欢想象着未来夫君的模样。然后，又互相毫无顾忌的取笑对方怀春之情。
　　她完全不能理解变化这么巨大的姐姐。
　　“别叫我姐姐，”蔡妫脸上是残忍的笑意，“自我被嫁到蔡国之后，我就不是你姐姐了。”
　　“为什么？”
　　“别说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十年前你就夺走了蔡侯对我的宠爱。六年后，你还不放过他，唆使他，”蔡妫指了指赀，她恨死了这个男人，“唆使他杀了我丈夫。我忍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为蔡侯报仇雪恨的这一天。他没有杀我时，就该想到的。只可惜呀，他太傻…”
　　赀愤怒的瞪着蔡妫，“你这恶毒的妇人，你以为是我放过你吗？没有你妹妹，你早该死了。”
　　“哦，是吗，那小女子在这谢过夫人了。”蔡妫朝息妫拜了一拜，然后像是不受控制了的疯狂的大笑着，“哈哈哈···”一声比一声刺耳，那是穿透人心的恨意。
　　她踱着优雅无比的步子到了息妫的跟前，看着息妫，只觉平生从未这样惬意过。“他就要死啦。死了好，都死了你这小狐狸精就再也没有人庇护了。哈哈…”
　　“…”曾经那个连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都要嘘寒问暖的姐姐，去哪里了？
　　“没话可说了是吗？你这小狐狸精，总是迷得男人围着你团团转，竟还乐此不疲。”
　　“姐姐，我没有。”她从来都不愿背负两国皆亡这样沉重的罪孽。
　　“没有？你看他们一个个，哪个不是向着你。父亲本来要把你嫁给楚王。”
　　她睁大双眼，看向此时说出如此不可思议的话的姐姐，“什么？”
　　“怎么了？这么惊讶。“蔡妫轻蔑扫了一眼自己震惊无比的妹妹，“是的呀，本来是要把你嫁给楚王。他看楚王年轻有为就动了这个心思。
　　可为什么不是挑我呢？我喜欢他呀。于是，我就和父王说‘楚国那么强，妹妹嫁过去，岂不是只能做个小妾，那样不是委屈了她吗？’咱们那个疼你的父亲就说‘你说的有道理，当大国的小妾不如当个小国的王后。’父王当真是疼你啊。”
　　“难道父亲不疼你吗，他也心疼啊。要是他知道你变成了这样…”
　　“少说些废话，他疼我？他疼我就不会让我嫁给蔡侯。反正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可谁知你竟那么好命。”
　　“…”
　　“嫁了一个把你捧在手里呵护的主。好在老天有眼，让他为你覆了国。”
　　蔡妫说着气愤的扇了息妫一耳光。息妫眼神迷离，魔怔一般愣愣看着她的好姐姐。
　　“真是没想到啊，你这皮囊，楚王竟也喜欢，他竟也对你重情如此。他为你灭了我蔡国，只因蔡侯轻薄过你…”
　　“你…”
　　“你别说。怎么能这般不公平呢？我也是个倾国倾城的人儿啊，他们围着转的，本该是我才对。”
　　息妫只能静静伫立在原地，任凭姐姐发泄她滔天的愤恨与不甘。她想到了身中剧毒的赀。她向他走去，这是头一回，她向他走去。
　　至此，她对他，竟不知是对他是爱是恨了。
　　年少的情窦，在他翩然一转身，那乍然绽放的笑容中初初开了。
　　他赞她，静女其姝。
　　她并不知他那时也如她一般动了心。她不只是羞怯，不敢对着父亲说出她的心意，也怕妾有意，郎无情。姐姐也是劝着她，免得到头来，一场空。
　　她只得盼，盼得父亲对他亲睐，盼着父亲，将她许了他。或是，他向父亲，求了她。
　　只是终究未等来。
　　本是对他的气息再熟悉不过。却在他从蔡侯手中救下她时，只问一句：“你是谁。”
　　她那么想说：“你带我走吧。”怎么敢，又怎么可能？她轻轻的笑了笑。
　　笑自己的痴，笑自己的傻，笑自己总是在绝望之时将他假象为能永远将她拉出来的人。
　　只是终究就这么错过了。
　　她审视着他，也在审问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