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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筵席(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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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瓷杯里,少许渣滓杯底沉浮,水光潋滟。
王愉瞧着她一口喝干杯里的汤水,圈着她的胳臂紧了紧,“阿荷。”
叫阿荷的女郎侧眼眉梢一挑,波光潋滟的眸子勾转出无数风情,格开王愉的手臂起身挑了件藕荷色的衫子披上,赤脚踏着散在地上的衣物走了过去。
室外日光灼烈,穆荷小卧榻上,睁大了眼看着屋顶镂彩雕甍。
“听阿情说你要带她去网麻雀。”
“唔,”穆荷翻了个身,嘟囔道,“我就要走了,等她不到入冬。”
王愉坐了下来,挑了她一绺头发,百般爱惜的柔绕指中,“瞧你恹恹的,会稽这儿不少私馆,我带你去玩两把。”
“妆台上的珠饰还有的变卖,用不着去赌。”
穆荷语气淡淡,兴致索然,王愉见状也不自讨没趣,施施然起身,却听见后面幽幽问着,“二郎这辈子压的最大的赌是什么?”
“家君家规森严,不许沾蒲博赌具。”
“道貌岸然!”穆荷笑着轻嗤,继而话锋一转,语气中似有奇异的脆弱,“阿荷这辈子压的最大的赌是我的命,不过现在想想,似乎必输无疑。”
这个女郎姓穆名荷,身世不明。
手上的赌计神乎其神,平日一掷直上百万之数,小打小闹从来不屑一顾。曾有人将她与已故的袁耽袁中郎相提并论,不料只得佳人一记白眼。
车马辘辘,整齐划一的大路上少有颠簸。
王家此次为谢太傅备下的寿礼可谓丰厚,扬扬长街百里也就只有桓家与庾家可分其秋色,车外王愉与人的寒暄之声杳杳不可闻,穆荷静靠车壁,闭目把玩着手中璎珞。
大约过了半柱香,赫然听到外面有人呼喝着请出示请柬,穆荷伸手把帖子递出,然后是车夫得到放行,驾着马驶进谢府。
“女郎一早进王府车队,岂不免去这些许麻烦。”
车外的阿敏似是为那门童和侍卫的态度着恼,不满道,“女郎是我们郎君的人,您又何必摆出这样子自欺欺人。”
话音未落,帘子忽的被人拉了起来。
对上穆荷的模样,阿敏骇了一跳,忙低下头。
车嘎吱一声停下,随即是车夫拉开车门,俯身以请。
穆荷了下车,早有一个云纹碧水衫的婢子越众而出,盈盈下拜,“奴名阿越,是谢十三郎的近身侍婢,奉郎主之命前来迎接。”
穆荷微讶。
要说这十三郎,她真是见过,但也就是一面之缘,她也真是不知自己是怎样劳得眼高于顶,风流自赏的十三郎的大驾。
穆荷点了点头,踏上谢家的肩舆,任一众仆佣抬着向殿后走去。
青锦地衣极为宽敞笔直,可容数马并驱,穆荷轻靠软榻,五指轻扇着矮托上的驱蝇的梨花木香,不经意的慵倦之姿宛如美人醉卧,风情万种。
“瞧,海棠春睡,这女郎容光甚美。”
“长相过媚,身段过妖,如此俗物,怕是某君蓄养的淫.姬艳妾。”
“裴公,你可知这是谁家女郎?竟也乘着肩舆?”
议论虽小,但也窃窃不绝。
那叫阿越的心思也伶俐,上前一步与穆荷闲话起来,“太傅临时兴起,决定在假山后园备礼开席。还有一段路,女郎勿急。”
“哪里。”穆荷她目之所及肩舆也不出数十副,官阶较低的大多只是由本家奴仆引路,徒步而行,她得如此优待怕已是始料未及,哪会如此不识好歹。
穆荷抚着左手侧的御寒外衫,婉转一笑,“谢太傅出山前常与山林鱼鸟为友,今日踏月摆宴,实乃名士风度。”
阿越笑,垂首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笺,递上。
“会稽山千岩竟秀,郎君许久未曾游林,想邀女郎同游。”
穆荷看着那张信笺,动也不动。
设若换做别个女郎,大体该喜不自胜罢?阿越僵着动作,尴尬的难以进退。
穆荷眼角微挑,灯火中不甚纯黑的瞳仁惊鸿之间惊艳异常,“登高自卑,涉远自迩,十三郎谪仙人物,云泥有别,阿荷不如不见。”
这貌恭实伪的姿态,有种居高临下的小视。
阿越一愣,万不想她一句‘不如不见’就给拒了,末了却也只能勉强一笑,“早从十三郎口中听闻女郎逸事,粪土王侯,今日一见果真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