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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流年。亦寒。绝爱
      茫
      一切的血腥在夕阳里逝去。天空也变的茫茫。
      中原一路向北,有间凝幽阁,隐在极寒之地,左临化水泉,右依流冰涧。在泉涧之间,更是彻骨之寒。冷绝是凝幽居的前阁主,他养了一池鱼,各色各样。那是他的江湖:池中鳖是云南的龟息老人,长寿,生性淡然。泥鳅是京城的胡老大,狡猾,委琐。十二条丁香鱼是四川唐门的十二摄魂美人。还有红头鱼,草鱼,鲢鱼,鲤鱼……。他的江湖,也充满杀戮和死亡,这个任性的老头,就靠一池的水中生物,狂妄的控制真正的江湖。只要死一只鱼,江湖上就会消失一个与之对应的人。冷绝只有两个弟子,现任阁主流年,也是他的儿子。但流年自小身体孱弱多病,从不曾离开过凝幽阁。另一个是亦寒,他就是冷绝狂妄的理由,惊人的内力,凌厉的身手,随手化水为冰剑的魄力。亦寒每月到中原一次,每次必取一位顶尖高手的性命。
      十四年前。流年与亦寒六岁,冷绝就给他们最严酷的训练。流年体弱气虚,常常受不了过重的修炼和凝幽阁极重的寒气而厥昏。冷绝虽然是他爹,但从小就没有给他一丝关爱。冷绝的妻子是当年清月教的教主昕月,嫁给冷绝后,几乎不问世事。为了爱情,她从武林中有很大权利的女人,变成了为夫婿洗手做羹汤的小女人。然而,幸福没有持续太久。两年后,昕月产下一子,却因难产死在了凝幽阁。于是,冷绝把对妻子的爱,冰封在了那个冬季。看到流年眉眼间酷似昕月,那种彻骨的痛就在他的周身蔓延。也许,答应妻子把儿子养大是他为昕月做的最后一件事,于是,流年可以和亦寒一起长大,可以当阁主,却永远不能拥有冷绝多一点的关爱。而亦寒被冷绝收养后,便下定决心要报答师父的恩情,刻苦修炼。每月十五,华月当空,他就趁着流冰涧瀑布水流最湍急时,来到瀑布下,任水流倾泻。冲力使水柱张狂的打在背脊上,亦寒原本瘦弱的身体,就这样在他的刻苦努力下,变得健康强壮起来。而每每这时,流年就陪在岸上。远远的看着亦寒脸上痛苦而坚定的表情。
      又是十五,亦寒固定到流冰涧练功的日子,流年却例外的没有在岸上作陪。亦寒没有看到流年的身影,顿时觉得不对劲,也顾不得再练。他连忙跑回阁中,推开卧房闭合的冰门,房里只有一张烛台以及两张寒冰床。只见流年蜷在寒冰床上,格外安静,几乎没有响动。森冷的寒气从床上不断发出,每晚他们就寝时需要利用内力调节全身血脉流转,否则必定会被冻成冰柱,而流年根本没有运功的迹象,安静的吓人。亦寒飞冲上前,探了探流年的前额。糟糕!他发烧了,内息不稳,与寒冰床两气相冲,抖的厉害。亦寒连忙抱起流年,只手抽出烛台下的桌布,慌乱的裹住他。年纪尚小的亦寒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一步步流失生命力,不由得害怕了起来。怎么办?完了,流年会不会死?不,不能慌!亦寒镇定下来,心想:师父每个月才来看我们一次,现在是决计找不到他的,我只能靠自己了。他把流年轻轻放到地板上,开始为他运功输气。慢慢的,流年停止了颤抖。亦寒见状将流年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传递热量。惊恐拌着为流年运功的内力消耗,亦寒也合上了沉重的眼皮。两个孩子躺在地板上,共度了漫漫人生中第一次的患难。
      次日清晨,阳光洒在窗棂上,两人被婉转的鸟鸣声同时唤醒了。流年发现自己躺在亦寒的怀里,顿时想起昨晚的种种不适,以及亦寒对他的细心看护。渴望被爱的心灵顿时颤抖了。望着亦寒初醒的脸上略显疲惫的神色,流年暗想:亦寒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一直保护我,照顾我。不论如何,从今往后,我与他魂命相牵!
      “流年,流年!你在想什么呢?”亦寒摇了摇流年的肩膀。
      “哦,没什么。今天冷老头会来。你可要小心防备,不知此次他会如何刁难于你。”
      “呵呵,无妨,我早有准备。对了,我一直很奇怪。师父是你爹,每次来看我们,却从来没有和你说过话,你身子如此之差,他也是不闻不问,为什么?”
      “哼,‘爹’?亦寒,我们都一样,是没有人疼爱的小孩。老头不喜欢我,我也不愿意喜欢他。老头说,是我带走我娘的,他还说,我命里有煞气,以后会克死他。我知道,他很恨我,总有一天会把我弄死。”流年稚气的眼睛流露出了被至亲痛恨的苦楚,那种神色,印在亦寒心里。累积成了重重的保护欲。就在那时,亦寒心里默默的为自己写下了一份一辈子的誓约。保护流年,爱他一辈子,直到永远。
      清早的阳光在两个孩子的眼睛里也变的茫茫……
      杀
      九年前。亦寒生平第一次杀人。那一年,他们十一岁。亦寒奉命离开凝幽阁,来到莺飞草长的江南。那正是扬花飞舞的季节。如同扬花一般,亦寒无声的立在萧府的瓦楞上。他要杀的人叫萧邢,江南四大高手之一,冷绝的死对头,那可笑的冷老头故意用大头鱼代表萧邢,每天盼望着大头鱼的死去。终于,那一天来了,他可以派亦寒进行第一次任务。尽管这次任务对十一岁的亦寒是一个劫杀,也许有去无回,但他仍然让他去。流年从冷绝的手下兰溪口中得知:萧邢武功高强,为人冷酷异常,也许与亦寒会是一次永诀。临行前,两个孩子没有对话,彼此都知道,做为杀手,每一次的任务都可能是最后一次。于是他特地清早起床为亦寒梳头。把平时亦寒贴身的竹筒牢牢系了一遍。“记得回来。”流年一边为他梳头一边轻声说。亦寒没有回应。在流年的目送下推开了阁门,出门之前,轻轻的点了下头。离开了……
      萧邢走进后花园,一股肃杀之气,扑面逼来。抬眼望向屋顶,一个白衣少年背风而立。很明显,那是一个年轻的杀手。然而,他知道,杀手不会因为年龄而阻碍任务的完成。
      “谁派你来的?年纪轻轻竟然能自由出入我萧府,真是不简单。”要知道,萧府的戒备森严是闻名于江湖的。
      “拔剑。”亦寒没有回应萧邢的问话,直接的表明来意。
      “好小子,我喜欢爽快之人。”语毕,只见萧邢从腰间抽出一支赤色的软剑。此剑名为赤龙剑,兰溪的情报中有此剑的来历:相传赤龙剑是由古代神龙赤云龙身上的龙须和龙角混合炼制而成。虽是软剑,用在萧邢手上却威力惊人。许多习武之人,虽羡慕赤龙剑的威力。江湖上却鲜有人能舞弄的如萧邢般出神入化。
      “看招吧!”赤龙剑出,萧邢便不再赘言。直接使出一招“浅龙吟”向亦寒破杀过去。软剑发出剧烈的抖动声,仿佛一只龙在浅唱。亦寒始料不及,并未从竹筒中抽取液体,来不及用内力化水为剑。见状只得闪避。不料,闪避不及,竟被赤龙剑削去鬓角一缕发丝。亦寒桀骜的眉一皱。要知道,他的发是流年亲手为他梳的!此刻他的怒气十分暴烈。在还来不及眨眼的瞬间,亦寒从随身的竹筒中一抽。一支用内力凝结成的冰剑发着寒光,出现在他手上。“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功,竟然可以化水为剑,看来我今天不杀你,日后,江湖上一定会因你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萧邢话音刚落,便扬起软剑,甩向亦寒。
      谁料,亦寒轻巧的一个闪身,躲过萧邢的剑气,却向他划出一道冰破。万千小冰珠向萧邢飞去。割伤了他,创处飙出鲜红的血迹,浸湿了衣裳。萧邢吃痛的往后退了数步,定了定神。挥出软剑裹住了亦寒的冰剑。两剑相缠,发出刺耳的鸣叫声。冰剑终究是用内力化成,不敌赤龙剑,被分砍成三段,飞射出去。失去冰剑的刹那,亦寒知道自己的大劫将至。但他答应过流年要回去的。一定要回到他们的家!他用最快的速度把竹筒内的水抽干,凝成一支飞镖。转身点地,背对对手,完全暴露出自己的命门。萧邢没料到亦寒此为的目的,迟疑了下。片刻之间。飞镖“唰”的射向萧邢。像小时候和流年玩的游戏:蒙住眼睛,靠感觉与运气,投出也许是生命中最后的一支暗器。
      “啊!”一声惨叫划破天际。萧邢倒在萧府后花园的一株枯死的蔓藤上。血,浸染了深色的蔓藤,流了一地。
      亦寒没有多看一眼萧邢的尸体,只是捋捋发梢。心中默念:流年,我回来了。
      又是几年,亦寒杀了无数的人。每一次,都让自己好好的回去,因为流年在等他回家。
      奴
      四年前。
      初四,月稀,凝幽阁。阁主流年在等,等一个人,等一个早该出现却迟到了三天的人。
      子时。
      凝幽阁的冰门被很重的推开,进来一个白衣少年。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凌厉的眼睛,写满了怨恨与不耐。英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略薄的唇。此时,平日红润的唇血色尽失。少年霸气桀骜的眉一挑,紧盯着流年。他从怀里掏出一团白色,甩在冰地面上。“嗷,喵!”那团白色发出痛楚的嚎叫。“它叫……奴……。”男子还来不及说完话,身体早已失去知觉,缓慢的向地面倒去。流年闪身移步,快速接住男子的身体。
      “亦寒,你怎么样。”流年把男子抱起,轻轻的放到特制的床塌上。那张床用檀木制成,为了流年在生病时,免受寒冰床的寒苦。
      亦寒的脸平静没有表情,难得的没有显出不耐。安静的躺着,几乎没有了气息。流年替他检查了全身,发现有许多细小的伤口,却又不像是兵器所伤。还好没有什么大碍,稍作歇息,便可痊愈,他只是太疲累了。原以为是亦寒出任务时,遇见了强敌,才晚归了数日。现下看来,其中定有隐情。想罢,流年取了一颗延息丹喂他服下。褪下自己的衣裳,覆上亦寒的身体。便起身去探那只白色的小东西。
      奴。流年轻轻的抱起靠在火炉边瑟瑟发抖的小东西。它,本不应该出现在如此寒冷的地方,但流年执意要留一个活物在自己身边。他怕,怕自己没有生命的气息。于是在亦寒出任务的时候,要求他带回一只猫。“奴,既然亦寒把你带来了,你就是凝幽阁里除了我俩的活物。你必须活下去,必须!”奴似乎听懂了新主人的话,睁着眼睛,安静的蜷着。
      初六。晨光初现。
      亦寒醒了,发现流年抱着奴在床边卧了一夜。他轻挑了下眉,笑了。孩子气的晃动着流年。“流年!快起来,我告诉你啊。这只小畜生可是我花了很大的工夫弄回来的。你别把它弄死了。”
      “呃?你醒了。放心吧,我给奴做了个窝,垫了两层棉絮。放在火炉旁边,死不了的。倒是你,出了什么事,比往日迟了三天才回来。而且满身伤痕。我以为……”
      “呵呵,还不是为了这只小东西。去之前,你要我带活物回来养着。凝幽阁是极寒之地,哪能有什么活物能存活?江湖上盛传,神农架有一位薛神医,他专门收养各种奇珍异兽,用来试药。其中最有灵性的是一只白狐和雪猫的混种。体质温热,不畏寒。于是,我提早结果了大漠三鹰。南下,找到了姓薛的家伙。你知道吗?她,竟然是个女的!而且……
      神农架。
      亦寒在重重树木中搜寻,寻找传说中的“决不医”。用冰剑拨开一丛荆棘,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奇异的木屋。年岁古老,并透出诡异的气息。木屋中央斜斜的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决不医”。突然间,一个鬼脸出现在亦寒眼前。
      “喂!你!谁啊?不想活了吗?光天化日,居然在这里装神弄鬼!”亦寒受到突然的惊吓,意外的多说了几句话。
      “呵呵,你可真有意思,在我的地盘上,居然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你是谁?你来这里干什么?我告诉你,无论怎么样,我‘决不医’是不会医治病人的。你瞪我做什么?你长的再好看,再俊帅,我也是不会为你医治病人的。哼。我薛颜活这么久还没有遇到你这样的人。来求医还一副二五八万的拽样子。”亦寒惊讶的看着眼前娇小的女子,意外她竟然能自言自语说出那么多废话。
      “薛炎?”
      “怎么了?很意外江湖上传说的薛神医是个女的?而且还是像我这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大美女吗?哼,我就是薛颜!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说,但是我决不会听的。哈哈!”说罢她得意的大笑起来。
      “猫。给我。”
      “什么?你不是来医病的?是要我们家小妖的?告诉你吧,它可是白狐和雪猫的混种。我可绝对不会轻易给你的。话说回来,你要小妖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消息还挺灵通的嘛。不错不错,可是我才不会因为这样就给你小妖,我还要留着它试药呢。”
      “养。”
      “我没听错吧,你一个大男人学人家养什么猫啊?它可娇贵着呢,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养的。而且我‘决不医’是混假的吗?看在你那么俊俏的份上,给你也可以,不过你要完成我一个要求。你看你,我还没说什么要求呢,你就不耐烦了,这样以后怎么照顾小妖呢?而且,你别想用强的。我薛颜才不怕你一介漂亮武夫。我有的是办法可以对付你。这里机关重重,而且,我有很多毒药,你听都没听过。哈哈!怕了吧?所以,你还是乖乖的答应我,替我完成一件事,事成之后,就把它给你。”
      “说。”
      “好,你那么干脆。实话说了吧,我呢,虽然精通医术。无奈,跟师父学医的时候,经常偷懒,没有学好武功。最近我发现,后山有一株天龙珠!而且居然开花结果了,可惜它长的地方要死不死的那么危险。我是想尽办法,也摘不到。快闷死了。你如果可以把我摘来,我不仅把小妖送给你,还顺便把最近练好的灵药也给你,包治百病,百毒不侵。怎么样?”
      “走。”
      “你答应啦!哈哈,太好了,你一进来医馆附近,我就感觉你的脉息很强,一定是武功高强之人才拜托你的。如果是平常人,我才懒得搭理他呢。真是太好了,我薛颜真是好命啊!我这就带你去摘那鬼东西。走吧。”
      “喂,就是那个东西。看见了吗?你现在就去摘下来吧。要小心,天龙珠很聪明,它会向靠近它的任何生物发射‘暗器’有毒。你现在含着我特制的丹药,就不怕那毒了。只是那‘暗器’会割伤你。但是没关系,无碍啊。你摘下来以后,我替你把伤口给抹平了。绝对还是一样那么俊俏。呵呵。”薛颜好象把“调戏”亦寒当作很好玩的游戏了。
      绝壁之上,一支黑紫色的小果子旁边还有一朵不谢的黑紫色小花。看上去平凡无奇。谁知道这就是所有人梦想的长生不老药的原料。亦寒凌空翻身,吊在悬崖上的蔓藤上,轻轻的以双足点壁。慢慢的接近了天龙珠。“噗呲”果然如薛颜所言,天龙珠旋转叶片,有许多细小的针状物体向亦寒射过来。亦寒想原有防备,可还是来不及。被划伤了。亦寒并不去理会那些小伤。继续向天龙珠逼近。
      “喂!你听得见吗?快点快点。抓住它。要不它也许要跑了!”薛颜在下面大吼大叫。
      天哪,那女的是疯子吗?她在鬼叫什么啊。那东西会跑?她怎么不早告诉我。亦寒在心里暗骂。不行,他干脆一跃而起,攀住天龙珠的须根。用力一拽。朝薛颜跳了下去。
      “给。”亦寒把手中好不容易摘到的天龙珠递给薛颜。
      “哈哈。我终于拿到了天龙珠了!你太厉害了。回去吧,快点,我要炼药,顺便把小妖抱给你。还要找我的宝宝们试药。”薛颜已经得意忘形了。回到“决不医”,薛颜把雪白色的“小妖”抱到亦寒手里。交代道:“它体质温热,可以受得住严寒。但是还是要好好照顾它。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你帮我摘到这个宝贝,我以后会找机会报答你的。还有这些丹药你拿走吧,会用的着的。我没工夫理你了,我去炼药了,你自己走吧。”
      ……”
      “亦寒,你受苦了。为了我一句话。”流年轻轻抚摩奴身上的毛,看着亦寒,心中洋溢着满满的被重视的幸福。
      “呵呵!我不愿意它叫什么‘小妖’就叫它奴了。以后凝幽阁就有我们三个了。我去中原,你也不会那么寂寞了。”亦寒深深的笑了。“喵呜。”奴也是。
      命
      月末。冷绝又来到凝幽阁。每月的这时候,他都会给亦寒指令,告诉他下一个目标是谁。池子里又添了哪一只冤魂。
      凝幽阁里,只有流年坐镇,亦寒许是去流冰涧练功了。冷绝与流年父子两人相对无语。默坐了半个时辰。窗外云卷云舒,流年瞪着老头已经陌生老去的侧脸,第一次想开口说些什么。
      “亦寒为何迟迟未归?任务还没有下。”冷绝淡漠的像在逼问。多少年来,这对父子从来没有一次对话。谁知,一开口竟然是陌生的逼问。
      “冷老头!为什么你一直要亦寒去杀人。他不喜欢那么做。”为了亦寒,流年开口了。
      “除非化水泉干,否则,亦寒就得杀一辈子的人!”冷绝得意的看着流年,不知不觉,他的儿子已经长成一个绝美的少年了。
      “好!你记住你说的话,从今天起,我就开始舀水。”流年倔强的看着他应该称为“爹”的老头。
      “哼,小子,你还是别勉强了,好好躺着养病吧,免得亦寒为你心神不定,别成为我优秀弟子的拖累。”冷绝不再直视流年。“转告亦寒,今次死的鱼是缎带彩鱼,河南轻扬煞女,兰溪会给他资料。”说完便冷冷的离开。
      次日,天微明。流年便起身,来到化泉水。抱着瓷坛,开始舀水。一坛一坛,往外泼。任那冰凉的水,浸泡着手指,关节泛起皱皱的白色。亦寒尾随而至奇怪的看着流年不断重复的动作,不停的舀水。
      “流年,一大早,你在这里做什么?”亦寒还是忍不住好奇,开口询问。
      仿佛习惯了亦寒的不按理出牌,流年头也不抬,继续手上的动作。“老头来过了,他说只要我把化泉水舀干,你就不用再去杀人了。我知道你不愿意杀人。而我却从不曾帮过你,反而身子弱,拖累了你。现在我要舀水,总有一天,化泉水干,你便解脱了。”
      看着流年被化泉水浸泡的发白的手指。亦寒突然打横抱起流年“啪”坛子摔碎了。“傻瓜,你居然一大早起来舀什么水?这样你身子会受不了的,跟我回去。”
      流年的脸一下子红的厉害。像微醺的美女。“你抱着我做什么?”
      亦寒也会意不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但抱着流年的感觉甚好,他根本不愿意放手。不可否认,从小相依为命,对方的世界里只有彼此。何况,只有对着流年,他才可以像正常人般,能觉得快乐。也许那就是爱。会为了对方完成不可思议的事情,每次远行,都会记挂对方。没有性别,没有年龄,没有别的一切的限制。爱就是那样发生了。世俗的接纳与否变的不那么重要。“我愿意抱着你。很舒服。”亦寒连情话都说得那么直接。
      流年更加无措了,只好把头埋进亦寒怀里。烧红了脸颊,也印着亦寒的胸口发烫。两人都没有开口说承诺,对他们来说,没有语言的交流在此刻更显得自然。爱,早就存在了,只是在这一刻才稍微露出了面容。早晨的空气中发散着暧昧的气息。亦寒扬起嘴角,笑开了,抱着流年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家”。
      离
      月末。京城。“有一间”客栈。
      亦寒坐在客栈对窗的明亮桌子前。这个月,他要杀的人是京城的胡老大。他在客栈里等。等胡老大主动送上门来。一个时辰之后。等的人出现了,姿态还是一贯的嚣张,在客栈里大呼小叫。
      亦寒随手往边上的酒坛里一触,掌心扬起时,手上赫然多了一把剑。化酒为剑寒冰肆意,不经意地,冰酒剑上印出银芒之泽,让人心寒。胡老大毕竟是狡猾的老江湖,知道杀气是冲自己而来。惊惧的咽了咽口水,却又不容许自己在未开战之前便让亦寒夺去了八成气势。
      “你就是凝幽阁的首席杀手亦寒?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你居然会听那可笑的冷老头所谓的‘江湖’?”胡老大边说边趁机敛了敛内气。将手里的狂龙刀挥出。肃杀之气溢向亦寒。而亦寒手握冰酒剑,从容后退三步,发梢轻扬。在发梢还未来得及收尾时,扬剑。极快的剑。刺入对方心口的霸气掩埋了一切。冰剑穿膛而入。伤口因过冰,起了一层薄薄的血霜。亦寒依旧没有看倒在地下的人,轻渺的侧身出门。在残阳中消隐于人潮中。而客栈里躲藏在桌底的看客们确定那名冷傲的男子消失后,重新聚集在胡老大的尸体前,个个目瞪口呆。原是那冰酒剑融了,和着鲜血的腥味,飘出淡然的酒香来。伤口汩出的血,粉红如妖媚的挑花。
      凝幽阁。
      亦寒并不知道,他这次出门到回去短短的几天。一场对他来说,最大的变故发生了。原本他打算与流年分享这一次的成功的任务。意外的是,流年不再直视他的双眼。更是一直没有语言。就像他是不存在的。无论亦寒同他说什么,他丝毫没有理会。在走之前,他还轻吻流年的额。现在的流年却刻意的疏离,变得如此陌生。亦寒的心像针扎般疼痛,那些感触是平常被对手所伤也比不上的。刻骨。
      他不知道。他不在的日子,兰溪来过。
      “少主,出去散散心吧。主上有话相告”兰溪意外在亦寒不在时造访凝幽阁。
      “少主,小的斗胆。希望你别累了亦寒。你们是无法厮守的,主上虽然明白你们之间的感情。但是他一定会因此让亦寒吃苦头!你也许知道,我的心一直在亦寒身上,我不希望他受累。况且,你们是如此俊美的少年。世俗人的眼里,凝幽阁必然受人注目。总之,希望少主为了亦寒,慎言慎行才是。”兰溪说完,抬头看着流年清澈的眸子,的确,流年的美还要胜过她百倍。却可惜了,是个男子。
      流年颔首,转身回到阁中。他的心早就凉在寒冰里了。他的爱,他与亦寒刚开始的爱,就要夭折了。那今后,他该怎么面对亦寒呢?不行!不能让亦寒有一丝危险!爱在盛放的时候会迫使人流泪。一种爱是凝滞的,永远无法继续的。亦寒回来后,我该用什么眼神看他?不论什么眼神,都只能泄露我对他满溢的爱。从此以后,他的世界要将摒弃亦寒在外。否则,最后,两人终将覆灭……但流年仍然没有放弃不停舀着化泉水。
      接连几天,流年对亦寒都没有一点反应。杀手最不需要的就是眼泪,但他对着没有生气的流年,总有一种流泪的冲动。亦寒心想,只有出狠招了。他装作没看见奴趴在垫子上,一脚踩在奴的尾巴在上。“嗷!喵!喵呜……!”奴卯起身体。迅速的跑开了。在转角处,回头看了一眼亦寒。悲悯,带着绝望。这有灵性的动物,也能感觉到周围涌动的巨大悲哀。
      “寒,何必呢?奴不是你泻怒的工具。”流年听到奴的惨叫,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你终于肯同我说话了。只有我虐待奴,你才会理会我吗?你心疼奴,可以为它争取安宁的生活。却始终不愿意面对我,到底发生了何事?”
      “寒,我们不能相守,世俗怎么能接受我们呢?何况冷绝那老头太可笑了。也不知会想出什么变态招数折磨你。求你,别逼我。也许你可以像别人找个好女子,终其一生,何况,我的身子快撑不住了,到头来,还是会先你而去。我不想拖累你。你明白吗?”流年除了面无表情再也不能有别的情绪了——哀莫大于心死。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爱你。为什么?你可以对奴笑,同它说话。却一句话也不愿和我说。为什么,我们从小相依为命,你就是我的一切。我不管世俗怎么看,怎么说。我只想好好爱你。有错吗?我真宁愿我是一只没有思想的活物,也胜过现在百倍。流年……”亦寒失心的低吼。泪,早已浸湿了白色衣衫。
      殇
      不觉间,又是一个月的尽头。两人相对,竟是无语。不敢开口,怕泄露了自己的感情。
      月末。凝幽阁。
      “亦寒,主上吩咐,这次死的鱼是……白粼。”兰溪也没有想到主上会下狠心做这个决定。
      亦寒心颤了一下,紧紧揪住。不可能!师父不可能会让我杀了流年。
      流年与他无法相守的打击已经伤肺腑了,现在居然想让流年死去!“滚!”亦寒嗜血的眼扫过兰溪。她心痛的瞄了一眼亦寒,迅速移步,离开了凝幽阁。
      亦寒发疯般的冲出阁门。找到了冷绝。
      “你来啦。”仿佛预料到一般,冷绝静静的盯着亦寒。
      “为何?为何是白粼?不可能!哈哈!他是你儿子!一定可以改变。你不会让我杀了他的。”亦寒的心不断发紧,几乎要窒息。俊朗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狂傲,只剩惨白。
      “没有为什么。没有任何人能改变我的江湖。就算是我儿子也不可以。我不能因为他就改变我的江湖!师父也是为你好。一个真正的杀手是无欲无求的,流年最后会拖累你的。你走吧,好好想想。记住,我的江湖不可能改变。这个月,他不死,你死!你是我最优秀的弟子,没必要为了一个人,把自己弄的难堪,进退两难。”
      回到凝幽阁。
      “那个可笑的老头疯了吗?拆散我和流年也就算了,居然还想要我亲手杀了他。”亦寒棱角分明的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神情,痛苦万分的低语:“千万别逼我。”远远看着流年在化泉水旁舀水的侧脸,亦寒想着自己绝对不能把冷绝的“任务”透露,否则,流年必定会难过。虽然两人不像父子,但他明白,流年的心是因为怕受伤才决定对冷绝封闭的。只剩七日,七日之后冷绝会有所行动。流年!我要保护你!用我的生命。
      “七天。流年,如果我不能爱你,你给我最后七天。让我最后把想和你一起做的事情完成。然后我会离开。永远不回来了。你也不用为难了。好吗?”
      流年看着亦寒的眼睛,澄澈却隐藏着巨大的悲痛,自己真的伤了他了。“何必呢?因为无法相守,你要远走天涯?离开从小生活的地方?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傻呢?”
      “不管怎么样,七日之后,我定会走。给我最后一点和你相处的时间吧。”亦寒的语气几乎带着哀求。流年心疼的抱紧奴,七日之后,亦寒真要走吗?会是永诀吗?只怕错过了这七天,我也再撑不下去了。想起前些天,无故的咳血。不自觉的,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两个绝美的少年,希望用七天祭奠他们一辈子的爱。已经是秋天了,两人像小时候一样,在唯一的红色的枫树下,舞剑。很久以前,就没有胜负了,对于彼此,他们从来没有想要有对决。虽然流年的身子很弱,但他天生骨骼精奇,真正的实力也不下与亦寒。起舞的已经不是剑了,是他们交缠错爱的心。月下,流年为亦寒抚琴。在迎风的日子到流冰涧,相依回忆亦寒冲水练功的日子。深夜里,抱着奴,幕天席地,看着灰色的云彩逼挤过来,两人几乎痛的无法喘息,眼角同时滑下耀眼的泪,烫烫的。每天都相拥而眠,流年躲在亦寒怀里。安逸,合衬。清晨,有缠绵的亲吻,没有欲望,只是恬淡的让人想落泪。真正的爱情,从来没有计较。只有设身处地的为对方思虑。时光就在对彼此无限的眷恋中,悄悄跑过去……
      逝
      “砰!”很重的,阁门被推开。亦寒心中一紧,怕是冷绝开始行动了。他握着竹筒,随时准备与之对抗。意外的是,来者是兰溪,且负伤了。
      “亦寒,少主。我在主上茶里下毒,被他打伤了,你们快走。”
      “什么?怎么了?为什么你要毒害死老头?”流年不明就里的问。
      “这个月死的鱼是白粼,主上要亦寒杀了你。我知道他不会那么做。但是,你不死,他死。我怎么能看着亦寒死去。于是,在限期到来之际,往主上茶里下了毒。无奈主上武功高强,我中了一掌。趁他没有追来,来告诉你们,快走。”说罢兰溪吐了一口血,摊倒了。亦寒迅速接住她倒下的身体。
      “亦寒,这是我为你和少主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后一件。呃……”说着,兰溪又喷了一口血,殷红的血印在白色雪地里。竟然分外妖艳。
      “谢了。”
      “呵呵,亦寒,你还是一样。除了少主,对任何人都冷淡没有多余的语言。”兰溪躺在亦寒怀里,露出一抹苦笑,却带着对亦寒的眷恋。她爱了这个男人一辈子,却只有在死之前拥有他的温度。一辈子,没有多说过一句话,亦寒留给她最多的表情是面无表情。“我先走了。来生再见。”在心爱的人怀里,兰溪睡着了。永远不会再苏醒。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他。他真的要杀我。哈哈,我早知道他恨我,却没料到他如此狠心。”流年笑着的脸上却一片润泽。开始剧烈的咳嗽。亦寒见状,不让他过于激动,一掌敲昏了他。
      “我的江湖不能因为你就此终结,死的鱼是白粼,你就得死。”冷绝的声音在门外清晰的响起。
      “师父。其实我本不愿意没有原因就要杀那么多人,你所谓的江湖不过是你自己的欲望和想象。你却霸道的要那些无辜的人死去。我却也成为你的没有灵魂的凶器。不如在今天结束那个‘江湖’吧。”亦寒希望在最后能使冷绝回心转意,不用造成与之对决的局面。
      “不可能!今日你要为了他要我结束江湖?今天你不杀他,我定会亲手取了他性命。别以为兰溪那死丫头给我下毒,我就不堪一击了。哼!”
      “可我不会让你动他的!我要保护他!用我的生命。”
      “好!好你个亦寒!接招吧”冷绝不愧为冷绝,随手一划,一掌即出,掌气直攻亦寒命门。亦寒吃了一掌,几乎昏死过去。“这是我欠你的,师父,接下来。我要反击了。你要小心。”
      亦寒吃力的抽出冰剑,与冷绝交锋十几回合。不料,冷绝接了一招“龙啸九天”后,倒下了。
      “师父!师父!你怎么样?”亦寒连忙过去搀扶冷绝。
      “命中注定。我会因为流年死去。果然兑现了。哈哈哈!千万不要不相信命啊。注定了。注定兰溪会为了你下毒害我,注定了你会为流年反抗我。呜。告诉流年,我……我对不起他。其实,化水泉和流冰涧是相通的。咳,那化泉水,永远都干不了。”冷绝抓住亦寒的衣角,在毒发身亡之际,留下了他最后的愧疚。
      “师父!师父!你何苦呢?呜……”亦寒抱着冷绝的尸体,看着边上兰溪的尸体。忍不住泪流满面。
      一场灾难,在流年昏睡中结束了。
      结
      “流年,现在我们有很多很多个七天。师父和兰溪都死了,他的江湖也散了。所有的杀手都离开了。我们可以相爱了,可以在凝幽阁相守一辈子。”
      “是啊。永远不管世俗,躲起来一辈子。可惜,对不起。亦寒,我爱你!却没办法陪你一起下去了。我要死了。我的病,我的身体,快到尽头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师父都没有能杀了你,这区区小病又怎么能从我这里将你带走。我认识薛颜,她是神医,我带你去找她!明天就启程。好吗?别怕,我可以治好你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现在不用杀人了,就算化泉水干不了,也不用再去杀人了。我要每天每天陪着你。”
      “我爱你。”流年安静的把心里最浓烈的感觉说出来。
      夜。流年在亦寒怀里,睡着了。永远睡着了。
      “流年,你醒来啊。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你醒来啊,我带你去看病。走!现在就走,你一定可以活过来,你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为什么,天哪!为什么你连流年都要带走?我要怎么活下去?你答应我的,要陪我一起的!起来啊。”亦寒疯狂的大吼,抱起流年。往神农架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
      “救他。”亦寒哀求的望着薛颜。
      “你抱个死人来我这里。你不知道我是‘决不医’吗?何况,他已经死了很久了。就算我是神仙,也是无力回天啊。不过,看你带来的男子比你还漂亮。我可以用药保持他的身体不腐烂,永远这么漂亮。怎么样?”
      ……
      流年。亦寒。绝爱。
      冷绝的江湖不在了,那一池鱼还是活的姿态各异。凝幽阁的神话不见了。每天,每天。亦寒抱着奴,像流年一样。不断的舀水。化泉水在夕阳下,变的茫茫。
      用另一个人的姿态活着,是对爱情的最后祭奠。最后的最后,我变成了你,用你的血液浸染我。在茫茫的茫茫中。替你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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