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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寄我生平意 下 ...

  •   这些话也就是说说而已,与李泽渊相识便是动机不纯,三年之间尚还避过利益交关的冲突,但也从未停止过互相试探,即便几度互相扶助救治,看起来人情都欠了不少,然而时至今日,也是该谈谈交情了。
      这一路带着楼芜晗,李泽渊和唐维的人都可以十分顺利地找到点沧澜的地点,只可惜,有心唱一出空城计的林枕檀早已有了安排,只是所谓计谋,不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想必他们也自然知道林枕檀有心要唱这一出空城计,不过就是看这出戏,是怎么个唱法了。
      李泽渊得到楼芜晗留下的指示痕迹后,便开始迅速调动人手,大致推断出了林枕檀的目的地可能是在南屏山附近的一座山中,因地形不熟,便寻到了一个可靠的向导,给他一个十人小队将可以埋伏的小路山道全部标记,随后的便是天策府所派的梯队依次进驻,将小小的一片山头围得像个铁桶一般。
      “可以确定是这里?”上官卓云看李泽渊趴在地图上勾勾画画,将之前发现记号的地方一遍一遍地照着地形比对联系。
      “不会差太远。”李泽渊道,“你看他走的这几个地方,明显是在兜圈子,但是很快又出现在下一个地方,说明他走过暗道。但是芜晗的记号留得很巧妙,让我们能够判断出暗道大致走向,我已经找出来好几条了。你看,”李泽渊在地图上用指头画出路线,“从这里,到这里,再到这里,据向导说,山的深处有一个不大的湖泊,是这条河的源头,这里山石嶙峋难进难出,是个藏匿的好地点。但是有一条小路。”顺着李泽渊画出的线条,上官卓云看到了那条小路,“这是从山上翻过去么?”
      “地下必然有暗道。”李泽渊道,“林枕檀是有意识留下踪迹,虽然我一时想不清楚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是肯定和唐维有关。他是在向我与唐维发出邀请,他不会把千机谱交给唐维,所以需要我去制衡,只要他的目的达到,他就可以带着千机谱全身而退。”
      “那我们势必不能让他如愿了。”
      李泽渊摇头,“我不确定,就我对林枕檀的了解,他是一个十分喜欢在情理之中出乎意料的人,他此番必然会唱空城计,但是,他的空城计究竟怎么唱我也不知道。这次去见他必然会不虚此行,大约应该不会空手而归。”
      “……你不是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吧。”上官卓云诧异道,“这几年你和他一直打交道,你这么说我可不信了。”
      “他又不傻,知道我有目的,怎么会把真话说出来?”李泽渊标了一个地点,“平时精地跟个狐狸一样,算盘打得噼啪响。他现在算是认了自己是墨羽尘书,可你知道么,我不信,他但凡越自然而然告诉你的事情就越不可轻信,真话从来都留个三五分说,他藏在心里的事情谁知道是些什么,一准都是陷阱。”
      “这么说来,他心思细腻深重,那我们的破绽似乎很多,不要紧么?”
      “无妨,我本来也不是算无遗策的人,破绽就破绽吧。就像陆子文,他肯定已经感到了不对劲,我也不打算弥补些什么,越掩饰反而越可疑。”李泽渊道,“他想躲过我其实很容易,但是他没躲,就是说明他的目的并不在于掩盖点沧澜的地点和自己的身份,恐怕他最想对付的是唐维,芜晗的消息里说林枕檀判断出玉简在唐维手里,他似乎急切地想救回玉简,而且似乎很有把握唐维不敢伤害玉简,我很期待。”李泽渊笑了笑,起身俯视着地图,“话说过来,他既然要借我的势,那必然是会送我一份礼,而且还是大礼,不拿白不拿。”
      上官卓云道,“你还说搞不明白他的想法,我看你搞得清楚的很。”
      “你明白他的想法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的,真的。” 李泽渊摊手,“此次我们行动机密,虽然调来不少人,但是也仅有这些人而已。若非北边形势不容乐观,我也不会这么着急出手,让他和唐维先硬碰硬,我们坐收渔利的如意算盘是打不成咯。”
      “呵呵,长安城里笙歌曼舞,朝堂之上奸臣当道,前两年连续对南诏用兵空耗国力。”上官卓云冷笑道,“即便范阳那边做大谋逆,只怕上面那位还真当时自己儿子来闹腾呢。”
      说到这个,李泽渊一脸嫌弃,语气却很无奈,“我也非纯中原血统,所谓拜母拜父确实也如此,但是未曾像此人如此……想必这也是他为常人所难及之处。”
      “我挺好奇,林枕檀如何御下,江湖上宵小者众,若是碰上这种人,他该何如?”
      “哦?你也对他开始感兴趣了?”李泽渊负手笑。
      “我不喜欢自己弯弯绕,但是我对别人的勾心斗角很感兴趣。”
      “要死死道友不可死贫道?”李泽渊调侃,“袖手旁观坐看云卷云舒,卓云果然好风骨。”
      上官卓云大笑,“你就少埋汰我两句吧!”
      这时有传令兵来报,发现附近有人潜行。
      “是唐维?”上官卓云问道。
      “也只能是他了,走,去会会。”

      唐维等于是直接找上门来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李泽渊谈一谈合作。他希望两人以手上的筹码逼林枕檀交出千机谱。
      李泽渊莫测高深地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有什么筹码?”
      “玉简。”唐维没有隐瞒的意思,表示自己是有诚意的。
      李泽渊笑,“可我觉得和林枕檀合作似乎更有利可图,他可不喜欢欠人情。我帮他救回玉简,再和他换千机谱不是更好?再说他引我来此必然是对我有所求,以他的性格,是不会让我空手而归的。”
      唐维十分自信地笑道,“玉简你救走也没有任何意义,而你所拿到的又有几分价值,这个也不好说,但是,从我这里你可以拿到十分确凿的利益,千机谱上下两部,你我一人一本,何如?”他挑了挑眼角垂下来的一缕刘海,眼神阴郁又有些讽意,“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我知道的情况,玉简的后脑有一根三寸金针,将他七岁以前的记忆全部封住,这针法施得十分阴毒,除了施针者,别人解开都会有很大的隐患,很可能会毁掉玉简所有的记忆。”
      “于是呢?”
      “我判断这针法是林枕檀所施。”唐维道,“有件事情你也需要知道,玉简不姓玉,也不姓林,更不会姓周,而姓綦。如果你对九天足够了解,那么对这个姓氏应该不陌生。玉简的父亲綦思悯是现在所知的,綦家最后一名传人,而有趣的是,似乎綦思悯并没有将自己一身的学识传给自己的儿子,而是寻找了另外一个传人。”
      “是林枕檀。”李泽渊面淡淡道,“唐维,你还是太不了解枕檀,你以为,林枕檀会把千机谱带在身边?他真的会用千机谱来交换玉简?你错了。”李泽渊一字一顿,“如果他真的畏惧我知道什么秘密,并且打算交换,就不会一直带着楼芜晗引我前来。所以,有什么话,我情愿听他自己说。”
      唐维脸色一变,“这么说,李将军是不信我咯?”
      “抱歉。”李泽渊仔细打量了一下唐维消瘦清癯的脸,阴沉的脸色,道,“我有些洁癖。天一教和红衣教的人身上都有味儿!”
      唐维勃然大怒,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他的目光已经射穿李泽渊的脑袋十七八次了,可惜李泽渊依然如故,带着点不屑和嘲讽地看着他。但是唐维很快地冷静下来,阴测测地道:“李将军若是觉得在下不可信,不信便是,何必出言侮辱?”
      “有么?我说的是天一教和红衣教,与你唐维有何干系?”李泽渊笑得欠揍,世人皆知唐维背叛师门杀死师父投入天一教,之后作为天一教的使者前往红衣教,本来是作为弃子的人在红衣教混得风生水起,前两年讨伐南诏国他又摇身一变作为红衣教的专使去往天一教协助,如今天一教和红衣教被群侠揍地爬不起来,其首脑也是四散,唯独唐维领着一帮人马在江湖上依然上蹿下跳,不明原因者当他能力过人,明白原因的,比如李泽渊林枕檀等人,确实十二万分的鄙视和十二万分的警惕——他手上,有半块幽天君令,支持他的人却是朱天君。
      唐维知这是谈不下去了,黑着脸草草告辞,并命令下属迅速赶往目的地,却在抵达的时候看到李泽渊竟然先到了,正负手在山下望着突起的绝壁。唐维心想,自己在谈判前就派出了一个十人小队先行赶来,难道李泽渊比自己的人还快?又觉得不对,派去找人的人正好回来,回报道,只见血迹不见尸体。看到一旁的一处深崖,便知李泽渊这是把尸体都扔下去了,不由扣紧了手中的弩机,一边走过去,一边阴冷的眼睛里盘算出手有几成胜机。
      这时李泽渊那边转过来了一个白衣飘飘的道士,手持拂尘,背着宝剑,正是上官卓云,只见他笑眯眯地道,“阁下就是唐维吧。听说你们唐门的机关很厉害啊,来看看这地方有什么玄机不?”
      唐维没说话,前方的人让开视线,就见前方是一块完整岩壁,高处落水滴答寻常人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他倒是看出来,这里有一个暗门,但是似乎只能从里面打开。便道:“这门只能从里面打开。”
      李泽渊指着一丛灌木,笑着对上官卓云说,“卓云你看这里。”树丛中藏着一块石头,石头上歪歪扭扭刻了几个字,“一次进一个。”
      “难怪林枕檀这么大胆子把我们引到点沧澜的总部,这是完全不怕有人进去啊。”上官卓云道。
      唐维阴笑,“那不如我们双方各派一人,来争取这个机会,怎么样?这样也比较公平。”
      李泽渊瞥了他一眼,唐维那边人少,自己人多,这么做显然是想弥补一下劣势。“和你打?倒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你打的过我?”
      唐维心想,李泽渊半官半江湖,从来都是带着一帮子人来来去去,还真没见过此人单打独斗的能力何如。又想自己唐门出身,精研机关暗器,用来对付惯用长枪的李泽渊想来不至于还偷不到空隙,天策府出身的人武功多少都偏刚猛,以马战为主,但从没听说过这套功夫在江湖上,尤其这种角斗中能占到多少便宜。
      唐维跨前一步,让手下退后三十步,李泽渊摸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令手下众人也退后三十步将背上两段的枪合成一柄长枪,枪身通体银白隐隐透出蓝色,犹如一条银蓝色的长龙,枪尖轻轻一抖,一点寒芒如星,只是李泽渊从神情到姿势都透着一股子“要打快打不打我要去睡觉”的懒散气场,连带着银龙般的枪也跟一条打盹的龙似的。但是唐维却发现,李泽渊和他所见过的天策府的人都不一样,此人周身空蒙,无有任何如火如山之气,甚至连枪的起势都不摆,但偏偏因为如此,反而不知如何下手。唐门武艺以暗匿潜藏偷袭为佳,捕捉对手一瞬间的空档一击必杀,可是,李泽渊这么一副懒龙的样子处处破绽,让唐维为难起来。
      “你打不打啊?”李泽渊不耐烦了,“这么犹豫,要不我们猜拳定胜负?”
      众人:“……”
      唐维想了想,然后,不见了。
      “哟,隐身啊。”李泽渊考虑了一下,提着枪向一旁走了两步,枪尖倾了一个微妙的角度,只听叮叮叮三声,三枚暗器落地。紧接着将枪身一踢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却在前方上挑,只听得破甲之声传来,银枪继续跟进,那道身影已经迅速后跳置安全的距离。
      一番试探,唐维竟然被李泽渊逼得现了身形。
      “你这不是天策府的武功。”唐维道。
      “你管我是哪家的功夫。”李泽渊凝眸将枪身一沉,唐维尚未反应过来,就叫李泽渊近身刺出一段龙牙,侧身让过,欲脱开距离,不料李泽渊势一转,枪尖绕出一个花连突三次,三点寒星,将唐维左右退路全部封死,唐维冷笑,手中弩机啪嗒一声雀翎绽放,李泽渊忙后跳,躲过脚下一个机关。
      躲得还挺快,唐维心想,不过,还不够,瞬间只听十分有节奏的咔咔咔三声,弩机猛地一收,穿心箭破空而来,而同时唐维反握匕首,弧光一闪,割喉!李泽渊闪过穿心箭,紧接而来的割喉几乎来不及反应,就势一个后仰,长枪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冒出来,格挡。唐维早防着李泽渊有诈,借力在空中一跳,拔起一段距离,三枚断魂钉立刻射出,李泽渊枪身一卷,一道银色的旋风就地拔起,竟然将断魂钉尽数击回去势依旧不减,唐维正从空中落下,趁着轻功还有余劲扭身避过,却被来势凶猛的银色旋风掀得连续后翻了三个跟头才止住。立刻就被李泽渊捕到机会突到面前,银色的枪尖指着鼻子送过来,紧随其后的,是一双泛着烟金色的眸子。
      “请住手!”这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回头一看,居然是梁彦清!
      “李将军,许久不见。”梁彦清向李泽渊作揖,二人曾经从昆仑同行回万花,算是认识。然后转向唐维,“师兄说,既然你输了,那必须带上玉简,否则没有理由让你进来。”李泽渊挑挑眉毛。“还烦请两位的随从在此扎营,我们最近人手不足,不过稍后会来协助。各位远来是客,请从主便,莫要在这崖下生事。”然后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二位,请了。”
      梁彦清并没有引二人走地道机关,而是从山峰侧面的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地方开始走修筑的山道,细如羊肠盘旋而上,有几处还要靠栈道连接。李泽渊和唐维都不由想到,如此通路,即便是知道路线,只要断一处栈道,守一处隘口,便是万夫莫开,而内中若又有机关,攻守咸宜。走了半日,终于到达山顶,这里并非是一座独立的山头,只是周边皆是嵯峨险峰,不仅是一处不错的藏身地,又是一个绝佳的风景所在。穿过林间曲径,渐闻瀑布声隆,跨过瀑布之上的木桥,抵达一处幽静的湖泊,错落的房舍隐藏在林间,入秋时节的色彩缤纷灿烂,仿佛这里并不是什么江湖组织的盘踞之所,而是一处悠闲的疗养胜地。
      “师兄就在那边的亭子里等候二位,我就不引二位过去了。”梁彦清看了看被唐维背着,尚在昏迷之中的玉简,“好自为之。”
      亭临湖边,左右有窗,秋分方过未至寒露,正是南方凉爽的季节,林枕檀却此时笼着着一件夹层的外袍,药香盈盈未散,比前几日见时又苍白削瘦了许多,暖融融的日光下,整个人看着好似要透明了一般。
      “长亭别离忽匆匆,灞桥柳上恨相逢。
      茶栈杏色随雨落,辗转飘零陷软红。
      高和曲,醁醹浓,歌春夏,挽秋冬。
      谢故旧情深恩重。
      平生利禄癫狂却倥偬。
      凭何聊慰白头,大梦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寄我生平意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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