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中楼兰》竹浪

76、钥匙

　　曼头陀林“啊”地一声惊呼：“孔雀王后？”
　　无谶凝望着曼头陀林的眼睛，轻轻一叹：“正是她。”
　　“所以，孔雀王后的嫡系后代能得到罗布泊的庇佑，看到神迹？”
　　无谶点点头。
　　曼头陀林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一切，看向无谶怔怔地问：“父王曾经说过我与月光公主长得很像。楼兰宫廷里都在传说，每一代楼兰公主长得都很像孔雀王后。莫非，你父王之所以要与楼兰的公主联姻……与孔雀王后有关？”
　　无谶赞许地看着她，曼头陀林的确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事情的重点。
　　他轻叹一声，苦笑道：“你猜的不错，你们每一代楼兰公主不仅继承了孔雀王后惊人的美丽，更继承了她一个天大的秘密。”
　　“秘密？”曼头陀林既有点不安，又有点好奇。真有秘密么？怎么反倒是自己这个楼兰的公主什么都不知道？
　　无谶又是淡淡一笑，这笑容落在曼头陀林的眼中真是莫测高深。
　　“老祭司魇镇战魈之后曾对乃真尔朵王后说过，他的法术只能保大月氏人500年平安。500年后，贵霜帝国将遭受重创，很有可能会在那时覆灭。而与此同时，魇镇在这湖底的战魈也会再度出现，危害人间。他只望，到那个时候能够有法力更高强的人出现，帮助大家度过难关。他为500年后的人做了一把钥匙，又把钥匙分作了两半，一半给了孔雀，一半送给了贵霜的乃真尔朵王后。他说，如果500年后真有高人出现，贵霜王朝的人可以凭这一半钥匙回来找寻孔雀的后人，钥匙重合之际，罗布泊会重新移走，罗布泊底的所有财宝，足够贵霜复国。”
　　无谶说到这里顿住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曼头陀林。
　　曼头陀林恍然大悟：“你父王认定，那一半钥匙随孔雀王后一直在楼兰后宫里流传。让你我订婚就是为了要让钥匙的两半合拢？”
　　无谶默默点了点头。
　　曼头陀林忽然笑起来，一瞬间她只觉得这事情无比荒谬。
　　“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什么钥匙啊？”她无奈地说。
　　无谶也微笑：“这把钥匙不一定是钥匙的形状，也可以是其他的东西。”
　　“比如？”曼头陀林倒是好奇了。
　　无谶的眼睛慢慢移下来，默默地盯着两人跟前的那座白玉须弥山。
　　“须弥座！”圆通兴奋地喊起来。
　　曼头陀林却不理他，仍然盯着无谶问：“你们的是须弥座吗？”
　　无谶也微笑了，慢慢的，他重又自胸前捏起了那枚小小的翡翠戒指。
　　一瞬间，曼头陀林也福至心灵，又是“啊”的一声轻呼：“难道我们楼兰的那一半钥匙就是这枚戒指？”
　　无谶面色凝重地看着她，轻轻一叹：“如今你知道为何当日你我两国要联姻了吧！”
　　曼头陀林也不知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原来，那一切与葡萄无关，与天命无关，与美貌无关，与伶俐可爱更无关。那一场人神同贺的订婚礼，不过是两个君王关于宝藏的共谋。
　　只是，曼头陀林忽然奇怪起来，既然如此，那么珍贵的须弥座怎么竟被王兄沉入罗布泊里去了？他难道一点都不知情？不可能，这么重要的事，父王临终前怎么可能不告诉他？
　　除非……
　　一个念头忽然滚过她的脑子，让她浑身打了个寒战。
　　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绝不可能！
　　她用力甩甩头，仿佛要把那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一般。谁知，视线随着脑袋甩出去，便轻轻巧巧地落在了无谶的身上。
　　曼头陀林失神的看着无谶，忽然又笑了。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口口声声脱离红尘的高僧还贴身带着这枚戒指。那不是他对这段婚约念念不忘，他只是害怕这关系楼兰、贵霜两国的秘密轻易落到别人之手。
　　“我明白了！”曼头陀林颓然坐倒，看着无谶苦笑，“你来楼兰是要来查看那批珍宝是否安好，来看看你能用什么办法把它们带回去帮助贵霜中兴！”
　　脸上虽然笑着，心中却阵阵发苦。直到这时才觉得自己此前的猜测与质问那么幼稚可笑。无谶来楼兰，根本就无关风月，方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无谶却郑重地摇了摇头，肃穆地说道：“我自十五岁出家以来就再也没想过要用这财宝复国。之所以一直带着这枚戒指，是怕一旦罗布泊真的移开，战魈恣肆，整个楼兰、乃至整个西域都会陷入一场浩劫。”
　　“你不想复国？”曼头陀林只觉得这话如同天书。
　　无谶坚定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你是贵霜的王子啊！”曼头陀林简直是在喊。
　　无谶神色一暗，沉声道：“你可记得我曾带你看过月氏人最后的营地？那一日，我就告诉过你，成住坏空，是这红尘世界逃不去的规律。既然所有的繁华都逃不脱崩坏，我又何必还要找出珍宝兴刀弄兵，到时又会有多少生灵涂炭？我不忍见这样的事。”
　　曼头陀林的神色慢慢开始肃然。
　　无谶重又看着她淡淡一笑：“我整日里都带着这戒指，是希望那两枚钥匙永远不会重合。”
　　曼头陀林重重地点点头，从地上拾起那座白玉须弥山，郑重地说：“那我就好好收着这须弥山，不让它落在什么人手中。”一边说着，一边四下翻看，却又有些好奇：“这须弥山与戒指怎么会是一把钥匙呢？怎么看都不像啊？再说了，我们都说了这么半天话，也没见这两半钥匙合拢啊？”
　　无谶淡淡一笑：“因为孔雀王后的后人把她那一半钥匙又拆做了两部分，戒指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并不在这里。”
　　曼头陀林好奇了，歪着脑袋问：“还有一半是什么？”
　　无谶也茫然摇了摇头，看着须弥山道：“我也不知道。只记得父王说过，这枚戒指是从楼兰那一半钥匙上取下来的，楼兰原本的钥匙，好像应该是一朵……”
　　“金莲花！”曼头陀林已经颤声接了上去。
　　无谶一怔：“你见过？”
　　曼头陀林看着他苦笑，真不知该怎么对他说。
　　旁边的圆通却忽然叫了起来：“刚才空信走时就在披风的领子上别着一朵金莲花，难道就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曼头陀林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无谶此时也听明白来了，立刻紧张起来：“这朵金莲花此刻在空信手上？”
　　曼头陀林脸色更白了，紧紧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圆通却看着他苦笑：“此刻，金莲花一定已经在帕萝王后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