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秘史》淡薄清湄

23、斩不断流言蜚语

　　夜里下了值，晴天径直去找卓和。卓和正歪在榻上数银子，见晴天敲门进来，有些惊喜地笑问道：“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晴天讪讪地笑了笑：“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怎么了？”卓和下了榻，给晴天倒了一杯茶。
　　“我的头油用完了，不知公公这里还有没有？”晴天问。
　　卓和点点头，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只檀木盒装着的头油。晴天接过来，见盒子上雕着“芳容斋”三个字。打开闻了闻，是茉莉花味的头油，看着色泽和平日里用的有些不一样，便问道：“这和以前的不一样，是什么新品吗？”
　　“新品倒算不上，这里头是加了首乌。你们女孩家家的用了，头发会更黑更亮些！”卓和笑道。
　　“那----那岂不是很贵？我手里没有几两银子了！”晴天囊中羞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卓和郁闷说道：“你总以为我惦记着你那几两银子呢！这个原就是要送给你的，我是着几日忙得很，没空给你送过去罢了！”
　　“那--那不成”晴天急忙说道，“无功不受禄，我可不能平白要你的什么！”
　　“你！”卓和也有些生气，“你不要我便不卖头油给你了！”
　　“小卓公公，卓小公公，你就可怜可怜我罢！我今日一早梳头没头油，头发都梳掉一把了！”晴天故作可怜地扯了扯卓和的衣袖。
　　卓和不为所动，“既然缺这个，怎么送给你你还不要？”
　　晴天眨巴眨巴眼，“万一很贵，我还不起礼，岂不是老欠着你的？我不爱欠别人什么，你要真不愿卖给我，我就去御膳房，讨点棉油抹头上了！”
　　“瞎说什么？棉油也能往头上抹？”卓和气笑了，“罢了罢了！怕了你了，你就给我一两银子罢！”
　　“就一两？公公不会亏吧？”晴天问。
　　卓和再次气笑，“你要不要？不要就快回你屋子去，别在我眼皮底下晃！”
　　“要！要！”晴天忙不迭掏银子，末了，又问：“我去尚仪局的事，公公找谁帮的忙？”
　　“我干爹专门管这个的，动一动嘴皮子的事，也不值什么！”卓和满不在乎地说道。
　　晴天蹙眉想了想：“我要不要见一见你干爹，谢他一下！”
　　卓和一惊，“哎——你见他做什么？平日最好看见他也绕道走！”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晴天不解。
　　卓和面露尴尬，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只有羞恼地回道，“问那么多做什么？不早了，还不快回去歇着！”
　　晴天不好多问，再三谢过卓和，回了自己屋子。
　　如花几人也下了值，三人窝在一张床上，只穿着中衣，唧唧咕咕地说着闲话。见晴天回来，几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如花还特意夸张地笑道：“婉容你不知道，那个白国舅，真真好笑极了，三四十岁的人了，还抱着我们娘娘的小腿，哭得鼻涕眼泪糊成一团！”
　　“白国舅为什么哭呀？”赵婉容不解地问。晴天也觉得奇怪，便凝神听如花笑道，“似乎是要什么官职，皇上不给。你们也知道，皇上是极疼爱我们娘娘的，国舅便叫我们娘娘去求皇上。”
　　晴天将檀木装的头油放在梳妆台上，赵婉容看见了，便问道：“妹妹今日买头油了？”
　　晴天“嗯”了一声，如花不屑地一嗮：“又是十两银子一斤的桂花油罢？仔细用多了，头发都掉干净了！”
　　晴天恶质地斜眼盯着如花：“你身上油多，要不剐一块下来给我熬头油？”
　　“你——”如花气不过，正准备开骂，赵婉容暗中扯了扯如花衣袖，转而朝晴天笑道，“妹妹买的什么头油？让我们瞧一瞧罢！”
　　晴天顺手递给赵婉容，赵婉容一见盒子上的“芳容斋”，惊了一下，问晴天：“妹妹多少银子买的这个？芳容斋的头油还挺少见的！”
　　晴天讥笑两声：“便宜货，一两银子一盒！”
　　“什么？”赵婉容更惊讶了，“芳容斋的胭脂，都要卖五十两银子一盒，这么一大盒头油，少说也要百来两银子了，妹妹是哪儿买来的？不会被人坑了罢？”
　　晴天也惊了一下：“卓公公怎么会坑我？他这是坑自己了罢！”
　　“哦——”如花一旁拖长语调，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姐姐笑什么？”如玉问。
　　“晴天，你是和卓公公对食了罢？”如花暧昧又鄙夷地笑道，“不然他会这样明买暗送东西给你？”
　　晴天心头火燎，指着如花的鼻子喝道，“你嘴巴放干净些，别把旁人也想得和你一样龌龊！”
　　如花一手拍开晴天的手指，不屑说道，“我再龌龊，我还没想男人想到和太监对食！还没有贪人便宜，贪到别人床上去！你别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敢做不敢当，算什么东西！”
　　晴天忍了忍，又再忍了忍。论打架，自己双拳不敌四手。论口才，秀才遇到无赖也没用武之地。终于，晴天深吸一口气，平下心中怒火，淡淡笑道：“嘴巴长你身上，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只是，你这里编排卓公公，保不准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全告诉了卓公公。哼哼----”
　　接下来的话晴天不必说，也足够威慑如花了。内侍监管这些宫女，有使不完的手段，光是传送财物这一项，就足以令所有宫女，不敢随意越雷池一步了。
　　如花脸白了白，赵婉容一旁做和事老：“好了好了，姊妹间说几句玩笑话，当真就没意思了！早些睡吧，明日一早还要起床当值呢！”
　　晴天也懒得乘胜追击，恹恹地将头油扔在梳妆台上，颇有些后悔问卓和买了这头油。其实原本也可以问别的太监去买，只是这样做，卓和面子上势必不好看。自己进宫这几个月，受了卓和不少照顾，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是断然不能做的。至于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也只是徒然惹自己恼罢了。
　　晴天心里叹了一声，原不想欠人太多，不知不觉，竟又欠下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