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剑魂》容澄

5、第五章

　　<五>
　　天佑三十七年，北疆现麒麟，天降祥瑞，安顺王南宫敛得圣物麟角，诚惶诚恐，不敢据为己有，连夜奉旨进京。
　　她的本族是玄天金凤，上古神族仅存的一脉，神兽麒麟绝迹多年，本就是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生灵，凡人愚昧，竟信以为真。流光凤羽化作通体幽蓝的圣物麟角，她放在他手心，眉梢吊起一丝笃定微笑，“殿下，凭此物，可助你回京。”
　　命运的棋局悄然开始运转，每个人都只是一枚棋子。
　　回京已有三月，淅淅沥沥的春雨下了三天。月色入户，夜风是多年不曾感受到的温柔，往年北疆的风能在脸上刮出一道道口子。她站在书桌边，为他细细研墨，泛黄的纸张平铺桌上。
　　“如今还不是我们可以休息的时候，殿下。”她忽然道。
　　他揉揉眉心道：“我知道。”
　　欲为天下之主，需民心所向。
　　“朝中有哪几人可为我们所用，你且将他们的名字一一写来。”
　　他右手执笔，意态间皆是从容，须臾，数十人的名字列于纸上，“前朝老臣均是拥帝派，与摄政王的党羽向来划清界限，你我只需拿出先帝遗诏便可。至于这些人……”
　　她微微皱着眉心，接过他手中的笔，蘸着新墨的笔尖在其中一个名字上画了一个圈：“曹荀此人资质平庸，做事情畏首畏尾，会坏大事，难当重任。”又一连圈了几个名字，“这些人是丞相门生，倘若能得丞相首肯，他们必以你马首是瞻。”
　　最后在一个名字上重重画了两道，“此人，不可不防。”
　　汝南王刘琰。
　　他侧首去看，入眼正是这个名字。汝南王其人年纪轻轻便手握重权，天下一半的兵权皆在其手中，性情善变阴晴不定，行为乖张，十足的纨绔。但若能得他相助，皇帝的位子就相当于坐了一半。
　　“过几日我会同你一起去汝南王府。”她忽而对他说，将手中的笔放入笔架，纸张撕成碎片置于烛火之上，火舌添上来，化作一缕烟，“传言刘琰善音律，别忘了带把古琴过去，也算投其所好。”
　　顿了顿，“现在，跟我去一个地方。”
　　他毫无意识地点头，水红色长袖挥动，空气波动，四周景物倏然变幻，仿佛置身万重云层之上。
　　她的手牵着他的，掌心有因为常年握剑积累的一层薄茧，肌肤相熨传来的温度令他微微有些不适，却觉得很安心。
　　他偷偷看着她专注施法的神色，一瞬间恍惚了神思，待反应过来时，脚下一晃，人竟漂浮在半空之中，她莞尔一笑，指着下方翻涌的云海：“阿敛，你看。”
　　莽莽天地，山峦奇伟，怪石嶙峋，万家灯火迷离一片月色，壮丽河山皆匍匐脚下。
　　豪情顿生，猛烈的风吹起及地长发，她说：
　　看呀，阿敛，将来，这就是你的天下。
　　久久不见他回答，她侧过视线，却见他俊美的脸庞涨得通红，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半晌才断断续续说出几个字：“我……喘不过气，这里……咳咳……”
　　她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笨。既然难受，为什么不早说？九重云上空气稀薄，非一介凡人之躯所能承受。该死，如此重要的事情，过去的时间太长，竟然说忘就给忘了。
　　“咳咳……你别…别担心……我……唔……”
　　他仍旧艰难地说着，气息却越来越弱。总不能让他死，她狠一狠心，正过他的脑袋，对准微微泛白的唇瓣压下去。
　　以吻封唇。
　　意料之外的香甜与柔软，他的眼睛蓦然睁大，怀中的人将他抱得更紧。齿关被灵活的舌撬开，源源不绝的真气渡入他口中，唇舌交缠，呼吸变得滚烫。
　　星河天悬，皓月千里，黏稠的风像轻柔的抚摸撩起鬓角的发，流云拂过指尖，丝丝缕缕在心湖中荡开涟漪。
　　须臾，面色稍有和缓，感觉到唇上温热的物体一寸寸移开，他愣愣站在原地，看着她绯红着双颊别扭的将视线转向别处，假咳一声：“你现在好些了么？”
　　他才恍然回神，慢慢从唇角溢出一丝微笑，装作不经意望向下方的云海，“好些了，方才，你同我说什么？”
　　“倘有一日大业得成，殿下坐拥江山时，整个天下，都会是你的。”
　　她如此说，忽然眸中隐现一抹看不清的神色，接着飞快地消失，低低道：“待到你登上帝位之日，便是我羽化成仙之时。”
　　我会离开，再不回来。
　　他望着她空灵的身影，鲜红衣袂在云海之上逐渐苍白，手指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握紧成拳，指甲深深嵌入皮肉。
　　整个天下都是我的，那么你呢？
　　你会是我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