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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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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的咖啡杯中涓滴不剩时,他习惯地皱眉,朝后招呼。
“喂,咖啡没了。”
半晌,没人应声。他的双眼仍盯着显示器,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嘴上加大声音。
“喂,咖啡没了!”
“咚!”
“噢!!该死的女人!”
一声闷响和一声低咒同时响起。他捂着被某物击中的后脑,终于将眼神调后,一身黑衣的年轻女子靠坐在书桌旁,双手环抱,戴着眼镜的双眼淡淡地瞅他。
“混蛋!要喝自己泡!”击中他的是一袋速溶咖啡,“我不是你的女佣。”
“我痛恨速溶咖啡,你知道的。”他皱眉。
“我不知道。”她冷笑,“你可以选择不喝。”看见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她的笑又冷了一分。
“随便!”他低咆,将咖啡杯重中地推向一旁,转身去电脑,不再看她。她的笑缓缓收了起来。
“你们俩!不愧是好同桌!”数学老伯脸色发青,咬牙切齿地冷笑,“上课的时候睡觉,你们是想怎样?”
“想睡觉啊!”他蛮不在乎地说,乱乱的头发,惺忪的睡眼,哈欠连连,让老伯脸色转白。
她头垂地更低,一付受教的惭愧样,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要忍住大笑的冲动是多么的痛苦。
“有种哦!”回到班里,马上被一群同学围住。他的好友勒住他的脖子,大声地嘲笑,“老伯没气脑溢血吧!”
“滚开!我昨天晚上熬通宵,别耽误我补眠!”他一把挥开,趴上桌子继续睡觉。
“还好吗?老师没有罚你们吧。”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两人的耳边响起,她明显感觉到两人的桌子震动了一下,即使头埋在胳膊中,也知道他几乎是马上抬起了头,因为那声音来自一个美丽的女孩——肖薇。
他瞪着那张娇艳的面容,久久才低低地扔过去两个字。“没有。”说完又将头埋下,不再出声。
她心中直翻白眼,那群人是瞎子吗?他那样哪叫有种?唾弃他。
“你跟她说了吗?”她头枕着桌子,半睡半醒地眯着眼睛看他,见那沉重的双眼终于睁开。
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长相。说英俊,不,不,她的心中猛摇头,可是又不可否认,他的脸的轮廓很深,看上去有点痞子的浪荡,又有些孩子的稚气,硬硬的头发直翘翘地挺立着自己的层次,像他的脾性。
“你管我!”他脸色阴沉,瞪她一眼。这女生有病啊?
她脸一凛,“怎么?戳到伤处了?少爷!”说完恨恨趴回睡觉姿势。
许久许久,久到她快睡着了,突然听到他闷闷的声音。
“没有。”
她猛地抬头,那深刻的侧脸奇异的柔和了,双眼中的寂寞眸色深深地扯住了她的心。肖薇有一个要好的男朋友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他还是。。。。他的脸上有孩子般的迷惘和无助。初次,让她有了上前抱住他的冲动。
很久以前,他们像仇人,互相没有好印象。
他说她像冰块,自以为是;她说他是痞子,是混蛋。
从记忆中回神,她再一次告诉自己这回决不再迁就他,不替他煮咖啡。
“别挡我路!”他怒气冲冲地站在她面前,眼睛盯着她身后的大书架。
他不善的口气让她心头也起一把火,咬着下唇不语地盯着他的眼睛,于是他也不服输地回瞪她。
老实说,他没有见过谁的眼珠比她的更黑,几乎分不出黑眼球和瞳孔。以前上学的时候分不出来,现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她,还是分不出来,这让他莫名地生气,尤其是她生气时,那红润的唇让那双黑玉颜色愈重,使他心中更加烦躁。
“让开!”他粗暴地低吼,伸手挥开眼前的人,像挥开烦恼,没想到心怒加重手劲,竟然将无防备的她推了个踉跄,头便敲上了书桌的边。她低哼一声,捂着脸缩在桌下。
“喂!。。。你。。。”他一惊忙蹲下去拉她的手,急急地瞧她的眼,“眼睛。。。有没有碰到眼睛?”见到她的眉尾有一个小口子,血丝深深浅浅地渗出来,他松了口气,旋又皱眉。
“别碰我!”她用力挥开他的手,“离我远点!”痛的她眼泪直流。
好痛,真的好痛。这根扎在她心上的刺让她痛心疾首。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当反应迟钝的她看到那疯子和肖薇走在一起时,心中的念头是——他真的疯了。
所有的人都有默契地沉默,她也沉默。那疯子,白痴,混蛋,她已懒的再理他。肖薇笑,他也笑;肖薇生气,他忙着哄。叶絮子冷笑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出闹剧。
“他们俩莫不是在演搞笑剧?看得我起鸡皮疙瘩。”有一次,她指着笑的甜蜜的他,问他的好友BB。
BB笑的假仙,看一眼,说,“逊了吧!人家这是‘爱情’!”然后摸摸她的头,“你还小,不懂!”然后又大笑,她却差点吐翻在地。
爱情,爱情,这样的爱情,世间少有。她瞪着手上的纸条,心中直翻白眼。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不能和你在一起了,对不起。”肖薇的字。
这根本就是在耍那个疯子嘛!这种混帐话都说的出来!她脸上冰冷地笑,心里骂地爽快。她甚至还来不及用月来计算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呢。
今天,她值日,这纸条大刺刺地躺在地板上,被她捡到,成了第一个知道‘分手’的外人。
她没有告诉别人,也没有问他实情。没多久,他留学去了英国。
她依旧。
一年后,当她在网上见到他时,两人都改变了很多。
她的脾气磨去了棱棱角角,虽然她依然与人保持距离,但她学会了不愠不火,笑脸迎人。
两人漫不着边际地聊着,都隐隐回避着什么,他不说,她也不点破,有着淡淡的疏离。
逢假期,他便回国。赶上同学聚会,他便来。她不上前攀谈,隔着人堆瞅他,他也回瞅她,只一眼便转头,又和他的好兄弟们说笑嬉闹,一脸的痞样,稚气稍淡,可不知为何,那眼角的眸色仍让她胸闷。
从洗手间出来,却见他咬着烟,斜倚在墙边,烟雾缭绕中硬是散发出别样的忧郁。见她怔在门旁,他竟笑。
“哪来的兵马俑?”
“哪来的烟枪?”不知不觉就想回嘴,她心中懊恼,“你想怎样?”
“不怎样。”他扭头不看她,又吞云吐雾起来。
她心中暗骂,他怎么还是这死德行。决定不理他,匆匆走过他身边,他出其不意地伸出脚,她却更快地抬高腿,然后狠狠地踩上他伸长的脚。
“噢!你干吗这么狠?”他低声呻吟。
“还玩这种弱智游戏?!以前还没被我踩够?”她回头瞪他,不敢相信高中一直被踩的他竟然完全不吸取教训。
他又笑,笑得像个傻气的孩子。那笑让她无措及从来不曾的慌乱。
现在回想起来,就是那时注定了她会被他予取予求,对他千依百顺。
她现在在一家私企工作,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很有朝气,同事也很和气。半年前,她还在一家大型国企的办公室里无聊打混。一天晚上吃饭时,她突然跟他说不想在那单位干了,无聊。
“那就不干。”他说的很干脆,口气也不正经。
“你说的容易。”
“你自己随意。”他那一副无所谓,不干我事的样子让她气结。
一个月后,她果真换了工作,被挖到了现在的公司。老板肖然是她高中大了几届的学长,很偶然的机缘下得知她是她同门学妹,又想辞职便力邀她加入他的公司。
“虽然现在规模还没有那么大,但是很有潜力。员工都很有活力,也很好相处,更重要的是,老板很好啊!”肖然笑着说,明亮的双眼闪着动人的光芒,。和这么有理想又和气的上司一起打拼,应该是很不错的吧。
她和他商量,他仍是一副不关己的样子。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就行了,问我那么多干吗?”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嘛!疯子,以你的考量。。。”
“随便。”他两字诀扔给她,重又埋入电脑中。
她突然安静下来,长久以来蒙在眼前的迷雾突的消散了,她重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竟有种陌生的心酸。当初不顾一切地到他身边,那种勇气,那种胆量,究竟是怎样的鬼迷心窍?
她突来的沉默让他猛地发狂,“你能不能不要烦我?你知不知道最近看到你,我就烦躁得想疯?”
她先是惊得僵硬,许久,受伤地垂下眼,转身疾奔出门。他瞪着那纤细的身影,将怒气发在桌上的书和文件,一把扫到地上,阴骛的眼中有着自知的痛。
她是着了什么魔?做什么和自己过不去?在别人眼中,她是多么骄傲的女子,面对他,却似飞蛾,奋不顾身地投命到那冰冷的火光中。他很坏,对她也不好,无数次她作誓要离开他。他的反复无常,他的喜怒不定,似蚀心的毒,折磨着她的心魂,让她几欲发疯。可是当她看见他不经意间流露的脆弱与寂寞,她能做的就只有上前紧紧地抱住他,让他埋在自己的怀中,有力的双臂直勒地她要窒息。
“最近还好吗?英国很冷吧!”
“没什么好不好,老样子。”冷冷的语气让她对着显示器微笑,似乎看见他那一脸的无所谓和别扭。
“听说伦敦最近有什么种族歧视事件。”
“我不在伦敦。”
“恩?”
“我一年换一个地方,现在都换了三次了。”平淡的语句却让她的心猛的疼了。
“一个人在外生活很辛苦吧。”因为她的小叔也在国外,所以她知道国外生活的艰辛,尤其他以前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
“还好,习惯了。”酸疼的感觉又袭上心头,为他吃的苦。
“总是辛苦的,要好好照顾自己。”
“行了,别罗嗦了。我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辛苦的?”
她气结。
“你就不能好好说两句话吗?没正经两句又开始了!”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就这样了,你看着办吧。”他真的有把人气疯的本事。
“你真的没变。”BB说他变好了,比以前懂事顾家了,她当时听了只是笑。
“你变了,变的更丑了。”他扔过来恶毒的话,她几乎可以想象他在淡淡地笑。果真没有两句好话就故态萌发,可他越是如此她越是心痛。
“你交个女朋友吧,在那里可以有人照顾你。”她是真的这么想。
“不用,不感兴趣。”
听说他出国三年了没交女朋友,她真的非常惊讶,如此稀有动物理应重点保护,她去问BB,BB笑得依旧假仙。
“他就那熊样,还等着人家呢。纯情啊。你别管他了。”
见她一脸不可思议,BB又笑,别看他整天好象拽的二五八万样,其实根本还是个小毛孩,见到女孩连话都说不好。你就没见他以前跟肖薇出去时他那白痴样。
她,心有些刺痛。
“打瞌睡哪!”见她半天不回话,他扔过来一颗地雷。
还等着她吗?她问不出口,梗在心中。
“英国的饭很难吃吧!”她恨自己永远说着安全话题。
“一般,没感觉。”又开始了。
“不要告诉我你又没吃饭!你是要自杀吗?”
“无所谓啊!随便。”他正准备懒懒地将两字诀扔过去,却见到显示器上先出现了一模一样的话,他看着那字,怔了。
“王八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有时候真的很想暴扁你一顿!”她突然发飚。
“我知道你早就想打我了,高中时候就看出来了。你打吧。”他很知道怎么灭她的气焰,她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多少次了?下定决心不再给他好脸色看,下次要骂的他狗血淋头骂的自己通体舒畅,可总是在下次真的来临时食言。像毒瘾,他身上有一种毒,让她忍不住对他温柔,对他轻言浅语,因为知道那吊儿郎当的表象下有孩子的纯稚和无措。
真是犯贱啊!她骂自己,“我要下了,好好吃饭。”
“恩。”这回难得的乖了。他不张牙舞爪的时候是很可爱的。
BB说你根本不了解叶絮子,疯子,你白跟她同桌一场。
他瞪他,仿佛BB在发疯。
别看叶絮子一脸生人勿近的冰山脸,其实是太单纯太害羞,所以不自觉的整天冷着脸,根本是个不知所措的小女孩。BB笑,吐着烟圈。
这回疯子没瞪他,根本认定BB真疯了。
后来,他回国了,在一家大型外企做电脑程序工程师。工作轻松顺手,薪水又可观。没多久,他自己从家搬出来住。他们一帮朋友偶尔聚聚,遇到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就算有良好开端,也被他几句话冰到谷底。见她气的咬唇,哭笑不得的样子,他竟笑,清清淡淡的笑飘在唇角,眼角,有着大男孩的淘气和一抹令人心折的烂漫。
老是欺负她!现世报!知道他病倒了,她有点幸灾乐祸,可是当见到他时,她突然乐不起来了。
那平日总是张扬的脸埋在胳膊中,紧抱着头的大手剧烈地抖着,因为用力,指节隐隐发白,蜷缩着身子倒在床角,如负伤野兽发出痛苦低吼。
她真的被吓到了,他生不如死的表情震住了她。
“滚!谁让你来的!”他朝她大咆。
“你。。。”她竟然不能言语。下一瞬,她猛冲向前,因为看见他用头去狠狠撞墙。“疯子,你。。。”她用手护住他的额头,猛烈的撞击让她疼的低喘一声。
“滚!滚开!”他双拳直捶头,痛苦难当。
“我不!”她还来不及震惊于自己说的话便泪湿了睫,见他痛苦,她腑脏似全移了位,“我一定是疯了。。。”她张开手,紧紧地抱住他,将他的头护在怀中。
他猛的一震,僵在那里。
久久,他似绷断的弦,放松身子靠在她的怀中,如孩子般哽咽。
“我头疼。。。”
“现世报!看你以后还欺负我!”她轻轻甩去眼泪,不让他看见。
这初次的怀抱,开始了她的折磨。
两人之间不一样了,她知道的。
他有时候心血来潮,去大按她家门铃,将早早睡下的她揪起来去看午夜电影,自己却从开场睡到散场;走在大街上,有男子回头看她,他冷笑着说她是一台活动的测近视的验光机器,哪天他要在身上带几副近视眼镜,顺便卖给他们,稳赚不赔,气得她扭头便走,他不追,只咬着烟靠在石椅上看她头也不回的背影。有好事者问他们的关系,她总是没好气地说没关系,他也不吱声,脸上明白写着“随便”。
若头疼,他才心急如焚地将她找来,头枕在她怀中,乖乖地昏睡十几个小时,全然不管她有没有工作或别的安排,每每气的她头晕,但看到他安心的睡容,再多的怒气也化为柔情。这样的男子,是她的克星吧。
她斜斜地靠着床头,身上还穿着中规中距的职业套装,原本绾的整整齐齐的发已有些松乱,滑落了几丝柔软地伏在皎洁的脸庞上,红润的唇即使在睡着时也是倔强的轻抿着,可能不甘心昨天一下班就被他缠住吧。
他无声的笑了。
他的头正舒服的枕在她的怀中,她的双臂圈着温柔优美的弧线搭在他的肩上。为了防止他用拳头敲打头,她小手覆住他的大掌,皎洁纤雅的手指和他的结实的长指牢牢地交扣着放在他胸前。他无语的看着两人纠缠的手指,夜里他几次疼的要捶头都没有成功,她只是腾出一只温凉的手覆在他额上,另一只却依然牢牢地扣着他的掌。
“你再乱动试试!我马上走人。”
“你这女人。。。”感觉那小手离开了他的额头,他哀哀叫唤,“好,好,我不动。。。”
温凉的感觉一回来,他马上觉得头一轻,眉头也松动了。但心里却不服,他突然反手用力捏住她的另一只手,胡乱塞进嘴里,狠狠咬上一口,听见她疼的轻呼,他瞪着她皎白的指上红红的牙印,得意的笑。她毫不客气的一巴掌贴上了他的脸,换来他的哀嚎。
美美地睡了一晚,他觉得神清气爽,动了动手指,她马上紧了紧她的手指,却没有醒来,只眉头皱了皱。他挑眉,随即又合上眼,在她怀中养神。
“啊——”一声惨叫来自她早被压的麻木的身体慢慢恢复知觉的痛苦过程。
她咬牙瞪向毫无良心正在哈哈大笑的混蛋,一边揉着腿和胳膊。
“要走了?”他刚洗完澡,清爽地靠在门边看正在洗脸的她。
“废话!”她擦干脸上的水珠,在镜子中瞪他,“我还要先回家换身衣服,才能去上班。”
“是挺狼狈的。”他看着她微皱的衣服,认真的点头。
她气的将毛巾砸向他,拳头跟着往他身上招呼去,“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他现在不比昨晚,轻易就制住她。她被他钳制地无法动弹,恼怒地拿目光谋杀他,“忘恩负义的混蛋!”
他轻哼,“你不是早就知道?”顿了顿,他又说,“你搬过来住怎样?”
妈的!她恨恨地擦着地板,那混蛋拿她当什么?自从那日说要她搬过去,他老大真的觉得自己出了个很不错的点子,催命鬼般要她在两星期内搬进了他的窝,结果给了她房间钥匙和清洁工具,并指给她分给她的房间,扔下一句你很能干应该不需要帮手的狗屁话便如衣冠禽兽般骄傲地出门了。
她累的半死终于将屋里打扫干净,将东西全部摆放好,顺便将他的床单被罩窗帘拆下来扔进洗衣机,她瘫在沙发上喝着水,边打量着房间。
从来没想过和他生活在一起,也许以后会更多麻烦,来自他,来自别人,甚至远在另一个城市的父母,如果知道她和一个大男人住在一起,大概会杀来打断她的腿吧。为什么答应了?以什么身份?如何相处?以后怎么办?她甚至不敢想。
算他还没有完全泯灭良知,知道买晚餐回来。
解决完生计问题,他看看干净地不像人住的房间,面无表情地说,这个月的房租就减你十块钱吧。
她一听,将怒地折断的木筷朝他脸上扔了过去。
“晚上别趁机骚扰我。”他站在她房间门口,双臂环抱,义正词严地说。
她隐隐觉得自己眉角抽动,咬牙切齿地瞪向半夜12点敲开她房门的猪。
“现在是你在骚扰我吧!”
“这种事还是先规定好比较好。”
她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重重将门板朝他脸上摔关过去。
他发现她很会煮咖啡,而他刚好痛恨速溶咖啡;他发现她很爱干净,他刚好也很爱她把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他发现她有着不错的厨艺,他刚好很不喜欢她再用那种鄙视的眼光看着他险些把厨房烧掉;他发现他的狗更喜欢她。
眉角的小口子缝了两针,她两天没有理他。她不明白哪里出了错,她没有变,他却越来越暴躁。嫌她烦,她便不理他,让他自己洗衣做饭收拾屋子煮咖啡,她不是他的老婆,也不是他的女佣,作什么把他当少爷供起来?于是她穿上外套,牵起宝贝,她下楼去遛狗。
刚出门,她的手机便响。他瞪着被用力关上的门,又瞪上她的手机。
手机响个没完,烦不胜烦。他一看号码,是她老板。一个月前,她被提拔为总经理助理,她的电话尤其多了起来。
“喂?”他接起电话。
对方显然有些迟疑,“请问。。。叶絮子小姐在吗?”肖然没想到是男人的声音。
“她出去了。”
“哦。。我是她公司的总经理。我看我等会儿再打给她好了。”
“再见。”说完便挂电话。他将手机摔向床,“妈的,拽什么?”
烦!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的这么烦躁,虽然明知道她被他的无常深深刺伤,可是他仍然控制不住自己。隐隐的,有什么东西在失控,他觉得。
遛狗回来,她悠闲的倒了一杯白开水,窝在转椅上一边小口啜饮着,一边用电脑整理着文件,看都不看他。
她不爱喝任何饮料,只对无味的白开水情有独钟,就像他说的,没味道的破玩意,她就爱这单纯,所以她也得了另一个称呼——无趣的白开水。真正渴的时候,只有白开水最救命,她如是解释只换来他的冷嗤。
他这样淡淡地看她有五分钟了。平日挺直的背脊窝在椅上显的特别娇小,脆弱,工作时才戴的眼镜足有她脸的一半大,松垮垮地架在鼻梁上,红润的唇微抿,带着丝丝倔强和娇气,她不爱穿袜子,总是光着脚在屋里跑来跑去,纤细的脚踝交叠着,透明圆润的不可思议,调皮的脚趾无意识的勾勾点点。
偶尔,会见到她如此娇艳可爱的样子,难得,非常的难得。这女人平日精明能干,生人勿近,此时却有着婴儿般的纯稚。
猛然从迷障中清醒,他心中烦闷又起。
“喂!”
她自是当他不存在,不予理会。
“你们头儿给你打电话。”
她这才抬头,面无表情地从镜片上方窥他,然后伸手拿电话拨肖然的手机,在电话接通前揉揉脸颊,换上淡淡浅笑,惹来一声冷笑。
“老板,我是叶絮子。不好意思,刚才出去了。”
“。。。。。。”
“不,不,没关系的,有什么吩咐请说。”她伸手扒下眼镜,肖然温朗的嗓音让人觉得通体舒畅。
“是,我查查看。”她夹住电话,伸手去翻她的文件夹,最后抽出一个,翻了两页,又回头去讲电话,“是的,在我这里。我核查过了,没有问题。”
“。。。。。。”
“现在要啊,”她看表,“你在哪里?我马上送过去。”边说边起身穿衣服,“好。我知道了。恩!”
又翻出一张磁盘和一张名片,同文件一起收进档案袋,她用手拨拨微乱的发丝,准备出门。原想同他说一声,望着他始终没有动静的背影,她红唇微撇,终是一言不发地出门去了。
肖然就在附近的小公园门口倚着车门抽烟,远远见她跑来,便将烟熄了,双手插在口袋里似笑非笑地望她。
“老板!”她笑,见到地上的好几个烟头,怔了一下,印象中肖然的烟瘾不大,一丝歉意上心头,“对不起。”让他大老板等她。
肖然笑笑不言语,细细打量她。脂粉未施的素净脸庞,长长的发不若平日盘起,乱乱地趴在肩上,温软的黑羊绒毛衣外套着款式简单的夹克,洗的发白的牛仔裤下是圆圆的运动鞋,和平日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形象千差万别,显的柔和清爽,他又笑。
对肖然打量的神态十分迷惘,她悄悄地抚上脸庞并低头瞧是否有不妥之处,“老板。。。?”
“原来你平日便装是这个样子。”
“啊?哦。。呵呵,让你见笑了。对了,这个。”她猛然想起手上的东西,忙递给他。
肖然接过来看也未看,便直接塞进车内。
“我一直觉得自己挖到了一个宝。你是个能干的特助,如果没有你,我一定有很多麻烦。”肖然又掏出烟和打火机,点上,吸了一口,靠向车门对着半空的空气说。
“老板,你太抬举我了。就算你不说这些话,只要涨我薪水,我就一定为您鞠躬尽瘁。”她开玩笑地表示忠心。
“那如果不加薪你就要抛弃我吗?”他笑瞅她,口气哀怨。
“不,不,我怎么敢呢?”她忙摇头,“你是我的衣食父母啊!”她指天立誓。
肖然慢慢收了笑,只顾吸烟。叶絮子觉得她老板今晚有点不对劲,也不敢多问,尴尬地沉默着。
“除了我妈我妹还有你,我没等过第四个女人。”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在那里生根发芽时,肖然天外飞来一句只让她更加怔愣在当场,她心中苦涩,喉似被扼住,发不出音。
“老板。。。”
“别叫我老板!”
“学长。。。”她马上改口,声音怯怯的。
肖然一怔,许久才挫败地投降,抚额苦笑。
“你。。你啊。。。”
那笑有些惨淡,像那疯子。她心中一痛,于是上前轻轻地拿掉他指间的烟。
“学长,还是少抽些烟吧。对身体不好。”她淡淡的劝他,有着真心的关怀。肖然却反手握住她的,她一惊就要抽离,可是他微用力,不让她逃脱。
“学长。。。”她又惊慌又无助地望他。
“为什么?你明明这么痛苦这么不快乐,却不离开他?”他不止一次看见她在玻璃窗前神色黯然的样子,甚至有一天看见她盯着自己的手默默流泪,他怜惜她眼下淡淡阴霾和眼中的愁。
“习惯了。就像很久以前扎进我手上的刺,因为时间长了,和血肉长在一起,虽然疼,却拔不出来。”她淡淡地垂眉敛目。
不离开他,痛苦;离开他,更痛苦。
当她看清坐在他对面的女人是谁时,她觉得如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寒气直往头顶上冲。可她只能死命地咬着下唇,忍着焚心的痛。她以为肖薇和他永不会有交集了——听说她结婚了,大学毕业就嫁人了。可是,现在是什么状况?她看不清楚疯子的表情,因为泪流了满面。
晚上,确切的说是深夜,疯子喝的酩酊大醉的归来,看到蜷缩成一团窝在落地灯下的她,他又有了逃的冲动,就像听到肖薇用哀凄的语气说她离婚了,他什么也来不及想就落荒而逃,狼狈地跑去喝酒。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想到逃。
惊见她颊畔半干的泪痕,他忍不住上前摇摇晃晃要将她抱起,她马上惊醒。
“你。。。”
“怎么在这睡着了?”他难得轻柔地问她,因为从未见过她流泪。她闻得他的酒味,不语。垂首的脆弱模样唤醒他的柔情,低头去寻她的红唇,却被她避开。
他沉默,突地将她抱起,拖上他的床。
“不!”她大骇,激烈挣扎。
没有人相信他们还是清白的。尽管两人生活在一起,日夜厮守,可是两人都没有再近一步。他们有默契地守着什么,仿佛越过了那道线,他们会迷失自我,陷入无边的沉沦。
“安静!我不会乱来。”他低吼,将她紧紧扣在怀中,静静地躺着。闻言,她渐渐放弃了挣扎,无言地感受着独属两人的亲密,心却直直下落。
“你。。。为什么哭?”他问,大掌抚她的发,极轻极柔。
一语又逼出她的泪。
“我知道你很苦。。。”低沉的嗓音在昏暗的房间内飘荡,怀中细细的颤抖和胸膛的湿意让他叹气复叹气,心仿若被重重打了一拳,“我不是个好男人。。。但你是个好女人,我。。。我不应该迷惘了啊。。。”奇异的,他的话中的迷惑与无措让她突然流不出泪,只能冰冷地僵了身子。
“你为什么会。。。”爱上我这样的男人?这句话,他问不完整。
两人之间,谁爱的多一些,谁便输了。
再一,在二,再三,看到他将忧郁的肖薇终于揽在怀中,她竟笑了。笑的浑身不停颤抖,笑的眼泪纷洒。望着手中包装精美的男式手表,她终于明白自己有多可笑。她错了,真的错了。
“女人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他突然停下打游戏的手,没头没脑的崩出来一句。
“你又发什么神经?”她正在拖地,没空搭理他。
“我一直觉得女人很脆弱,动不动就哭,可是我从来没有看你哭过。所以我以为你很坚强。可是我发现我又错了。。。”他定睛看她。
她一愣,心口发酸。不管她坚强还是脆弱都只是为了一个人啊!人的一生或许真的可以爱很多次,但是只有一个人,可以让她笑的最美,痛的最锥心。
“你能知道自己错了,证明你还不是完全无可救药。”她微笑,他终于长进了。
“我当然错了,因为你不能算是女人。”他如是说。
说错话的惩罚就是他要做晚饭。
他泪流满面的拿着刀站在案板前,痛苦地望着切的破碎的洋葱!老天!这玩意也太强了吧,他只切了半个,眼泪就哗哗地流个不停。
她双臂环抱,冷笑连连。
“我以为男人很坚强,可是我发现我错了,因为你连切不好洋葱都会哭。还是说,你不能算是个男人?”她挑衅地看他。
他没有回头,因为满脸的泪水,这个女人是故意拿洋葱来报复他的!他气恼地一刀又一刀的狠剁洋葱,她大笑着转身走开。
吃完饭,他还要洗碗,不然他会一个月没有咖啡喝。他将剩下的饭菜收到冰箱里,突然发现冰箱的门上又多了一个紫色的纸条。这是那个小心眼的女人的一个爱好,爱在冰箱门上贴各种各样颜色的小纸条,有的是留言条,有的是记事条,有的是她看到或听到的莫名其妙的句子或诗歌,有时候她还自己写些更莫名其妙的话,而其中不乏机巧绝妙的。他斜眼一瞅,上面写着:
“爱情是一颗洋葱,你一片片的剥下去,总有让你流泪的时候。这是我今天的想法。”
他知道她在嘲笑他,可他依然愿意承认她是个心思灵巧的聪慧女子。
“叶助理,请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肖然敲敲叶絮子办公室的门,脸色有些阴淡,声音却波澜不起,温和有礼。
她微愣,敷衍一下同事的关心,起身随他走进他的办公室。
“你自己看看。”肖然扔给她一份文件,“你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他脸有不豫,“你知道这种低级错误会给公司带来什么样的损失吗?”
呵,她最近老是错啊,生活工作她都错了。是的,很荒谬的错误,会出在她的身上,连她自己都觉得可耻,她低头认错。
“对不起,老板。我拿去重做,请你惩罚。”
肖然重重地叹气,看到她苍白的脸和淡淡的黑眼圈,他不是不心疼。
“我准你两个星期的假,你回去好好休息。你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
“不!”她猛地抬头,“不!我不要休息!我要工作!我不要回去,我求你!学长,求你!!求你。。。”她突然痛哭失声,将文件紧抓在手中,“让我工作。。。求你。。。”现在的她,除了工作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肖然被她的痛哭镇住,回过神,他大步走上前,紧紧抱住那剧烈颤抖的身躯。
“够了!够了!叶子,你放手吧!真的够了,他只会令你痛苦。你放手吧!别折磨自己了!”他沉痛地揽紧她。
“不要!我不要!我不能放手啊!”她反手抱住他的臂膀,激狂地大吼,“八年!八年啊。。。为什么最后会是这样的局面?”她泪如雨下,血红的双眼有着不甘和无助,“一片片剥下去,一年年等下去,总有让你留泪的时候。。。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叶子,你看着我,”他唤她,扳过她的肩膀,她却猛烈挣扎。
“他是我手上的刺!已经长在了一起,如果放手,拔去的是我的血肉啊!。。。我怎么能放手?怎么能放手?”
“你看着我!听我说!”肖然双手捧着她的脸,低吼。
“学长。。。”她喃喃唤他,泪水沾湿他的掌。
“叶子,你听我说,”他温柔地望着她绝望的眼,“这种感情是不正常的。你应该知道。它只会慢慢让你发疯,让你痛苦,这就是你抓在手中八年不肯放的东西!叶子,这就是你所追求的吗?”
“我知道要放手是痛苦的。可是,如果不彻底地让它过去,你就只能永远痛苦。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只要相爱就好,要一起度过很长的时间。这种伤害不会随着时间慢慢变淡,只会更加激化,只会蔓延全身,最后不知道会恶化到什么地步,你明白吗?”
他温暖的唇贴上她的眉眼,“看你这么痛苦,我真的很难过。我不想看你哭。我要你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
“学长。。。”面对他,她怎能不感动。
“叶子,”他专注地望进她的眸中,“嫁给我,我会很珍爱很珍爱你。”
她怔怔,伏在她怀中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
爱情,为什么重复这样的悲哀?你没命的追逐着一个人,另一个人无悔的追逐着你,难道这样的爱情才比较深刻?
叶絮子很想问,问肖薇,问他,问自己,为何不珍惜?
“你该明白我是个自视甚高的男人,”肖然轻抚她哭花的脸,“我不喜欢无谓的爱情追逐,也不是以玩弄感情为乐的花花公子,因为对感情要求很高,所以,我等待到今天。”
这个男人,他洁身自好,温文有礼,虽有着出身良好的骄傲,却也有着无比高洁的灵魂,叶絮子无法不为他流泪。
“喜欢一个人很容易,但是爱上一个人却很难,我是这样的人,所以若能说出爱你,你该明白我是认真的。”他温和的笑,认真地吻上她的额。
简简单单的爱你,为什么他们无法说出口?
是不确定,他无法确定自己,她更无法确定他。
他就像一个长长的天平,感情的指针在两边摆来摆去,不知道哪边更重一些。她小心翼翼的靠近他,猜测他,靠近他,来到他身边才赫然发现指针一直都偏向对方,她看清楚时,这天平的虚假平衡也崩溃了。
“猜硬币!猜对了,我就减免你一半的房租!”他拿出4。5个硬币,上下抛着,恶劣地笑着。
“那我要是猜错了呢?”
“那。。你要包揽家里所有家务活一个月!”
“难道你觉得自己现在有做家务活?”她不屑地问。
“你到底要不要猜?!”他瞪她,她这么会举一反三干什么?
“废话!当然要猜!”猜对她占大便宜,猜错对她来说没差,怎么算都是稳赢,不猜是傻子。
他把双手藏到身后,然后把右手伸出来,“猜吧。有几个?”
“5个。”
他鄙视的看她,“你近视的人神共愤了!总共就两个好不好。”
她狠狠瞪他一眼,想了想说,“一个。”
他诡异一笑,那只手直接往她额头上拍去,“啪”一个红印,掌心是空的。。。
“傻瓜。”
她真的是个大傻瓜。。。。。。她好象想到了什么,转身奔回屋,重重关上了门。
“愿赌服输!别耍赖啊!”他大喊。
第二天,他发现冰箱门上又多了一条她的手迹:
“爱情,不是用一颗心去敲打另一颗心,而是两颗心共同撞击的火花。这是猜硬币的启示。”火红的纸条,飞扬的字,猛撞进他的心底。,
风泽,你就和你的名字一样,是我宿命的沼泽,越是挣扎越是陷得深,越想拥有失去的越多。。。。。。
替他煮好最后一杯咖啡,望望仍熟睡中的他的背影,将包装精美的手表放在他枕边,她提着行李跨出门。他们真的错过了彼此。
“絮!”一声惊恐大叫,自身后传来。是他,穿着睡衣,光着脚追到了楼下,“你。。。你要去哪里?”
她笑笑,转身要走。
“为什么?为什么要走?”他大吼。
她转头,笑中有泪,“疯子,你。。爱我吗?你曾经。。爱过我吗?”轻轻问他,害怕惊醒心中的悲哀。
他怔住,嘴张了几次却说不出话。她又笑了。泪花纷飞。
“为什么要逼我?”他发狂,“为什么要把爱不爱挂在嘴上?它真的那么重要吗?你该知道我是哪种人。。。”
“不!”她坚定的摇头,“我根本不知道,疯子,别这么自私,你不能用一句‘你该知道’来代替一切。我并不要你把爱挂在嘴上,我要你把我放在心上,在你动摇迷惑的时候能看看我,想想我。我想要的一点真心付出,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难吗?你的真心像你手里的硬币,有多少,我根本不可能猜对,因为根本就没有,不是吗?”说好不哭的,可眼泪不听她的,于是她重新转头走开。
“叶絮——”他无助地朝她的背影追去。
“你爱我吗?”她猛的回头,对他痛哭大吼,“风泽——你爱我吗?”那绝望的声音如山崩地裂。
“我——”他大喊,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如果我们早点对彼此说,即使得到的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她泪眼婆娑,“我们真的都错过对方的时光了。。。却落的如今这般结局。。。”
他们是两条交叉线,一条平淡,一条黯然,偶尔相遇交汇在命运的一点,激烈的撞击了,然后伤痕累累各自离开,却见一条黯然,一条加倍。
终于不再回头,她离去,伴随着声声如血泣诉。
风泽。。。我是爱你的。。。是爱你的。。。
叶絮。。。别走。。。别走。。。爱不爱她重要吗?他爱她吗?他真的不知道,只知道,她走了,他该怎么办?他丢魂地光脚站在风中,如迷路的孩子。
“在经历过千百个年代的树干上
女人不断镌雕
清风送来上古音乐
那先人已远
但有昨夜星辰
落作奇花闪亮不断春情
刻上又一圈年轮
为了让天下人都知道
你为我所爱!为我所爱!为我所爱!”
吞下最后的一口咖啡,那苦更胜平日百倍,香气却全无。他将咖啡壶和咖啡杯洗干抹净,轻轻放进橱柜。
桌上有她喝剩的半杯白开水,他就唇轻啜,皱眉。早就说这玩意没味道,无趣的像她。
“何以解渴?唯有白开水!”她将绿色小纸条贴在冰箱门上。指着它,笑语盈然,有着白开水的剔透,伸手恶意拨乱了他的发,“等你快渴死的时候你就知道它的好了。”
等你快渴死的时候。。。她总是没等他渴死已先煮好了他爱的咖啡,所以,他永远不知它的好。
泪,滑过脸庞,滴落杯中。
再尝,已含苦涩。
男人很坚强,你却连切个洋葱也会哭,还是说,你不算是个男人?
爱情是一颗洋葱,你一片片的剥下去,总有让你流泪的时候。
他不似她,她不说爱他,又明明白白地告诉他,爱他。他不似她啊。。。
除非到了离别的时候,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深浅。
爱情的角力赛,她爱他多些,她输了,于是离开。
他,则输了她,赢得了孤独。
走出业界菁英颁奖的会场,他年轻的脸上却有着沧桑的双眼。那曾经被一个聪慧女子深爱的纯稚眸色经过岁月的淬炼终于沉淀了成熟的光泽。韶韶春光,柔风拂面,纷飞的柳絮温柔地落在人们的肩头,私语着几季的亲昵与思念。
他闭上眼,感受柳絮那柔软的亲吻落在脸上,耳畔响起一个柔和的声音。
“。。。对不起,先生,请问现在几点了?”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没睁开眼,低低开口,“我的表坏了。”右掌轻抚上左腕,那表三年前的一个晚上突然停了,怎么修也修不好,他便随它去了。
朋友问他为什么不换表,他不语,只用手轻抚着式样简单的表盘,一下一下,仿若抚着女子的清淡秀雅的脸。
许久,他睁开眼,往熟悉的咖啡厅走去。今天,他和一个曾经爱过的女子约好了见面。是的,曾经爱过。
见到坐在窗边的女人美丽细致的脸,他淡淡一笑,轻轻坐下。
曾经怎样刻骨铭心的爱恋如今竟可以云淡风轻地一笑,真是时间的荣幸,人的悲哀。
“恭喜你拿了大奖。”女子温婉浅笑,艳丽至极。
“谢谢。”他浅笑,招来服务生,“一杯水。”
“还是不喝咖啡?”她搅动着自己的咖啡,轻嗅那醉人的香浓,“你以前那么视之如命,如今怎么沾也不沾?”
“味道不对。”他端起杯子,缓缓地喝进口中,这无味的白开水硬是被他喝出千滋百味, “这水,简单剔透,自有万般滋味。”
女子会心一笑,追问到,“那咖啡呢?”
“味太浓,反显过头,失了原味。”这也是他三年来体会出的,可惜,晚了些,如人,如事,如时,去了不再。
他们隔壁那一桌是几个附近大学文学院的女孩子。年轻的热情,为了哪句诗词更胜一筹也能争论不休,最后终于勉强达成两种意见。
“还是李商隐的《锦瑟》好些!”一个大眼睛女孩指着书,“看,‘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千古名句,婉转缠绵。”
“若说千古名句,哪里比的上贺铸的‘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名句中的名句!”
说罢两方又争执起来,最后直接扯到哪句最能打动法律系那个又酷又帅的学长身上。两拨女孩子个个争红了脸,最后将裁决权交给了一个一直微笑不语的清秀女孩。
“这个嘛。。。”那女孩轻抿嘴一笑,竟有些“她”的样子。
风泽将轻暖绵长的目光投向她,等待着她的选择。
“要我说,能打动学长的,这两句都不够。”她神秘一笑。
女孩子急的屏住了呼吸。
“所谓‘黄金万两犹可得,真心一个也难求’。只要真心诚意,一句‘我爱你’就足够了。”她揭晓答案,自信地笑容点亮了双眼。女孩子们有的不已为然,有的点头沉思。
他,淡淡地笑了,转头对面前的她说,“回到他身边吧。他是爱你的。三年的惩罚,够了。爱他,就要多包容他。”
肖薇看着眼前男子清朗的眉目,轻却慎重地点点头。
一年前,她哥也是这么对她说的,当时,她还赌气地说不。
“哥,你就是太温和大度了,所以才让她又从你手中飞走。三年了也没有给你任何消息,什么嘛。”当年哥喜欢的女子决定出国的时候,他竟然不阻拦不拒绝,还说什么不必对他感到过意不去,有了好的对象要好好把握什么的,把她这个妹妹气的要疯。
“爱不一定要占有啊。”肖然温和地浅笑,“等她走出过往的伤痛,心里有了我,自然会回来。因为我是认真的,所以她能感觉得到。”
走出咖啡厅,却见到刚才那个女孩站在路边等公交车,他便走上前。
“对不起,小姐,”他朝她点点头,“冒昧地问一下,你的那个学长真的被你的话打动了吗?”
那女孩起初一愣,半晌才明白过来,羞涩地一笑,点点头。
原来如此。他也笑了,眼中有着欣喜的纯澈,注视着有七分像她的女孩朝他挥挥手,跳上了公交车。
他又伸手抚上左腕的表,抬头轻吸一口气。天空一架飞机飞过,拖出清清淡淡的云痕。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疯子,这分明是我们两个的词嘛。你看,有你的姓我的名。她曾笑着趴在他的肩上,柔暖的小手环过他的肩膀交扣着他的大掌放在他的心上。
路旁一个红衣小姑娘咦咿呀呀唱着,“又是一年春来到,柳絮满天飘。。。”
他笑笑,走入满城风絮中。
〈完〉
一 点后话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
当初听〈十年〉听的感动不已,想想,世间有多少以微笑开始,伴随着吻长大,最后又以眼泪结束的爱情,一个一个散落在地球上,变成了夜幕下一盏一盏寂寞的灯火,用自己的光阴燃亮别人眼中的风景。
走在人世中,寻觅,伤痛,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们曾经走过的路,像是为了证明存在般荆棘满途,但是因为一个人,我们希望未来即使穿枝拂叶,也不会觉得辛苦。你心里,可有,可曾有这样的人?
忘了是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能到我的心里来,你一定会落下泪来,因为那里满满的都是你;如果有一天我能到你的心里去,我也一定会落下泪来,因为那里竟没有一个我。”叹气又叹气,世间不被珍惜的爱情如此之多,都因想一个人而寂寞,爱一个人而温柔,有一个梦而执着,等一个人而折磨。
曾经为了执着而执着,最后发现,放不下的不过是自己的年华和心情。曾经爱上一双眼,曾经握过一双手,曾经嘲笑过一个人的笨拙别扭,可足够?你笑说不过爱上了自己的岁月如流。
生命里,最舍不得的那一页,总是藏的最深。那上面,你用血肉笑泪书写着,最好的选择未必是选择最好的。如果你还有悲伤,请让记忆来沉淀。
女人的一生,宛如一枚果,一生谨慎,一时疏忽,也会熬不到熟落。也许熟也熟过,是被岁月驱赶着艰涩地熟过,熟得勉强,红的凄凉。总想重回青涩,返回岁月,独栖枝头不肯落,万丈红尘后,虽也熟过,虽也红过,滋味却依然苦涩。
在匆忙中经过了许多故事,沧桑的心底有多少抹不尽的记忆。真切的未来会告诉我们更多的真实,让曾经的故事云淡风轻吧。
零三年深秋于龙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