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朱字

3、第 3 章

　　季敏已经好几天没去见桑格了，前段时间桑格跟他说公司有事要处理，她出行的计划要延后了。于是他又是高兴又是忧虑，心情时好时坏，但表现在面上都是一脸的不愉快。原本就有点小酷的脸现在更是有结冰的趋势。他那群目睹了他与桑格在校门口“分手”场面的朋友以为他被女朋友甩了心情肯定特别郁闷，于是轮番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拉季敏到处去转悠，好让他平复一下心情。不过他们也很奇怪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季敏有女朋友，虽然主动献花的女孩子多得数不胜数，但季敏一般都淡淡然处之，从来没传过桃色新闻。现在突然冒出个女朋友不说，更可笑的是居然还被甩了。季敏对他们的做法哭笑不得，也没心情陪他们闹下去，最后只能解释桑格不是他女朋友，是他哥哥的女朋友。他们俩只是关系特别好而已。桑格要去旅行，可能好久都不能见一面，所以才会觉得很郁闷。
　　那群朋友听了季敏的解释“哦”了一声又大笑起来。他们知道季敏很重感情，对离别这种事情会显得特别悲伤，可这小子眼睁睁看着自己未来的大嫂独自去旅行却什么也不说也太反常了，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季敏解释完就想着要不要去看看桑格，顺便蹭顿饭，根本没注意他那群朋友又凑在一起出鬼主意了。
　　就在季敏做出决定去看桑格时，那群狐朋狗友就一齐扑上来抓住季敏。季敏立即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要使惯用的“逼供”手法了。他们这群人每个人都中过招，除了他季敏，可这次他还是栽了一跤。季敏再一次感到无奈和好笑。
　　“你们要问什么就快问吧，问完了我还要去看桑格呢。我哥交代我在这段时间要好好照顾她。”就算他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所以别浪费时间，如果季宁知道了会和我算账的。”我可没脸和他斗智斗勇。季敏一边说一边腹诽。
　　于是季敏和他的□□们的攻防战就这样打响了。
　　十分钟后，他的□□们终于得到了基本满意的答案。季敏连连感叹谁说男生不八卦，八卦起来比谁都恐怖，特别是身边这群狼。以后得让桑格和季宁离他们远点。那时他忘记了，也许连他都见不了他们，更何况这群狼呢。
　　季敏终于挣脱了□□的爪子去找桑格了，可桑格不在家。于是他就在她进屋的小道旁等，虽然他也有她家的钥匙。
　　等了半个小时，季敏打电话给桑格问她在哪。桑格说还在公司里，让他先进屋，她还要过些时候才能回去。季敏很听话的开门进屋，绕了一圈，发现屋里有了些小变化。有些小东西被拿走了，留下寂寞的小空格。季敏知道，桑格已经收拾好东西，她就快走了。
　　季敏在屋里又转了起来，回忆一下原先的布局，看桑格拿走了什么东西。绕屋一圈，季敏发现，桑格拿的都是她所重视的人的一件东西。比如合影，比如桑伯和桑姨的遗物，比如他和季宁送的小礼物。
　　季敏有种满足感，即使她远在天边，只要她能想着自己，那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至少自己不会被遗忘，困守在这个角落里渐渐腐烂。
　　桑格回到家的时候，季敏正一边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一边挖果酱抹在吐司上，吃得不亦乐乎。桑格忽然很想笑，又无端生出一点寂寞。桑格想，这大概就是即将离别的愁绪吧，以后就是一个人了，“要加油”桑格在心底默默为自己打气，然后又摆出微笑的表情。
　　季敏看见桑格进屋，匆匆把嘴里的吐司咽了，和她打招呼，可咽得太快气管有些堵住，一口气憋在胸腔里上不来下不去，那表情很是痛苦。桑格又忍不住想笑，但她还是忍住了。她想起季敏曾说过，不能随便表露自己的真实表情，否则很容易被人抓住弱点。桑格开始慢慢练习收敛自己的感情，希望变得内敛而理智，像季宁一样。但季宁却希望她依旧明媚而开朗，像阳光一样灿烂。季敏也是这样希望的，所以他学着桑格的样子，阳光、开朗、乐观。
　　本来桑格是可以做得很好的，可在季敏面前，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想笑就笑，想怒就怒。在季宁面前也是如此吧，季敏走后，桑格坐在窗前想到。
　　刚才她和季敏谈得很开心，想起以前的糗事，季敏笑得很夸张，桑格就怒蹬他一脚，但大都被他一偏就躲过去，桑格继续蹬，他就继续躲，然后两个人就一起哈哈大笑。本来就不是深沉的人，用不着去故作深沉，这样想着，桑格就有点微微的挫败感。不过马上又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加油向季宁看齐。
　　季敏从桑格家出来时还溺在刚才的快乐中拔不出来，可每远离桑格家一步，那快乐就消减一分，渐渐被冷静所替代，夜晚的凉风是最好的清醒剂，吹的越多就越清醒。季敏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事实，桑格说她后天一点的飞机，他可以去和她告别。可桑格并没有说她离开这个城市，开始她漫漫旅途的第一站是哪，虽然答案他已了然于胸，那是桑格一直想去却没有勇气去的地方。
　　季敏又有流泪的冲动，可他终究是忍了下来，他依然微笑着，即使嘴角的肌肉僵硬。
　　季敏告诉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就算他们都走了也没关系，我依然可以过得很好，不强大又怎么保护他们，不坚强又怎么让他们安心。我可以的，一个人，我可以的。
　　季敏在夜风中顿住脚步，回头望向桑格的家，四周黑魆魆一片，如同无光的虚空，草丛里传出的虫鸣也像被阻隔黑沉沉的重压阻隔住，飘渺而虚无。在很遥远的地方，亮着一点橘色的光，季敏知道，那是桑格家的灯光。可他转回头，迈出沉重的第一步，迎着夜晚的风奔跑、奔跑、奔跑。
　　他跑得气喘吁吁，他在灯火辉煌的大街上给季宁打电话，告诉他桑格出发的时间。周围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绝，川流不息的车带着风声呼啸而过。他将手机紧紧的按在耳朵上，似乎是很久以后，他听见季宁轻轻的说：“我会在那等她。小敏，你要幸福地活着。”他真想破口大骂，他真想对着季宁大吼：“你们都不要我了，我还怎么幸福。”可他只是轻轻的回了一个“嗯”，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是季敏，那个坚强的，勇敢的，阳光的季敏，那个处乱不惊的季敏，那个无所不能的季敏。所以，即使悲伤到心碎，即使痛苦到无法呼吸，他还是会坚韧的活着，等待他们回来。他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回来，但他坚信，这里是他们的归属地，他知道，无论他们去了哪里，只要回来，多少年的等待都值得。

　　机场里，季敏搜寻着桑格的身影。他一夜没合眼睛，躺在床上看了一晚上的星星，还好黑眼圈不算太严重。
　　终于他看到了拎着小包的桑格正站在大厅里环顾四周，季敏立即跑过去，给了桑格一个拥抱。桑格惊了一下，看见是季敏，也笑着抱紧了他。
　　喇叭里传来空姐提示登机的甜美声音，桑格拎着包挥手与季敏告别。季敏看着桑格一步步走进安检口，脸上挂着微笑，就那样站着，如同雕塑。直到再也看不见桑格的身影那句话还是没问出口：“你能不能不走？”
　　机场里人影匆匆，季敏站了好久好久，直到有个小孩子不小心撞到他，才把他撞醒。他深深吸了口气，摸了摸小孩子的头，转身慢慢走出机场，招手拦了出租车，绝尘而去。
　　他对桑格说：“我爱你。”可他没把挽留的话说出口。桑格也对他说：“我爱你。小敏，没有我在你也会幸福。”季敏知道自己的爱与桑格的爱是同一种意思，无关男女之爱，无关朋友之谊，无关姐弟之情，而只单单是纯粹的发自内心的爱，但是却偏偏又包含姐弟亲情，朋友之谊，只是无关风月。
　　很多很多年以后，桑格和季宁依旧满世界漂泊，但季敏知道他们走过了那些地方，因为每到一个地方，季宁和桑格都会各自寄一张明信片给他。如今季敏已经积攒了满满一个大抽屉。每天他都会拉开抽屉，一张一张翻看那些明信片，想象着他们在那些大城市、小城镇、偏远的山村、遥远的海岛里度过的日子，想着他们的微笑，想着他们说过的话，想着他们幸福的样子，想着他们温暖的温度，想着想着，他就会睡着，进入梦乡。
　　当某天清晨，暖暖的阳光洒满整间房子，季敏醒来，闻见咖啡的香气，等他迷茫地走出卧室，看见端着杯子的桑格和正在倒咖啡的季宁，两张脸在微微飘散的水气里有些模糊，还以为自己依然在梦中。桑格和季宁听见声响转过头，看见怔怔呆住的季敏，问了一句，“你起床了，要不要来点咖啡？刚煮好的喔。”
　　于是，年过而立的季敏，无所不能的季敏，处乱不惊的季敏，坚强勇敢的季敏，有点冷酷的季敏，右手捂住眼睛，脸上的两行水痕在晨光中泛着温暖的光泽。

作者有话说

　　发完这两节，这一篇就完结了。
接下来还有两篇，整篇文章就算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