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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避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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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唐满略坐了坐,就起身告辞。
穆青鹭想了想,还是狠心叫住了他:“满哥哥,鹭儿有句话要同你说。”
唐满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妹妹请讲。”
穆青鹭慌忙别过脸去,不看唐满的眼睛。
如果说许攸的眼睛是深邃的龙潭,那么唐满的眼睛就是这世界上最清浅的泉水,穆青鹭可以一眼就看到底,里面别无他物,只有她。
她咬紧下唇,一字一顿地道:“如今你我都一日大似一日了,以后满哥哥还是少来与鹭儿单独见面的好。”声音空灵得都不像是她发出来的。
对面哑然无声,竟连呼吸声都停顿了。
穆青鹭有些心虚,很想转过头去解释一番,不是不希望他来,只是人言可畏,古言有训:男女七岁不同席。虽是通家之好,但好歹也得避嫌才是。
只怕越解释越给了他希望,可她此刻心底并没有他,只怕将来也不会有,这希望给的越多,将来的失望便要成倍地返还,甚至于伤害。
他人如此单纯可亲,穆青鹭并不想伤害于他,只愿彼此安好,便对得起这具躯壳的原主人了。
只望他能懂吧。
许久,对面才传来强装镇定的声音:“妹妹说的是,是我欠考虑了,这就告辞了。”
接着便是门帘子“哗啦啦”的响动声,那少年的脚步声越来越轻,慢慢地消失不见了。
穆青鹭长叹一口气,她还是伤了他么?
门帘子“唰”的一下被掀起,绿意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姑娘可是与满哥儿拌嘴了?”
不会吧,这个唐满竟然是个长舌头?这样的事情也要告诉一个丫头!
穆青鹭心底里的那份愧疚与不安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绿意“咦”了一声,又凑近了穆青鹭,双手捧着穆青鹭的脸,仔细端详了半晌,才道:“姑娘,可是那满哥儿欺负姑娘了?”
怎么一下子又转变了口风?
穆青鹭狐疑道:“你到底怎么了?说话不着四五六的。”
绿意却还是一副愤愤然的神情:“满哥儿也真是的,他年岁比姑娘长,平日里‘妹妹’叫得倒挺欢,这时候却不知道让着姑娘了。”
穆青鹭愈加烦躁了:“谁说他欺负我了?谁说我与他拌嘴了!”
“姑娘还说没有,眼圈儿都红了,才刚见着满哥儿急匆匆地出了屋子,那眼圈儿也红通通的呢。”
说着又拿起炕桌上的菱花镜送到穆青鹭手中:“姑娘自己个儿瞧瞧。”
穆青鹭依言朝着镜中一看,果然见自己一双杏目略微发红,泛着水光点点,比平常更透着几分柔弱,却有着百转千回的委屈,怪道绿意要怀疑是唐满欺负了她呢。
那绿意又瞧见桌子上的木盒子,便抢过来打开,穆青鹭没防备,也只好由得她去了。
“呀,竟是上次那只手串!”
绿央、绿影等人也跟着进了屋子,那绿央也是个心细的,仔细瞧了瞧穆青鹭的双眼,一言未发,只拉着绿影又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两个人便端着盛着温水的铜盆重进了东次间,服侍着穆青鹭换了衣服,洗漱一番,就又退了出去。
绿意兀自拿着那手串在穆青鹭耳边叽叽喳喳,穆青鹭嫌烦,就道:“上次二姐姐送来味点心,我倒觉得十分受用,你去二姐姐那里瞧瞧,若是还有,便要来些,若是二姐姐那里也没了,你问问玛瑙,看是厨房里哪位厨娘做的,烦她再做一些来。等得了,你就与绿萝送些与娘、二姐姐、六妹妹并二位姨娘那里去,也算是我的心意了。”
绿意一面听,一面笑,待穆青鹭说完,早就笑得直不起腰了:“姑娘今儿个连珠炮似地说了这许多,平常见了好吃的再不肯拿出来送人的,偏巧今日这般大方,是瞧着奴婢闹心,要可劲儿地使着奴婢,等奴婢跑断了腿,姑娘也好找了借口打发奴婢出去,姑娘可是这个意思不?”
红篆瞧着穆青鹭有些魂不守舍,便推了绿意一把:“姑娘让你去,你就快去!还在这儿聒噪,打量着姑娘好性儿,惹恼了姑娘,回头让你空着肚子跑腿还是轻的!”
绿意有些不服气,一把将手串重重地扔回盒子里,嘟着嘴,扭着身,“蹬、蹬、蹬”地跑了出去,将门帘子摔得震天响。
绿央忙追了出去,扒着门框子喊道:“你慢点儿走,仔细脚下!回头儿给你留着点心呢!”
“别管她!”穆青鹭拍了拍唐满送来的那本字帖,声音也尖利了许多,“平日里惯得她无法无天,这会子更加大胆了,还学会顶嘴了!”
她脸色隐隐有些怒容,一屋子的人在行动上就都小心翼翼起来。绿央上前收拾着炕桌,将手串好生收起来,又给穆青鹭倒了杯温水:“姑娘,前儿个太太赏了些普洱,姑娘尝着不是说好么?奴婢去给姑娘沏一壶来,可好?”
来了几个月了,穆青鹭从刚开始对茶水的厌恶逐渐演变为适应认可,也能多多少少用些茶了,只是仍喝不惯茶饼子泡出来的。
阖府上下都知晓她这个毛病,也没人去苛责,只说五姑娘病了一场,性子倒比从前更加古怪了。
穆青鹭轻轻应了声,绿央就告了退,拉着绿影退了出去。
这边厢穆青鹭就吩咐红篆道:“去把绿烟叫来,就说我要练字。”
红篆面有难色:“姑娘是想在这个时候问么?不如等晚上都上了门再问,动静还小些。”
穆青鹭怔了怔,倒是忘了这茬子了。
“不妨,你只去把她找来就是了。”
红篆答应着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绿默在低头绣些什么东西,样子倒很是专注。
穆青鹭也探过身子去瞧,因是刚起针,穆青鹭瞧了半晌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你这是在绣什么呢?”
绿默性子极其腼腆,平常跟人说一句话脸都要红上半天:“回姑娘的话,奴婢是想着眼看就入春了,针线房里做的鞋子姑娘肯定不爱穿,便画了样子,要给姑娘做双春梅报喜的鞋子。”
穆青鹭瞧着绿默红通通的脸颊就笑了:“我哪里来那么多讲究,针线房的东西我用得很舒坦,你别老做绣活,做多了伤眼睛,你过来,她们都不在,咱们两个说说话儿。”
绿默稍稍犹豫了一会儿,才咬着下唇坐到了炕前的绣墩上。
“你来我身边也有些时候了,我却总不得空儿,倒忘了问你了。你的针线这样好,是跟着谁学的?”
刚问完这话,穆青鹭就瞧着绿默的眼圈儿红了,忙道:“可是让你想起什么伤心事来了?你别哭,我不问就是了。只是有一件你可得答应我,从今后万不可日日夜夜做绣活,要伤了眼睛可不是玩的。”
说话间,红篆已经领着绿烟进来了。可能是才刚在屋外听见了穆青鹭指责绿意,绿烟面上一改往日的轻松随意,也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给姑娘请安。”
穆青鹭只当没瞧见绿烟,由着绿烟半蹲着身子,低了头自与绿默说笑。还是红篆瞧着绿烟有些支持不住了,才轻声提醒道:“姑娘,绿烟来了。”
穆青鹭这才回过头来,瞥了瞥额上已经渗出细汗珠子的绿烟,淡淡地道:“哟,快起来吧,瞧瞧我,只顾着看绿默的针线活儿了,倒忘了你。”
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错了,做丫头的也不能去挑主子的错处,绿烟只得忍气吞声:“红篆姐姐说姑娘要写字,是在小书房里写还是就在这里?”
穆青鹭的小书房布置在西次间,一应物件都在那里,平常穆青鹭也都是在西次间看书写字,那间屋子要亮堂一些。
穆青鹭就叩了叩桌子,指着那本字帖道:“才刚还想写字来着,这会儿却懒了,你过来把这本字帖放到小书房里去,好生收着。”
绿烟福了福身,快步走上来,双手去拿那字帖,却被穆青鹭给按住了。
绿烟不明就里,不敢去与穆青鹭争抢字帖,也不敢擅自退下去,只好僵持在那里,望着穆青鹭讪讪地笑。
穆青鹭却闭了双眼,轻轻抽动小巧的鼻翼,像是闻花香一般在绿烟发间闻了闻,直闻得绿烟后脖颈都起了鸡皮疙瘩了。
“绿烟,你是用了头油么?”
原来是为了这个!
绿烟就松开了按住字帖的手,往后退开一步,笑道:“可不是用了头油嘛!要是不用头油,这头辫子哪能像如今这般油光水滑的,等忙起来顾不得了,定然会鬓发皆乱,让杜妈妈瞧见了,可是要受罚的。奴婢满心里只羡慕姑娘这黑油油的青丝,省却了多少桂花油!”
穆青鹭微微笑了笑,两条腿耷拉在炕沿上,一晃一晃的:“除了头油,你身上可还用了什么香?”
绿烟的笑容就有些僵了,眼神也飘移不定起来,但却没有丝毫犹豫,很快就道:“奴婢知道姑娘不爱闻香,绿央姐姐也是特特嘱咐过了的,因此不敢胡乱用些脂粉,怕是姑娘闻错了吧?”
穆青鹭只盯着绿烟不放,冷笑道:“绿烟,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