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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许先生(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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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青鹭捏着块点心,仔细端详了半晌,似乎不知道要从哪里下口:“唉,还不如养只猫儿呢。”
红篆就抿了嘴笑。
过不几日,倒真的给穆青鹭抱了只碧眼的小白猫来,约莫刚满月,还没断奶呢。
穆青鹭摸着额苦笑:“只怕从今后,我又有的心烦了。”
绿意就在一旁凑趣:“姑娘给取个名字才好。”
小白猫正赖在绿央怀里,“喵喵”地叫着,穆青鹭伸出手逗弄了一番,瞧着绿央似乎是很喜欢这只猫的样子,便指了绿央道:“你取一个如何?”
绿央也不推辞,偏了头,想了想,才笑道:“不如就叫‘绿玉’吧?”
“倒还有几分意思。”穆青鹭轻轻啜了口水,“这猫通身毫无瑕疵,洁白如玉,又随了个‘绿’字,绿玉,虽叫着有些拗口,但总算还别致。”
西厢的丫头们就都围着猫“绿玉”、“绿玉”地叫个不停,叽叽喳喳地似一屋子麻雀。
就有婆子来报,说是让收拾一番,唐家十九公子上门探病来了。
绿意听了,忙推了绿央一把,高声笑道:“可把满哥儿给盼来了!”
穆青鹭就不大不小地哼了一声。这会儿工夫才来探病,早做什么去了。
绿影刚服侍着穆青鹭穿了见客的大衣裳,就听见外面周妈妈和一个婆子的寒暄声,紧接着便听周妈妈道:“给满哥儿见礼了。”
绿影倒急出一身汗来:“早起念着姑娘反正也不出门,就偷懒只松松地绾了个纂儿,谁知这会子有客来,这可怎么办?”
绿意就将绿影挤开,手下不停,从梳妆盒子里挑出一对小小的珠花,胡乱插在穆青鹭头发上,揪得穆青鹭眼泪都流出来了:“绿意,你轻点儿!”
正说着话儿,外间的帘子已经被打起:“妹妹可收拾妥当了?”
绿意就扯着脖子笑盈盈地喊道:“满哥儿快进来!姑娘已经好了!”那神情活脱脱就是一副主人的样子。
穆青鹭更加郁闷了,她就发现只要提到唐满,整个西厢的人都是笑意盈盈,好像这些丫头们不是她的丫头,而是唐满的丫头一般。
“妹妹一向可安好?”
唐满已经站在炕前了。
穆青鹭头都没抬,瓮声瓮气地道:“你不是让婆子传话说是要来探病么?既然是探病,那还问我是否安好。”
唐满吃了憋,倒也不气恼,仍旧笑眯眯地道:“妹妹可是生我气了?”
这边厢红篆就带着丫头们给唐满送了茶水点心,又道了万福,便一个个嬉皮笑脸鱼贯而出,绿意还朝着穆青鹭挤眉弄眼,只气得穆青鹭差点晕过去。
“我来了这许多时辰,妹妹怎么连理都不理我一下了?连丫头们都知道端杯茶送与我,妹妹却连一句寒暄的话都没有,难道连坐都不肯让我坐么?”
他既这么说了,穆青鹭也不好意思继续闷声不响,只好指了炕沿,道:“你坐就是了,你又不是我的小厮,乃是贵客,岂有不让你坐的道理?平白说这些做什么,还拿我与丫头比,可见的是心里不待见我了。你既不待见我,又跑来做什么?说什么探病,不过是借口罢了。哪有探病是等着人家都好了才上门来的?”
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大通,穆青鹭反倒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抬头瞧了瞧唐满似笑非笑的神情,却又马上后悔起来。
虽说她与唐满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可那毕竟是在她穿越过来之前哪。如今算上这次,她与唐满才总共不过只见了三次面而已,也不知道唐满究竟是个什么性子,万一恼了怎么办。才刚那番话,她委实说得有些造次了。
可如今让她拉下脸来服个软儿,她又做不到,也只好低了头下狠劲地瞅着裙子角,恨不得瞅出个洞来。
只听身边的唐满似乎走开了,一会儿又折了回来,脚步在她身前停住了。
这人是在做什么呢?
穆青鹭慢慢抬起头来,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不由得就吓了一大跳。只见唐满手里举着一面菱花镜,正慢慢俯下身子,眉眼弯弯地冲着她笑。
穆青鹭本能地缩了缩:“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不会是要打她吧?
这个人怎么这样小心眼,不过说了几句不中听的,他若是恼了,自此后丢开手就是了,怎么还要拿镜子打她一个小女孩!要知道那可是面铜镜,这要是照着脑袋敲下去,她的脑袋不开花才怪。
“妹妹别动!”唐满眨了眨眼,竟然笑得有几分促狭。
鬼才会听他的话!
穆青鹭矮了身子,就要跳下炕去,被唐满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肩膀,同时手里还被塞了那面小小的菱花镜:“妹妹自个儿瞅瞅,你的珠花歪了。”
穆青鹭半信半疑,朝镜子里瞄了一眼,果真见右面的那只珠花都已经歪到耳朵边了,不觉气结:这个绿意,做事总这么毛手毛脚的!害得她现在被人笑话。
唐满不做声,慢慢俯下身去,轻轻地将珠花从穆青鹭发鬓间摘下来,又拿着珠花比量了一番,最后才插在其中一个小纂上,又直起身子左右看了一番,才满意地笑道:“如此便好了,妹妹瞧瞧,我戴得可还成?”
穆青鹭拿着镜子打量一番,瞧那珠花正端端正正地插在发间,心里不由地琢磨,未想到这少年郎倒有如此细心的时候,竟也能将这等事做得,就只不知其他的事如何了。若是只在脂粉上用心,那岂不是第二个贾宝玉?
穆青鹭将菱花镜反手按在炕桌上,轻声道了谢,便细眉一挑,道:“满哥哥今日怕不是专门来探病的吧?”
“妹妹果真是玲珑心窍。”
唐满从宽大的袖子中取出来一本字帖并一个小盒子——正是上次盛手串的木盒子——放在炕桌上,单手推给穆青鹭:“我料着妹妹的脚伤应早就好了才是,所以受人之托,专门来请妹妹上学去的。”
难不成竟是那个云翛先生捣得鬼?
穆青鹭按下心中疑惑,拿起字帖翻了翻,见里头全是簪花小楷写就的诗词,与许攸托穆青鸢送来的端端正正的楷书字帖很是不同,便道:“这也是那人托你送来的?”
唐满呵呵一笑:“是我写的,大约还能看得过去,妹妹若是不嫌弃,便用它做个临摹之用吧。”
听得如此说,穆青鹭就认真地翻看起这本字帖来。瞧着这笔簪花小楷既有一种阳刚洒脱之气,又流露出别样的风流俊美,倒端的是一笔好字。
许攸给的那本字帖字虽写得方方正正,但过于素朴,瞧着有些不近人情的样子,这也是他细心的缘故。因对相处不多的学生不甚了解,不通其喜好,便特特送了本中规中矩的字帖来,也是让穆青鹭的字体看起来像那么一回事,不致失了大格。
而唐满就不同了,既是与穆青鹭幼时交好,便深知其性情,这笔风流洒脱的簪花小楷,倒正好对了穆青鹭的性子了。
何况瞧着这字帖的纸张都是新的,字迹又散发着新墨香,便知晓这是他近日赶就的,可见是对她用心至深了。
穆青鹭心下感动,但不肯在面上显露出来,只淡淡地道:“如此,倒劳烦满哥哥费心了。”
唐满的一双星目里就有些别样的光彩流溢出来,挠了挠头,倒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了,一抬头瞧见炕桌上的小木盒,便顺手将盒子打开,递给穆青鹭:“这是上次送给妹妹的手串,因妹妹说那细索线不结实,我回去又重新串了,这回妹妹尽管戴,再不会断的。”
穆青鹭只扫了一眼,便重新盖上了木盒子:“多谢满哥哥。才刚满哥哥说及受那人之托,来请我上学的,这是怎么一回事?满哥哥可否详细说说?”
唐满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暗淡,但马上又露出和煦的笑容来,穆青鹭只当没瞧见。
“前几日,我在麓山书院碰到过云翛先生,闲谈之中,他说起你脚扭伤了,好些日子不曾上学,好妹妹,你病了这么些时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难道什么事情都要告诉你么?
穆青鹭就有些不耐烦,两根手指敲了敲桌面,淡淡地道:“知道满哥哥读书辛苦,便不敢劳烦哥哥。”
语气有些疏离,唐满愣了愣神,才接着道:“云翛先生说,算算妹妹的脚伤也该好得差不多了,但不晓得妹妹为何迟迟不去上学,因此才托我来问妹妹一声。”
穆青鹭撇了撇嘴:“他倒有能耐,竟然还能掐会算了。”
唐满就赔了笑,道:“妹妹快别这么说,云翛先生脾气有些古怪,他今日能托我上门劝说妹妹,已经是给了妹妹天大的面子了,若妹妹继续托病不上学,过几日他可就要告知伯父与伯母了,到时候,恐怕妹妹……”
唐满也是知道穆家家法的,因此,话才说了一半没有说全乎。
穆青鹭就有些恨恨的了,这个许攸,怎么专好多管闲事!大家大户里的小姐称病不去上学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不过是一个臭教书的,何苦要揽这辛苦差事!少一个学生,就多一份悠闲嘛!
她之所以脚好了也不想去上学,便是怕了许攸那双似乎能够洞察一切的眼睛,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并不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若是哪天被许攸给瞧出来,那她还要不要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