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
谁都无法阻止时间的脚步，哪怕再想留住现在这个瞬间，明天也一定会到来。
一天又一天，我成长起来，长出更多叶子，身体也变得更加强韧。
是的……只有……叶子而已……
若到此时再不明白自己无法开花，那么也未免太过愚蠢和自欺欺人了。不过，应该没关系的吧？即便，我不会开花，她也是不会介意的……吧？
因为，她说过的，我是她最重要的朋友，她喜欢我，所以……我想相信她，回应她这份心意。然而……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直不开花？是我养育的方法不对还是时间没到？还是说花期太短暂我错过了呢？呐，你为什么不开花呢……？”
她很伤心，自从我和她相遇以来，从来都没见过她这么悲伤的表情。是啊……这是我的错。因为我不能开花，因为我违背了她的期待，因为我……连这点小事都无法回应她。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从没有像这一刻那样憎恶自己的无用，从没有像这一刻那样憎恶命运的残酷。
然而，我，无能为力。
“为什么？如果你能开花的话……如果你开花的话……”是啊，如果我能开花的话，一定会用上自己的全部，将最美丽的花奉献给你吧。哪怕下一秒就会耗尽我的生命，哪怕再也不能感受你的手轻触我的温度，我也义无反顾。
可是……我……真的，只有……这一点无法做到啊……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
她的脚步渐渐远去了，只留给我一个孤单而寂寥的背影。梦境……似乎要醒来了……
…………
………………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
自从那次以后，我被她的家人搬离了窗台，丢在院子的阴暗一角。这里风很大，即使是朗郎晴日，阳光也无法透过层层叠叠堆砌的杂物透射进来。
这里，就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弃的角落。再也没有人温柔地呵护我，再也没有人细心地浇灌我……我只能饱饮着露水和雨水，努力地生长着以试图透过杂物接触哪怕一丁点阳光。我的生命，真的很顽强啊……即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即便每时每刻，心都冰冷如棘，也没有死去。
“人类的小孩子是可怕的恶魔哦……”不知过了多久，在我出生之际所听到的话语，突兀地在耳边响起。是吗……周围的长辈们所说的，就是指这样的情况吗……
不过，她绝对不是恶魔，绝对不是，只是……我没能回应她的期待，所以受到了惩罚。对，一定，只是这样而已。什么时候，这种惩罚才能结束？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好想念你的笑容，好想念你的声音，好想念……你的一切，好想……见到你……
啪沙，啪沙。
啪沙，啪沙。
似乎从某处传来了谁的脚步声。那是在珍藏的记忆中，无比怀念的，与她初遇之际听到的脚步声。
啊啊！终于，终于……又可以和你再一起了！许久不见的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呢？是不是，会像以前那样，笑着对我说，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最喜欢你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差一点、还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可以看到她的脸了……
忽然，我周围的世界，激烈地晃动起来，有什么坚硬而冰冷的东西，触碰到我的身体了。然后，是游走周身的激烈痛楚，仿佛有什么东西就那么被生生切断了一般。
曾经温柔呵护的手，正在用“铁铲”毫不怜惜的，一下、一下，试图将我从花盆里连根挖出。这个过程，短暂却又很漫长，我甚至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的根部被铲断所发出的悲鸣。然后，她一把抓起我，将我狠狠地扔在地上。
我……就这样……被舍弃了……
眼前的视野逐渐模糊扭曲，我的身体倒在冷硬的地面，却拼命地想要舒展自己的叶子，再一次……看看她的容颜。
因为，这么久没有见面了，直到最后的最后，我所看到的，也只有你的双脚和孤单的背影。
现在的你，会带着什么样的表情呢？是很高兴地终于处理掉了一个没用的东西，还是面无表情地觉得这种事无关痛痒，亦或者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难过呢？啊……为什么天突然黑了呢？已经感觉什么都没有了，好想就这样睡去。
“人类的小孩子啊，都是可怕的恶魔哦……”
“所以，一定不能和他们扯上关系，更不能……爱上他们……”
“因为，当你认为他们很重视你的下一秒……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将你舍弃……”
“人类的小孩子啊，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存在了哦……”
原来如此，是在指责我没有听长辈们的劝诫，最终落得此下场吗？人类的小孩子，是不可以有所牵扯的存在……是吗……
…………
可是……
我还记得她刚发现我时，脸上毫不掩饰的欣喜的表情。我还记得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我时，那双手中的温暖与温和。我还记得她对我分享她的快乐时，那张比阳光更为灿烂的笑颜。我还记得她对我倾诉她的苦恼时，如水般清澈的眼眸里所溢出的忧伤。我还记得她手轻抚过我身体的触感。我还记得她对我说话时银铃般的声音。我还记得……她的很多、很多事情……即便最后是这样的结局，我也不曾对她有任何怨恨。我从她那里得到的东西真的有太多、太多。
死亡会平等地降临于每一个生物，这是自然之理，没有谁能够避免。既然离别迟早会到来，能够以这种形式终结在她的手里，我……也已经很满足了。是我没能回应她的期待，而且这样，至少她……是不会太难过吧……不行……似乎有点……无法维持意识，正常思考下去了呢……好想……再一次感受你手指轻抚在我身上的温度啊……我和你之间的回忆，不知在我死后……会去何方呢？不过一定不会就此消失吧？
因为这些回忆是你我所共有的东西，即便我消亡于世，你也会永远记得的吧？这次……好想真的要告别这个世界了……
果然，在最后还是想看看你的脸，想看你，再一次……看到你对我露出笑容……明明快要死了，为什么如此温暖，心，又如此平静呢？这一切都一定是你给予我的吧。感谢神明，让我能够与你相遇，我啊……不管怎么样都……
最喜欢、最喜欢你了哦……
好想……再见到你……
…………
………………
“呜呜呜……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事呢？不过是一株杂草，又不能开花，有什么好养的？”
“呜呜……才……才不是这样……它是我最……最重要的朋友啊……妈妈你……妈妈你什么都不懂……”
“好了好了，别哭了，明天我再给你买一盆花就是，是那种最漂亮的花哦。来来，别在这哭了，快的站起来去洗手洗脸，万一染上细菌生病了可就不好了。”
“呜呜……不要不要不要！！！我要在这里，我要陪着它，我不要别的花！不要！呜呜呜……”
“够了！你怎么就这么胡搅蛮缠呢！？跟你说了那么多遍，叫你把那种东西扔掉，你偏不肯。我说要处理掉你又非说交给自己，现在都挖出来扔了还是这副德行！下场禁止你带杂草回来养，要知道家里本来就够乱了，再带杂草来就不给你饭吃！！听到没有？！！”
“呜呜呜呜……知……知道了……呜呜”
“真是的，搞得都弄脏了，我去拿东西清理掉。”
“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小小的手，带着无尽的后悔悲伤与眷恋，一如初遇般轻轻捧起了已失去生机的植物。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我没有资格做你的朋友……对不起，你一定很痛吧……可是你一直不肯开花……妈妈说要把你处理掉……我不敢想象她会对你怎么样，所以既然这样不如由我来……对不起……不管你开不开花我都不介意……对不起……我背叛了你……对不起……我绝对不会……再养其他花了……对不起……我、我……”对不起对不起，你一定不会原谅我了吧……但，即便如此，我也……
最喜欢、最喜欢你了哦……
好想……再见到你……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