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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薄雾浓云 ...

  •   这一声吼得地动山摇,中气十足,原来“木头人”也有火气。这一声吼,也把宓蕊震出了一身冷汗。
      “啊!”
      “喝口水。”宓蕊十分茫然地看着四周的环境。这是哪儿?不是医院,也不是宓家的大宅。这里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气。顺从地喝下一杯温水。她总算清醒了几分,这里不正是自己住的酒店嘛!可自己又是怎么回到酒店的呢?脑海中一片空白,一点线索都找不出来。
      眼前还有一张被放大的俊脸,他是……他是薄赫唐。怎么他脸上的表情会这么奇怪,眉间有一道紧锁的皱纹。真是无法想象,这世界上居然有事情能让他眉头深锁,一脸愁容的样子。
      情不自禁地,宓蕊伸手抚上他的眉梢,轻柔地想要把那道皱纹抹去。
      而他,则把她的手从脸上揽下,握在手中,十指相扣。这感觉太亲昵了,再加上他带着一丝焦虑的神情,宓蕊的心跟着慌了起来。
      “你在医院晕过去了。”
      手指相牵,心灵相通,有些事竟不用她开口,他就立即给出了答案。语气平静,但渐握渐紧的手指,透露出不一样的讯息。
      “呵呵,看样子医院的味道我永远都习惯不了。太难闻了!”
      说着,还似模似样地皱着鼻子。装傻,是宓蕊所能想到不是办法的办法。明知精明如他,是不可能会相信她这不高明的谎言。
      既然已经开了头,就不管那么多了。随便他吧,爱信不信。
      薄赫唐能有什么反应,既然她不想说,他当然不会问。这是他和她之间的默契。只要是她不想说明的事情,他一概装作不知,顺着她的意思。虽然他的心里不好过,越来越多的疑问积聚在一起,只能让它们烂在心里。或是等某人心情好了,愿意说了,再一一解除。
      “我饿了,去哪儿吃?”烦恼的事情就不去想它,只要她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能快乐就好。
      “啊!怪不得我觉得肚子饿呢!好晚了哦,我带你去吃好东西。”
      虽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望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心中大致明白时间挺晚的了。再看看薄赫唐郁闷的样子,脱口而出:“薄荷,我大概饿晕了,浑身都没有力气。你背我好不好?”
      说的同时还送上一个大大的笑脸,心里还打着如意算盘,他的脸这么臭,今天晚上就点一个臭味相投好了,让他臭气熏天去。
      “上来吧!”与其浪费时间叹气,不如直接把腰弯下来,让这个名叫宓蕊的女人趴上去。免得自己被活活气死。女人真是麻烦。
      “薄荷,你真是太可爱了!”高高兴兴地蹦上他的背,力道刚好,两手往前一绕,现代版人力车夫已经像了九成,就差一顶破破的旧毡帽。宓蕊心中嘿嘿直乐,恶梦的后遗症状减到零点。
      “亲爱的薄荷,我们现在就向清河坊出发!”他的后背虽然有些硌人,但是总体说来舒适度差强人意,勉强可以接受,再加上薄公子任劳任怨的优良表现,加分后可以达到95分以上。宓蕊此时胸臆被一种温馨的情感充盈。忍不住眯上了眼睛,真是享受啊!
      “薄荷,我们到清河坊,我要点个大鱼头,你吃一半,我吃一半。再点个臭味相投,霉菜梗加上臭豆腐可以让你的脸臭得发绿,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全都让你吃。”边说边想,真的很想看他捏着鼻子吃臭豆腐的样子,不知道到时候他的脸是不是还是高深莫测,喜怒难辨。
      “一切就象是电影,比电影还要精彩。如此真实的场景,让我分不出悲喜。这是初次的感觉,我想了解这世界。充满悬念的生活,击打我的心。这是初次的感觉,好像天空般晴朗。只因那利刃般的女人,她穿过我的心。我爱这精彩的世界,交织着太多的悲喜。我爱这精彩的电影,如梦幻如空花。我那总沉默的朋友,你让我感觉到力量。曾在我心中的伤口,如过眼的云烟。初次感觉,心就像天空般晴朗。”
      紧紧搂着薄赫唐的脖子,宓蕊顺口就唱出了这首许巍的《晴朗》。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在出租车上,当时就觉得特别喜欢。下载之后,没听几遍自己就会唱了。
      最爱的就是那句“我那总沉默的朋友,你让我感觉到力量。曾在我心中的伤口,如过眼的云烟。”
      我那沉默的朋友,会是眼前的这个人吗?但是此时自己的心真的就像天空般晴朗。虽然天色已晚,但是星光璀璨,明天必然会是晴空万里。
      “好,不过点的菜都得一人一半。”
      “咦?你会说不的嘛!好啊,只要你能吃下一半,我就舍命陪君子了。”沉浸在自己喜悦心情中的宓蕊,很意外薄赫唐出人意料地反驳自己的决定。虽然臭豆腐的那股味道实在让人难以恭维,但是薄大少爷都说要吃一半了,相信他也不会跟自己计较吃多吃少的问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先点了再说。
      “薄荷,你出汗了,是不是很累啊?”从酒店到清河坊的路程虽然不远,但是背着个活人,又是七月的盛夏时节,他不会中暑吧?
      “嗯,还好!”这个男人还真是,喜欢硬撑就让他撑到底吧。宓大小姐难得发一次善心,他竟然不领情!
      继续哼唱喜欢的歌曲,不断重复喜欢的歌词,希望这条通往清河坊的路没有尽头。
      “薄荷,我心上有个洞,可能永远也没办法愈合。”
      他的背明显地震了一下,已经走到了状元楼门前,他慢慢蹲下,方便她下来。不管四周来往的路人投向他们的是多么怪异、好奇、窥探的目光。等宓蕊站定的时候,薄赫唐的神色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
      自然地他牵起她的手,一同走进店内。汗湿的手心紧紧相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就是这样吧!炽热的手心,那心呢?一个人心上有个洞,另一个人心上有没有伤口呢?
      不一样的店,菜的味道也不尽相同,或许与多了一个人也有关系。
      有多久没有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了。宓蕊在心中问自己。这几年自己独来独往,都是自己一个人,晚餐、中餐、晚餐一个人尽情享受,孤单的滋味变得模糊了。看着对面清晰的面容,真的已经孤单太久了。
      再次肯定薄赫唐是位难得的绅士,家教良好的Man。宓蕊没开动,他就静静地坐着,陪着她一起看热气慢慢蒸腾,用鼻子品尝美食的滋味。他的眼睛深遂得如同宁静的大海,有着无尽的包容力。但宓蕊却总也无法读懂他眼中所要传达的信息,是不会,还是不愿,无从得知。
      但是从他的一举一动中,都传递着一种信息,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不然,有哪个男人会不顾大男人的体面,背着个女的在闹市悠哉走过。他对自己的喜欢还不止一点点呢!出于女人的虚荣心,宓蕊十分得意地想着。
      “我不是教徒,你呢?”光闻香味是不会饱的,宓小姐准备开动了。
      薄赫唐摇摇头。“万岁,那就百无禁忌了,千万别跟我客气,开动!”还好大家都是没有什么信仰的人,不用举行所谓的餐前仪式,直奔主题,向鱼眼发动攻击。
      薄赫唐发扬一贯女士优先的绅士风度,挟起一筷豆苗。带着酒得味的豆苗棵棵嫩绿透亮,挑逗着宓蕊的味蕾。仿佛在向她呐喊“快来消灭我吧”!
      “我也要吃。”眼睛眨呀眨地看着薄赫唐,模仿梦露的媚眼神功。心里惦记着他手上的那几棵豆苗,好象特别好吃似的。宓蕊也顾不得嘴里还吃着东西,张开嘴,就等着人喂了。
      反正这个名叫薄赫唐的男人自从遇上宓蕊以后,也没什么形象可言了,地位之低,令人不禁掬起一把同情的眼泪。
      薄赫唐早已练就见怪不怪,宠辱不惊的金钟罩功夫,大小姐开口说要吃,筷子的方向立马调头,送往她的嘴边。
      一嘴的豆苗,夹杂着鱼肉,味道很怪,可宓蕊嚼得特别起劲。别人送到嘴边来的食物,都有加分的心理作用在里面,能不好吃吗?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宓蕊动不动就要薄赫唐喂几下,看来被人喂食也是会上瘾的。说穿了,宓蕊从来都是懒人一个,乐得不用费力气自己去挟菜来吃。
      薄赫唐吃的得不多,倒是宓蕊心情极佳,胃口大开,大半个鱼头都被她吞入肚中。不一会儿功夫,桌上的菜就只剩了残羹冷汁。唯独那道“臭味相投”完好如初,品相良好。当然在冷气的作用下已经变从热炒变成了凉菜,不仔细闻地话,连菜味儿都闻不出来。
      怎么办?宓蕊抚着已有八分饱的肚子,两眼突然放出闪亮的光芒。
      “薄……”一个字刚出口,第二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打断了。
      “薄赫唐!”说话的是一个眉眼带着笑的男人。如果宓蕊没记错的话,他就是和薄赫唐一块儿在中国美院皮影艺术博物馆的那个“娃娃脸”。为什么他总是在笑呢?还笑得那么清新,让人如沐春风,真是很难象他发怒时的样子。宓蕊不禁坏心地想,是否他生气的时候会是双目圆睁,眼角带着笑意,而嘴角却散发出凌厉的杀气。那样的话,一定很搞笑。
      他与正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名叫“薄赫唐”的男人关系应该很好。虽然宓蕊才与薄赫唐认识不久,但是却能就有限的认知得出一个必然的结论,薄赫唐是不太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的人。而她自己也只是因为天时地利的关系,侥幸地成为万中有一的例外。
      薄荷唐不是个热情的人,冷然得近乎冷漠。这一点,从他说话的方式就要略见一二。如非必要,他不会主动与人说话,进行沟通、交流。
      “娃娃脸”竟然一见到薄赫唐,就把手放在了他的肩头,而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肢体上的小动作以示抗拒。他们俩人的关系就耐人寻味了。是朋友,同学,亲戚,还是同事?
      “嗨!漂亮的小姐,我们见过面的,还记得我吗?”
      比如他的热络,薄赫唐就显得平淡了许多,表现还是那样不咸不淡,看不出喜怒的样子。更是没有给陌生男女作介绍的意思。只是静静地坐着,并由着那只“咸猪手”继续栖息在自己的肩头。
      “娃娃脸”也不以为意,似乎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的态度。或许他已经可以自动把薄赫唐的态度翻译成“没反应就是好反应”。所以他适应良好地在与薄赫唐打过招呼之后,在没有互动的情形之下,能不觉尴尬,还在第一时间就自动地与宓蕊攀谈起来。
      宓蕊都觉得奇怪,难道自己脸上就刻着四个“人畜无害”的大字不成。“娃娃脸”怎么就会觉得自己好说话呢?
      正想着,他却不等宓蕊对问题作出是或否地回答。“娃娃脸”就迳自坐下,摆出一副他乡遇故知,不吐不快的架式来。
      脸皮厚的人见过不少,可宓蕊还从没见过脸皮厚成城墙的人,这回算是见识了。
      “妹子啊,你可不知道那天在皮影馆听到你念戏文的时候,咱们薄大少那个激动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宓蕊已从“漂亮的小姐”升级成为“妹子”了,速度之快,令人啧舌。
      他更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不需听众有任何反应,就能自己演完全场。
      “说真的,我和薄赫唐都认识这么久了,还没见过他那脸上出现那种表情呢!呵呵,我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她女朋友吧?”
      七拐八绕,外带攀亲戚,总算是说到正题了。真是大喘气,他也够能忍的。
      才说完,他就放下手中的筷子,屏息凝神地等待宓蕊地解答。
      宓蕊呢,首先,她很感激状元楼服务员专业的服务态度,在“娃娃脸”落座的同时,就已奉上碗筷一副。其次,她很佩服他的奇特味蕾,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吃下N块已经冷掉的臭豆腐。幸好有他,不需自己担上浪费食物、金钱的恶名。
      于是,大小姐她就没办法摆着冷脸迎向他好奇的眼神。只能勉为其难地动动小嘴,给个反应了。
      “现在不是!以后或许!”不出意外,“娃娃脸”的下巴呈现脱臼的趋势,手中握着的筷子也变成了大大的八字。
      宓蕊自己也很惊讶脱口而出的答案,更令她意外的是,她竟能读懂薄赫唐无表情时所传递的眼神信息。
      薄赫唐在听了她的话后,眼瞳的颜色更加深邃,像是一汪深幽的湖水,平静却又暗潮汹涌。可他的这种表现究竟是喜是怒,她就无从分辨了。“木头人”老僧入定大半天了,好歹算是有了一些反应,很不巧又是为了一个名叫“宓蕊”的小女人。
      似乎是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娃娃脸”显得有些讪讪地。不过他的抗击打能力很快,可以归类为蟑螂一族,具有顽强的打不死精神。很快他就恢复了眉眼带笑,春风满面的样子。
      “不是!恐怕有人不是这么想的吧!或许?或许真到了那时,我就不能叫你妹子,而要改口叫你嫂子了!”说完,他就自得其乐地笑了起来,仿佛真地掌握了有关薄赫唐的八卦消息一样。透着说不出的得意。
      “说了半天,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商,名易行。易行,就是知难行易的那个易行。”
      看着商易行正襟危坐,一板一眼的样子,宓蕊真是有些不适应。薄赫唐这位商的朋友是个人物,隐隐透着一种霸气,哪还有刚才嬉皮笑脸时的影子。
      “小姓宓,单名一个蕊字,宓蕊的宓,宓蕊的蕊。”惯常地介绍方式已然无需思考。
      “‘宓’这个字很悠久。有安定、平静、安宁的意思。而作为姓名用,应读作“伏”。《通志氏族略四》‘宓氏,即伏羲氏之后’。‘伏’作‘宓’。现代人大多不知道这样的典故,所以会按‘秘’读。一个很古老、有故事的姓氏!”
      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竟变成商易行的侃侃而谈,引经据典。这当然不可能是瞎猫碰上死老鼠,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来自于此人的饱读诗书,满腹经纶。
      就连伏羲都出场了,真让宓蕊感汗颜,原来自己叫了二十多年的名字,竟一直在念错了,还让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当面指出。无底洞如果在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羞愧之感自是不在话下,可他那后半句话又是什么意思?望向商易行依旧带笑的眉眼,宓蕊却觉得莫测高深了许多,却又异常熟悉。
      是了,商易行和薄赫唐骨子里都有着一样的灵魂,只是外在表现形式不同,一个冷,一个热,一个面无表情,一人五色斑斓,可是谁又能真正读懂他们的心思,分享他们的悲喜。难怪他们会成为朋友,同质相吸罢了。他们真的是朋友吗?
      很快,一盘冷掉的臭味相投就被一个名叫商易行的怪家伙给消灭了,臭豆腐和霉苋菜梗半点不剩,他可真能吃啊!想想都臭,亏得有他,就剩了孤伶伶的汤汁。按他的吃法,足以证实商易行是典型的饿死鬼投胎!
      风卷残云过后,商易行很是知情识趣地走开了,正像他突然地来,走的时候更是不带走一片云彩。薄赫唐由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个字,酷得厉害。至于商易行是什么时候走的,宓蕊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当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桌面早已光洁如新,宛若从没发生过有关商易行的一段插曲。
      两大麦茶静静地放在桌子的两边,沉默无言,余烟袅袅。与周围推杯换盏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却又不是那样突兀。动与静,男和女,自古如是。
      闹中取静的温馨,化繁为简的快乐。让宓蕊有种冲动,想要好好了解对面坐着的男人。从认识他开始,两人只是靠激烈的肢体语言有了深入的沟通,至于他是谁,却令宓蕊迷惘。
      “薄荷,你都没事作吗?整天陪着我,无所是事的样子。”
      “我在休假。”端起茶杯,他轻啜一口略带苦味的茶水。看样子,他心情不错,有作详谈地心理准备。
      “遇到我是个意外吧,美丽、错误、包袱?”近“默”得黑,才没几天功夫,宓蕊说话的方式已得到薄赫唐的真传,开始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往外蹦。
      薄赫唐听到她说的几个词,略微愣了一下,象是很意外她会用这样的词形容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美丽的意外,甜蜜的包袱。”寡言男人石破天惊的真情告白,还有比这更能打动人心的吗?宓蕊一听完就傻在当场,更令她始料未及的是,有一就有二,情感的闸门一开,如奔腾的洪水般,滚滚而来,更刺激的还在后面。
      “说喜欢太肤浅,说爱又言之过早。爱,责任层面的东西会多一些,喜欢,感官刺激的产物。可我知道,当时你在苏州冷漠地告诉我,你要去杭州的消息。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只想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说到这里,薄赫唐显得有些激动,习惯使然,他再次端起茶杯,补充了一下水分,带着苦味、涩意的大麦茶或许能平复他的心情。又或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发表长篇大论了。
      “我不想就这么和你分开,因为我知道自己是喜欢你的。不然,我们也不可能用这样草率的方式开始。这是我人生里,到目前为止,最大的意外,最激烈的一次冲动。可是你那时的样子,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到此为止’四个字。我做不来死皮赖脸的事情,但是私心里,我改变行程来杭州美院看望老师,潜意识里是希望能和你在杭州相遇的,虽然几率极低。可我想对得起自己的心。在杭州皮影博物馆,当我看见你走进大门的时候,我心里有个声音清楚地呐喊‘抓住她,抓住她’!可是我真的能抓住你吗?”
      滔滔不绝,竟连停顿都没有。刚说完,薄赫唐就猛地干下一杯茶水,这样豪气干云的他,是宓蕊所不熟悉的。真是难为他了,绅士风度一扫而狂,只剩一个为情所困的烦恼模样。真情流露,宓蕊把一个温文而雅的男人给逼急了。
      可能刚刚她所说,“现在不是,以后或许”的言语惹恼了他。
      但是她也很矛盾,如果现在就给薄赫唐一个肯定的答案,对他而言是不公平的,如果现在就否认,她就得重回孤单影只的生活步调。自私一点,她除了选择沉默,什么也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
      沉默是杀人的利器,也能成为逃避的最佳途径。宓蕊微昂起头,采用下巴微台的防卫动作,视线则是朝下的,专注地研究沉落在杯底的几片茶叶。她的样子有点像佛家所说“眼观鼻,鼻观心”的路子。
      静,静得连四周的声响都变得异常尖锐,哪怕是空调送风时“扑扑”的声响都变得格外清晰。
      薄赫唐并没有忍耐宓蕊式阴阳怪气、反复无常的义务,自然他就有作出选择的权利。宓蕊的做法,她的沉默是有些无赖式的。把薄赫唐抛出的问题,用简单的沉默又还给他,让他做出是与否的选择。这样的境地,除了是与否,已经没有第三种选择的可能了。
      “唉……”长长地叹气之声,来自心底,他究竟是选择释然,还是放弃。宓蕊抬眼望向薄赫唐,等待他的答案。
      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眼波流动,闪着莹莹的亮光,却仍然很坚定地选择望向薄赫唐的眼睛深处,似要探索他的灵魂。
      相对无言,沉默是金。服务员适时地续杯动作化解了两人紧绷的对峙局面。
      “买单!”难道他也选择逃避,不愿正视两人从开始就存在的问题。付完钱,薄赫唐就站起身,对宓蕊说了句“我先走”,作为交代,他就向外走去。
      宓蕊还没搞明白他那句“我先走”的意思,电光火石间,她的视线内已失去了他的踪迹。关于他的一切,除了名字,宓蕊一无所知。像薄赫唐这样的男人会用这样一种方式断开与自己的交集,宓蕊并不感到意外,这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吧!以他举手投足间表现出的不凡气度,能忍到现在爆发,宓蕊该觉得偷笑。可她现在实在笑不出来,肌肉僵硬而麻木,一股阴冷的感觉由指尖逐渐向体内渗透。一寸寸,冰冷的感觉如同沉溺在海水中。
      宓蕊没有哭,只是静静地坐着,背脊僵硬,挺直如钟。周围来来去去的食客们都不由自主地向她投以关切的注视。那一夜曾在状元楼用餐的食客,都见识到了名叫哀伤的小宇宙爆发的力量。
      入夜时分的清河坊依然是熙熙攘攘,人潮如织,宓蕊一个人站在这繁华的街道中,回想刚来时与薄赫唐相扶相偎,你侬我侬的情景,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深吸一口犹带燥意的晚风,就这样,算了!挥挥衣袖,两袖清风,了无牵挂。
      抬头望向天空,罩向她的是压抑的黑,明天是崭新的一天,必定晴空万里,阳光灿烂,这世上没有宓蕊过不去的坎。
      奔跑,不管是否会引来路人的侧目,全力以赴,目标,酒店,一觉到天明,以饱满的精神迎接明天的太阳。
      一边跑,宓蕊心中一边高唱:“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男人不过是一件消谴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什么叫情什么叫意,还不是大家自己骗自己。什么叫痴什么叫迷,简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戏。是男人我都喜欢,不管穷富和高低。是男人我都抛奔,不怕你再有魔力。”
      一路高歌猛进,一路卯足全力,直到汗流浃背,直到筋疲力尽,直到不能呼吸。让所有的情随夜风消散,让所有的哀怨随汗水一同排出体外。所谓痛快,必定是先痛而后快的吧!
      I’m strong enough to live without you.
      Strong enough and I quit crying.
      I’m strong enough to know you gotta go.
      经过剧烈运动的身体,有着透支的快感。所有的感觉都变得麻木了。进了房间,宓蕊已经累得没力气洗澡,直接倒向柔软的大床,呈大字仰躺。两眼无神地望向天花板,将所有的意识、思维驱离本体,渴望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
      可是,无论宓蕊怎么努力,大脑所下达的闭眼指令,却无法准确抵达眼睛部位。拼尽全身的力气,眼睛还是闭不起来。它就像拥有自主意识一样,就是这么固执地呆在原地,不愿移动分毫。直到眼前的天花板慢慢变形,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它才甘心就此落下,疲惫地歇息片刻。那晶莹滑落的一滴,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液,溅落在白色的床单上,晕开来,很快就被床单吸收了,来去匆匆,不留半点痕迹。
      总算闭上了双眼,宓蕊肢体却又不知怎地变得僵硬起来,脑海也异常清明,没有半点睡意。不自主地,宓蕊的手又抚上了耳畔的莲形耳环,黯淡的紫色仿佛通晓她此时的心境。
      慢慢地,她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团,浑身打颤。又是一个人了,还是留不住。一个个,都只留给她一个背影而已。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吗?不是早打算one night stand而已吗?不是早把一颗心给丢了吗?是什么时候,为他的身影打开了心防?又是什么时候,被他攻城掠地的呢?为什么是他,薄赫唐?为什么天定的重逢,却无疾而终?为什么明明是他紧握着自己的手,却又轻易走开?为什么选择逃避,无法坦诚面对?为什么还是被抛不开的过去困扰,作茧自缚?为什么要一次次品尝伫留原地的苦涩滋味?问题一个接一个,不受控制地在脑中不断回旋。
      痛,原来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还没到达百毒不侵的地步。心上又多了一道伤口,痛,还是很痛!
      爸爸、妈妈、哥哥、简宗从、薄赫唐的背影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掠过。而宓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依次飘远,很想大声呼喊,想要停下他们的脚步,想要问问他们为什么要离开自己,更想追上他们的步伐,并肩同行。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干涩的喉咙却无法顺利地说出一个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一在眼前消失,直至无形,留下眼前漆黑一片。
      终于,该走的还是都走了,挽留,永远只是徒劳的努力。走吧!早晚都是要走的。就留下宓蕊一个人细细品尝漫漫黑夜的滋味吧!
      宓蕊颤抖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平静,总算入睡了。蜷缩着的身体宛如回到婴儿时期,在母体中最安全的姿势。她的一只手依然捏着自己的耳垂,可能对她来说,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内心的平静。
      梦中,宓蕊重又回到那个五彩缤纷的夏天。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手头事务颇多,不像前段时间可以抽空写写。如无意外,周日起会恢复上传,但是节奏会有所减缓,抱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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