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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晓风残月 ...

  •   医院的走廊上,嘈杂的声音,不断进出的医生、护士。你永远无法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他们的表情是一成不变的木然、严肃。现在却有异样的紧张气氛弥漫其中。
      似乎是被这种紧张的气氛所感染。一直静静地坐在医院走廊长椅上的女孩,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小小的身子。向着身边男孩靠了过去。
      “哥哥,为什么把我带到医院来,你生病了吗?囡囡好困,想睡觉!”
      被人突然从温暖的被窝中抱出来的滋味并不好受。医院所特有的气味刺激着她反应迟顿的感官神经。
      心中的不满忍不住就脱口而出了。是啊,大半夜的为什么不让人好好睡觉,到医院来干嘛,明天还要上学呢!
      “囡囡乖,哥哥身体不舒服,在等医生伯伯过来。哥哥也怕打针,所以要让囡囡来壮壮胆。”
      少年和小女孩长得有七分神似。但是两人的年龄相差应该很大。小女孩瘦瘦小小的模样,应该只有5岁左右的样子。而少年的肩膀宽阔,已经足够担当起男人的责任,撑起自己头顶上的那片天。女孩儿的神态尽显娇气,少年的眉宇则有明显的痛苦之色,像受了什么打击。
      少年把女孩儿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双手搂着她那小小的肩,紧紧的,死死的,仿佛拼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他的额头抵住她小小的脑袋,发出如同小兽受伤一般的“呜咽”声。
      深切感受到少年异于常态的表现,小女孩很惊慌,特别在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自己的发丝滴落的时候,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小女孩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眼泪就这样禁不住地,一颗接一颗地滚滚而下。
      她被哥哥的不安、悲伤给传染了,止不住地,静静地流着泪。
      迷蒙的泪眼中,只有哥哥的那双手,那样有力地支撑着她,温暖着她。
      “嘭”那扇挂着“手术中”门牌的房门被人用力地打开,身穿手术袍的医生们鱼贯而出。为首的那个人摘下了口罩。
      悲伤,沉重,空气死寂。顿时眼前的画面静止了,只有急促的呼吸声。
      少年轻轻地放下小女孩,僵硬地站起身来,直挺挺的,就那样站着。少年的双目已然尽赤,几欲滴出血来。他紧握的双拳,死命地攒着,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
      小女孩敏感地蜷缩起身体,惊恐地看着面前一排面容肃穆的大人。
      “宓子建!”为首的医生面对少年平静地开口,确认着他的家属身份。
      “是!”很轻地回应,像要逃避什么,终究无法逃脱。是怨,是叹,是哀,是痛,仅仅一个字,涵盖了所有的情绪,悲辛无尽。
      一夕之间,他成长了,成长为一个男人。如果这就是成长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他只能紧咬牙关,和血吞下。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只能面对现实。既然身处这个地方,除了面对和接受,别无选择。此情此景,也容不得他做其他选择。
      “令尊已于今日凌晨2时42分16秒,抢救无效死亡。请节哀!”
      话音刚落,看惯了生离死别场景的医生们就从他们眼前消失了。他们知道,这一刻应该是留给死者家属的。
      哀莫大于心死,宓子建已经流不出泪来。房间的门再次被打开,护士们簇拥着推着病床走了出来。病房的走廊这一刻静得可怕,只有病床底下滑轮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有节奏地在无人的走廊上飘荡着。
      宓子建牵起小宓蕊的手,一步,一步,跟着病床前行的方向。
      宓蕊的手被哥哥握得很哭,但她没有叫。小孩子的心灵是如此敏锐易感,她忘了流泪,一味地小跑着,紧跟哥哥的步伐。
      死亡是什么,医院代表死亡。死亡的味道是什么,是医院的味道。
      或许她还没有大到能够了解死亡意味着什么,但是此时的记忆,已让她把死亡和医院联系在了一起。
      病房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默默地站立着。良久之后,哥哥对着宓蕊说道:“囡囡,爸爸妈妈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妈妈当场死亡,爸爸现在也死了,就躺在那张床上。”
      “囡囡,以后,咱们家就只有你和我了。”
      虽然宓蕊搞不懂,哥哥为什么说那个蒙着头睡觉的人是爸爸。但是,哥哥的最后那句话她还是听懂了。
      宓子建也不管宓蕊听懂没有,自顾自地走到窗前,推开窗。
      凄凄的夜风灌进了病房。漆黑的夜空没有半点星光,只有一弯黯然的弦月孤伶伶地挂着。
      黑暗的气息有着吞噬一切生息的力量,暗得没有尽头,暗得让人无法喘息。
      很快,太阳就会升起,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宓子建把握最后的时间,放任自己沉浸在悲恸的情绪中。明天,未知的明天,父母突然的离世,必将引起轩然大波,宓家不能倒,至少不能在别人幸灾乐祸的眼神里轰然倒塌。
      他也还只是一个刚拿到身份证的半大小子。那个纯真的少年只能成为被埋葬的昨天。
      他恨,恨上天的不公,父母操劳半辈子,还没来得及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怎么就走了呢?妹妹还那么小,她可是一家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啊!父母老年得子,欣喜若狂自不在话下。囡囡是一家人的宝,是宓家的公主,她才7岁,他们怎么忍心丢下她,就这么走了呢?
      胸中那股浊气不吐不快,他向着天空发出一声长啸。忍了一晚的胆颤心惊,慌恐不安此刻尽情地任他发泄着。
      带着自残意味地,他握起拳头狠狠地砸向冰冷的窗户。玻璃应声而碎,红色的血液无声地流淌。
      “哐啷”一声巨响。
      看到哥哥终于有了动作,宓蕊才敢放任自己哭出声来。一个才7岁的小女孩,一夜之间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或许她还不知道这真正意味着什么。但是哥哥的悲伤她是能够感受到的。血缘之间有条微妙的纽带联系着这对兄妹,这世上从此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哥哥的悲伤成了她的悲伤,哥哥心痛,她也心痛。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刚刚只是傻傻地看着宓子建的背影,不敢,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痛,从未有过的痛,把她的声音麻痹了。
      神情木然的宓子建机械地转过身,宓蕊的哭声拉回了他早已不知飘往何方的思绪。
      宓蕊那小小、弱弱的身子抖得像筛糠似的。他还有一个妹妹要照顾,他宓子建要让宓家的公主平安长大,宓蕊的幸福一定是父母的希望,她的幸福会是自己奋斗的动力。
      “囡囡乖,再哭就不漂亮喽,累了吧。哥哥今天向学校请假,我们回家好好睡一觉。”
      宓子建俯下身,与宓蕊平视,温柔地擦拭着不断滑落的泪水。
      奇异的,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的嘴角藏着诉不尽的苦涩,但他的眼神却透出无比的坚定。
      宓蕊真的是累了,折腾了一整晚,她已经体力透支了。哥哥的笑容对她影响很大,使她激动的心神平静了许多。
      一向视宓子建为偶像的宓蕊,看到哥哥的笑,紧绷的心弦一下子就松卸了。一阵倦意袭来,她靠向宓子建,找到一个熟悉的角度便沉沉睡去。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眼角的泪痕未干,就能进入梦乡。真是幸福啊!
      宓子建最后望了一眼被白色床单盖着的人影,心中暗暗发誓,决不让死去的爸妈失望。
      带上房门,抱着宓蕊,坚定迎接吉凶未卜的新一天。
      宓蕊父母的死,登上了当地报纸的头版头条。当然,以宓家在当地的影响力,这绝对是无庸置疑的耸动新闻。同时,经济版面还动整版篇幅介绍宓氏夫妇的创业发家史,社会版面则用传记的形式悼念着宓氏夫妇的唏嘘一生。
      早年从政,后因不知明的原因弃政从商,时值今日已成为拥有两家大型上市公司的宓父,他的一生只能用传奇来形容。跌宕起伏的从商经历,富豪因车祸英年早逝,若大家业何去何从,每一条都能满足人们窥探的欲望,起到吸引眼球,增加销量的作用。
      媒体闻风而动,记者们24小时守候在宓家大宅门外,恨不能破门而入,抢到第一手的新闻素材,急功近利地迫切着。毫不体谅刚成为孤儿的宓子建和宓蕊的心情。人性的丑陋,成名的渴望,利己的思维,谁能免俗。赤裸裸的竞相追逐,谁还在乎往人家伤口上再洒一把盐,踏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呢?
      一个月能用来做什么事情,一个月的时间够做什么事情。事实证明,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刚满16周岁的‘男人’成长为上市公司的掌舵人。
      这一年的夏天,宓子建果断地放弃了自己尚未完成的学业,把那个原先属于父亲的书房改成了教室,聘请国内著名的管理学、经济学、心理学教授做家庭教师。凭着多年来在父亲指导下所得在自家公司打工的经验,及一位世伯的鼎力支持,他成功地顶住各方压力,成为新任董事长的不二人选。
      这一个月里,他还给自己的父母举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父母下葬的瞬间,他的脑中响起当天临行前宓蕊的嘱咐,“哥,别太累了,囡囡今天等着你回家一起吃饭。”
      宓子建的世界因为有了宓蕊才不孤单,那一天,他的脊梁始终都挺得直直的,宛若一棵苍劲的松树,在烈日暴晒下挺立着。
      父母下葬的消息宓子建没有告诉宓蕊,她今天还要考试,她是一个好孩子,应该以学业为重。他要让宓蕊拥有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今天的这些就让他自己一个人承受吧。
      想到宓蕊,宓子建笑了,她真是一个很乖的孩子,聪明得玲珑剔透。永远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这些天聚集在自家门前的人群,已经造成了她每天上下学的困扰,可她什么也没问。小小年纪,已经知道关心哥哥了,就某些方面而言,宓蕊比自己更坚强。爸爸妈妈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慰了。
      其实,一个月的时间,也已足够一个小女孩心智趋于成熟。
      从医院回到家的第二天傍晚,宓蕊被楼下的争吵声惊醒。当她赤着脚走到一楼大厅边的时候,发现往日那些慈眉善目的叔叔伯伯们,个个面露狰狞之色,正争得面红耳赤,话语更是一句高过一句。
      而哥哥只是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温文地将双手交叠于胸前,眼带嘲讽地看着大厅中的一切,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讥笑。
      争论没有结果,他们又吵吵囔囔着走了。走的时候都没有和哥哥打招呼,好象来的目的就是争吵。
      只有温伯伯留了下来,宓蕊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受伤了,这一刻她知道了什么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她深刻地意识到哥哥是自己在世上的惟一亲人,至亲骨肉。
      短短一个月,宓家刚办完一场丧事,紧接着便操办起一场风光的喜事,宓、温两家联姻,永结秦晋之好。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中式订婚典礼,但因为主角的特殊性,成为人尽皆知的新闻。
      那一个月,人们茶余饭后的议题紧紧围绕着姓宓的人家。
      一个月的时间,宓蕊也在悄悄地成长着、绽放着。
      一个月,亲人逝去的伤痛渐行渐远,心头的那块伤疤慢慢愈合。宓子建全心投入公司的营运管理中,每天的行程表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恨不能一天能变出30个小时来。但是有一个时间段除外。他坚持把每天晚上7点至8点的时间空出来,这个时间段是属于家人的,属于他的小妹妹宓蕊。他会在每天的这个时间陪宓蕊吃饭、聊天。利用这段时间关心妹妹的饮食起居、学业功课、学校生活等方方面面,事无巨细,包罗万有。他以这种方式担负起一个哥哥身兼父职的责任。
      而小宓蕊则尽自己所能地做个不让哥哥担心的乖孩子,努力学习,课业优秀。每天和哥哥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的时间,她会把学校或是家里发生的一些趣事告诉哥哥,她知道,晚饭时间的哥哥是可以放松的。她会活灵活现的说笑话,逗哥哥笑。
      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关心彼此,爱护流淌着相同血液的家人。
      但一个月的时间,有些事情还是悄悄的改变着,让人不得不学着去适应。
      宓子建订婚当天,温静雅和她的一位远房表亲就搬进了宓家大宅。正是从这一天起,宓家兄妹简单的二人世界,变成了纷繁的四人世界。愉快的晚餐时间变成了四个人的家庭聚会。
      宓蕊该称为大嫂的温静雅,是个典型的急惊风,任何事情一到她嘴里,都能变成惊天地泣鬼神的奇事一桩。
      刚开始的时候,宓蕊还不好意思叫这个比自己8岁的姐姐为“大嫂”,可时间一久,她也就习惯了。如果说宓蕊是一个心智未成熟的孩子,那么温静雅就是一个还没开窍的大孩子。两个人当然能够玩到一块儿去了。
      其实,当温静雅还没成为宓子建未婚妻的时候,两家人就已交往频繁。只不过,那时候的温静雅在宓蕊的印象里,只是一位大姐姐,两人没什么过深交情。
      再说温静雅和宓子建他们几个年纪相仿,才不会和宓蕊一样的小孩子玩呢。她在宓蕊的记忆中是个模糊的影像。一个长得像洋娃娃的姐姐,是那种笑起来能震彻人心的洋娃娃。
      现在,温静雅成了宓子建的未婚妻,和宓蕊吃住在一起。宓蕊发现,她不但人漂亮,还很有趣。她的到来为自己家带来笑声,发自内心的快乐。
      哥哥和这个漂亮姐姐订婚了,哥哥还郑重其事地让自己叫温静雅“大嫂”,可见哥哥是喜欢她的。只要是哥哥喜欢的,宓蕊就会喜欢。况且,温静雅本身就是一个热力磁场,吸引着众人的目光,让人不喜欢都难。
      可是,世事总不能尽如人意。温静雅带来的那个拖油瓶就不那么讨人喜欢了。他太静了,静得让人觉得阴沉。所以每当大伙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气氛总会很怪。
      温静雅理所当然地成为饭桌上的主角,说笑嬉闹,唱作俱佳。宓蕊是默契的配角,配合温静雅的“表演”,适时作出一些解释和补充。宓子建是最忠实的听众,静静地坐在主位上倾听,有时会应剧情需要做出恰如其分的表情。只有他,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专注地吃着面前的饭菜。就象这辈子没吃过东西一样。无论温静雅、宓蕊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一点反应也没有。静得成为一块人形背景。
      他就是温静雅带来的那个一表三里远的亲戚――简宗从。刚开始,宓蕊以为他大不了自己几岁,他和自己一样瘦瘦小小的。所不同的是,宓蕊的瘦小给人的感觉是女孩子特有的娇俏。而他,带着一种病态,如同长期营养不良一般。宓蕊很难相信大嫂家里竟会有这样的亲戚,她觉得这是只有在电视里才会出现的。
      后来,相处久了,宓蕊才从温静雅的嘴里得知,他是个孤儿,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简宗从被亲戚们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谁都不愿意多养一个只会消费,不会带来产出的“废物”。他从前过的是饥一顿饱一顿,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多年以后,他才辗转找到温静雅这个远房亲戚,当时温家只剩温静雅还在国内读书,她的父母已经移民美国,不常回来。没过几天,温静雅就在父亲的授意下与宓子建订了婚,他就只能随着温静雅住进了宓家。
      而他,也并不是宓蕊想象的与自己年纪相仿,简宗从比宓蕊大了5岁,是宓蕊应该叫作大哥哥的人。
      自从得知了简宗从的身世,宓蕊就不再排斥这个坚持着“三不一没有”的人了。不说话、不合群、不抬头、没表情。
      原来他和自己一样没有了父母,自己还有一个哥哥可以依靠,而他比自己更可怜,什么都没有,只能靠自己。从这一刻起宓蕊决定把他也当作自己的家人来爱护。
      宓蕊如同找到自己的玩伴一样,除课业外,其余的心思全都绕着简宗从转。原本家里人丁单薄,父母在的时候总有数不完的应酬,哥哥虽然是走读生,可也有自己的圈子,宓蕊的孤单可想而知。现在父母不在了,哥哥继承了他们的衣钵,虽然坚持每天晚上回家餐叙,可相处的时间毕竟有限。宓蕊和温静雅虽然无话不谈,但是年龄的差距总是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再说,温静雅性格活泼,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只要有她在,别人都只能沦为黯然失色的配角。
      简宗从虽然个性沉闷,但是在宓蕊心中,他却成了知音的不二人选。只要宓蕊一有时间就会紧迫盯人。简宗从的身世让她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冥冥之中,有种叫做缘份的东西,把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连在了一起。
      有好吃的,宓蕊第一个拿给简宗从;有好玩的,宓蕊第一个想到简宗从;有好事发生,宓蕊第一个分享的人还是简宗从。
      莫非会发展成“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的青梅竹马?
      宓蕊年纪还小,她满脑子所想的只是简单的分享,把所有自己所能想到、得到的与简宗从分享,无论是好、是坏、是快乐,还是悲伤。简宗从成了哥哥的化身。
      而简宗从呢?他总是懒懒的,不怎么愿意搭理宓蕊。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一动一静,让人无法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没人能与简宗从做深层次的沟通。他的四周树起高高的防护墙,墙里是封闭的自己,墙外是不得其法而入的宓蕊。他的生活就是枯燥的两点一线。从家里到学校,再从学校到家里。即使是温静雅,也从不见他与这位给予他新生机会的“恩人”有过多的接触。他是我行我素的惯行者,但是他不叛逆。他在学校也同样保持沉默,只不过因为他的课业表现优秀,老师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容忍着他的特立独行。
      直到他住进宓家的第一年夏天,情况才有所好转。起因是一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画板。
      那一年的夏天,宓子建为了去美国竞标一个国际性的大工程,不得不与宓蕊分离一阵子。而温静雅则是理所当然的随行者,一为探亲,二则担任宓子建的商务秘书。像这样的大项目,宓子建是不会放心让外人来翻译的,而他自己虽然英语的日常会话还过得去,但是一旦涉及专业领域的术语,他就莫可奈何了。温静雅无疑已成为他事业上最得力的助手。两人在谈判桌上常常只需一个眼神的交流,就能互通心声,合作无间,心有灵犀。让人不敢小觑这个少年组合的实力。
      做出决定之前,宓子建曾考虑过带宓蕊同行,但是宓蕊从小就有一个怪癖,睡觉认床。换了新环境很难睡得着。考虑再三,宓子建决定让宓蕊呆在家里,并准备利用暑假这段时间,给她请位家庭教师,至于学什么,就依她自己的兴趣而定。
      结果,自然是宓蕊十分不值得和宓子建分离,特别是在父母辞世后,宓蕊幼小的心灵对哥哥的依赖程度是非常强的。可是,她也知道哥哥此行是非常重要的,伤心自是不在话下,不过还好家里也不是只留下她一个人,还有个简宗从可以代替哥哥的角色陪伴在自己身边,想到这儿,她就没那么伤心了。
      当宓子建问她想学些什么的时候,却真是把她难住了。学什么好呢?自己没有艺术细胞,学唱歌跳舞肯定没戏,教的人和学的人都痛苦,花钱买罪受又何必呢!
      想来想去,才在宓子建临行的前一刻决定学画画。她主里的打算是,寄希望于用2-3个月的时间,突击学习人物肖像,赶在宓子建回来前,送哥哥一幅由自己给他画的人物肖像,只要想到哥哥拿着自己亲手所画的礼物时的惊喜表情,她就觉得异常兴奋,信心满满地准备大干一场。
      但是美好的愿望不见得都能实现,短短两天时间,宓蕊就非常沮丧地发现,艺术细胞这东西是相通的,自己没有唱歌、跳舞的爱好,画画也没有天分。老师教得很用心,什么明与暗、深与浅、远与近、线条等等,讲得很透,可她就是搞不明白,对这方面缺乏悟性。
      一个简简单单的苹果,想要把它画到画板上怎么就那么难呢!老师三下五除二就能把苹果给画得活灵活现,立体生动。
      再看看自己画的,不得不承认天分的高低足够决定伤口的好坏。可是就这样放弃了,她又觉不甘心,怎么办呢?
      就在她愣愣地坐在花房,望着自己那幅画得分不清是什么的画发着呆,犹豫着是否该放弃画画的时候,她看见“木头人”简宗从走进来了。
      这一次他的主动靠近,让宓蕊感到非常意外。让她感到震惊的事情还发生在后面。他站到宓蕊所画的作品前,看了几分钟之后,居然主动开口说话了。要知道,这可是“木头人”第一次和宓蕊进行沟通呢。宓蕊都不晓得除了震惊两个字,还能用什么字眼来形容。
      “笨蛋!”虽然是带着贬意的两个单字,但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让宓蕊觉得弥足珍贵。
      “对啊,我是笨蛋。我也在想画画怎么会这么难的啊!怎么办,人家还想给哥哥画幅肖像的,这下可好,画不成了。”
      也不管听的人是否会把自己说的话当成耳旁风,宓蕊和简宗从的交流方式一向都是如此,宓蕊负责说,自说自话的说。
      心里想的东西说出来,宓小姐的心情好了很多,就像把一个沉重的包袱卸掉了一样,整个人变轻松了。
      心情舒畅了,嗅觉就变得异常灵敏,被晾在一旁小圆桌上的点心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拿了一块尝尝,不错,真的很好吃。反正“木头人”不理自己,宓蕊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一口香滑的奶茶,一口特制的美味点心。人生的乐趣,就是在于享受。
      身处四季常温的宓家花房,宓蕊觉得自己的快乐应该就是这样的。想着想着,她就觉得有点困了,花房里有一张看着就让人想躺上去的吊椅。宓蕊个子小,那张吊椅可以当作吊床来睡。心动立马行动,宓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爬上吊椅去睡觉了。
      对了,好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入睡的前一刻,她还迷迷糊糊地想着到底是什么事情忘记了。还没等记起来,宓蕊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管它呢,先睡了再说。
      等她一觉睡醒,已经是2个小时以后的事了。而她在睡醒的同时才记起,“木头人”的异常反应,自己还没弄清原因呢。睁开眼,在花房匆匆扫描一遍,哪儿还能找到“木头人”的影子。这里的花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
      宓蕊边揉着眼睛,就想去找简宗从谈谈,尽管谈的结果不用想也能知道,可她就是喜欢这样的过程,就像寻宝游戏一样,充满着发现的乐趣。
      才刚坐起身,有一样异物从宓蕊身上滑落。
      捡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张哥哥的肖像画。这幅画画得很有感觉。特别是把哥哥思考时独有眉间的那一抹褶皱都画得惟妙惟肖,抓住了哥哥的沉稳气度,和摄人风采。画的背景是夜色下的落地窗,窗外星光寥寥,暗得有点神秘莫测。而画中的哥哥,正站在窗前深思,一只手支着下巴,智慧的光芒夺人眼球,那挺拔、俊朗的身姿、样貌完美得如同西腊神话中的神祗一般,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哇!这画上的哥哥虽然如此熟悉,但是那种神韵是自己都没发现的呢。宓蕊所学的词汇有限,她只能用漂亮两个字来形容。这幅画会是谁画的呢?画得太棒了,再看向一旁被扔在角落的那幅苹果习作,这大概就是老师所说“天壤之别”的现实解释。
      “究竟是谁画的呢?”宓蕊不禁自言自语起来。这个花房之前只有自己和“木头人”两个人来过。莫非是“木头人”画的不成。
      为了证实自己的大胆猜测,宓蕊匆匆跑向主屋,一路向遇到的人打听简宗从在哪儿。
      气喘嘘嘘地来到简宗从的卧室,宓蕊忘了该有的礼仪,还没等敲门,就迳自往里闯了。
      “喂,木头人。你看这幅画,不知道是谁画的。画得好棒哦,是你画的吗?”
      还没等一口气喘完,宓蕊就连珠炮似的说出一串话来。
      等她停下脚步,静下心的时候,却被房内的景象给震住了。陪随而来的,是“木头人”一天之内的第二次开口。很简单,一个字“滚”。

  •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有人愿意施肥了,一句话,谢谢!偶会继续努力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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