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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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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過後,慕容瑾傷勢大好,已經可以下床走動,她攬過鏡子瞧了瞧背上的傷,雖從從鏡子中看見了自己背上的傷有多麼猙獰,可卻不怎麼疼,也不知那趙亦辰給的是什麼靈丹妙藥。
說到趙亦辰,慕容瑾只知道他是華陵派的人,且醫術了得,可華陵派卻又是什麼組織,這個,慕容瑾並無聽聞,且房裡也就她一人,沒人能給她問出個所以然來。
雖然趙亦辰每天固定會到她的房間,親自端藥給她服用、陪她聊聊天遣個懷什麼的,可大多時間他並不在屋裡,而每當慕容瑾向他問起華陵派時,趙亦辰卻又不語,搞得兩人之間有些悶。
後來她才知道趙亦辰之所以不和自己解釋華陵派的原因,那是因為她尚未做出決定,既然她尚未答應成為華陵派弟子,那他著實也沒什麼好跟她解釋的,這倒顯得華陵派十分神秘。
出去走了走,她總覺得身上似乎不大舒坦,原來是幾天沒洗澡,身上黏呼得很。其實這幾天能下床時她就想好好洗個澡,無奈趙亦辰說傷口尚未完全癒合,不宜碰水,她既不方便自行擦澡又不給趙亦辰代勞,就只能默默忍受。
兩天前當她同趙亦辰問起何時才能碰水,他回她三個字──再兩日,於是乎她又等了兩日,今天終於到來了,她想好好洗個澡,徹頭徹尾洗個乾淨。
趙亦辰那屋子蓋在山間一處隱蔽的所在,附近並沒有其他人家,而她也從未在這座山上看見其他什麼人,雖然感到有些困惑,但她覺得環境清幽也是件好事,也難得趙亦辰找得到這塊土地。
傍晚,她留了張字條告知趙亦辰她的去向後,便揣著換洗的衣物來到山腳的小溪,一路上油桐花樹遍布,慕容瑾停下腳步,看著那純白的花瓣緩緩由枝椏間脫落,在空中飛舞著,而後靜落在山間小路,夥同著夕陽餘暉渲染成一幅美不勝收的景色,難得的平靜也悄然上心。
花開、花謝、花落,如此週期不斷在循環,慕容瑾望著飄落至掌心的花瓣,不作任何聲響。
來到溪水邊,慕容瑾用手探了探水溫,雖說溪水有些冷,可為了擺脫幾日的黏膩,也就只好將就一下了。
再次環顧周遭,確認沒有人之後,她脫下衣服踏進溪裡,一陣冰涼自腳底蔓至肩頭,慕容瑾舒服的吐了口氣。
潺潺溪水流過,表面漂浮了許多油桐花花瓣,這情景倒是詩情畫意,她向溪水深處泅了泅水,夕陽的餘暉在眼前一片緋紅璀璨,閉上眼,似乎還可以感受到一絲陽光的暖意,她突然想到了一首挺應景的詩──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她覺得眼睛有些酸澀。
捏起鼻頭,慕容瑾緩緩將她整個人沉進水裡,水中黑髮如緞,遮住夕陽照射下來的一點微光,就好像是世界全部消失,而她卻獨自一人置身在黑暗中一樣。
過了很久,久到她突然想起自己似乎許久沒呼吸後,她才慢慢張開眼浮出水面,水珠由她的額際滑下,清麗的面容上毫無表情,游向岸邊,她重新穿好衣裳,眼看天色已晚,她也該準備回去了。
當她收拾好一切,正準備往回走時,天空卻驟然劃過一道妖異的光芒,她的背後發出巨大的聲響,頓時天搖地動,狂風驟起,梧桐花樹被吹得颯颯作響,滿樹的花瓣開始凋零,那場景詭譎的很,慕容瑾猛地轉身,想查看發生了什麼事,看清眼前的景象後卻嚇得臉色發白──方才深不見底的溪水,竟以迅雷不及耳目的速度快速的乾涸!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慕容瑾慌亂地看著溪水消失,天空不斷出現異象,狂風捲雲、雷電交加,她很害怕,不知道現在到底該做些什麼才好。
大地仍在劇烈搖動,不遠處傳來某種類似獸類的咆哮,由遠而近,越來越大聲,慕容瑾往聲音的來向看去,看清楚來者的那一刻,她更是嚇得瑟瑟發抖。
那是條蛇,不,不只是條蛇,那是隻牛首蛇身的巨獸,正快速的沿著溪水下游往上而來,看到慕容瑾的那刻,妖物彷若飢餓已久時看見大餐般,更加速的向她靠近,耳邊響起妖物的嚎叫聲,震耳欲聾。
慕容瑾忍著內心的恐懼,用力的想看清眼前一切,只見牠所到之處無一花一草完好,但凡牠身後的大地皆形成一片荒蕪,無邊業火隨著妖物的到來燃燒牠經過的每吋土地。
那究竟是怎樣的妖物?
慕容瑾不敢想像,她很想逃跑,無奈雙腳像是被釘在地上似的,楞是無法移動,她回想起那日山賊\襲擊馬車時,心裡的那份恐懼和徬徨也是如今的情形,心道難道今日就要命喪於此了嗎?
她僥倖地從山賊\刀下逃過,卻要死在這裡?
想了想,她卻忽然笑了,那笑容彷彿頓悟了些什麼。
「也好。」她釋然的說著。
娘親曾和她說過,凡事都要往好處想,所以如果她死了,就能夠見到朝思暮想的家人了,這樣也算是個結果,就讓她的生命結束在這裡,這樣也好。
她不再感到害怕。
慕容瑾放棄了那日想活下去的堅持,不是多麼想要自暴自棄,而是橫豎她大概也活不過今天,放眼四周也是杳無人煙,根本求救無門,臨死前的一刻她不想再沉浸在恐懼的心情當中。
如果一個人可以坦然接受死亡這件事情,那麼那個人一定是在這個世界上了無牽掛、沒有羈絆才會這樣,對慕容瑾而言,這世上她所有的羈絆就是家人,現在她沒了家人,「死亡」於她而言不過就是兩個字那麼簡單罷了。
「希望不要太疼得好。」她喃喃說著,看著那妖物離自己越來越近。
可就在她要閉上眼迎接死亡的霎那之間,一道白色的人影忽地出現在她眼前,半瞇起來的眼再度睜開,看見那人時,她愣了一楞。
「這種時候就該逃命,傻站在那兒做什麼?」他頭也沒回,淡淡的說著,說完這句話後,右手持著把劍,便向那妖物去了。
只見那白衣的青年變換了無數的身形,幾次騰空,銀白色的衣袖在空中飛舞著,手中刀劍在妖物的身上迅速地劃下好幾道傷口,身勢很是俐落。
慕容僅隱約看見那劍的邊緣泛著藍光,而刀落下的每一次,妖物都發出似怒似惱的嚎叫,適才在牠身後的無邊業火忽旺忽滅,空氣中瀰漫著熱氣和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打鬥還在繼續。
那妖物似是十分的痛苦,不斷地想找空隙反擊,卻反倒傷得更重,反觀白衣青年一派從容的形容,可謂遊刃有餘,應付那龐然巨獸簡直毫不費力,末了,青年將劍刺入妖物額心,那妖發出最後一聲長嘯,應聲倒了下來,原本的狂風熱浪也伴隨著牠的倒下而消失,四周靜了下來。
慕容瑾遠遠看著那妖的皮肉迅速的腐化,屍身泛起陣陣白煙,最後只留下森森白骨,心裡的震驚仍尚未平復。
青年仍在妖物的白骨前佇立著,一動也不動,她心道一個不好,趕忙向青年走了過去。
「你......」慕容瑾正要開口,就見那人轉過頭朝她笑了笑,一派瀟灑的作風,又見他唸了些什麼,面前的森然白骨便燃起了熊熊烈火,彈指之間,白骨就被燃燒殆盡。
「我沒事,這不過小場面罷了,倒是你,怎麼會跑來這裡?」
慕容瑾仔細的看了看他,確認他沒有受半點兒傷後,一顆心才安定下來。
「我......我來......」她懷中還抱著剛換下的衣服,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是來洗澡的,因為就連屋裡的字條她也只是告訴他,自己想來看看溪邊的梧桐花而已。
趙亦辰用一副瞭然的表情看著慕容瑾,「你的頭髮還濕著,雖說這風不算太冷,可吹久了、染上風寒就不好了。」
慕容瑾點了點頭,跟在趙亦辰的身後沿著來時的小徑返回屋子。
在等頭髮乾的過程中,趙亦辰同慣例一樣端了碗湯藥給她,說是這藥再喝個三五天便可停掉,慕容瑾趁著這個空檔,把方才在回屋途中想的問題全問了出來。
「趙公子,剛才......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趙亦辰給自己添了杯茶,坐在一旁的木椅上,對著慕容瑾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說道:「狀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行水則竭,行草則死,見則天下大疫,謂之『蜚』。你剛剛看見的,就是上古災獸──蜚,不過那只是牠的化身,還不是真身。」
「不是真身?」
「若是真身,死後必留下牠所有修為化成的靈珠。」
慕容瑾回憶起趙亦辰與那妖物纏鬥時的過程,確實沒看見任何珠子之類的東西,於是她又開口問道:「公子對於妖物甚是瞭解,莫非公子是......除魔師」雖說是問句,可慕容瑾說這話的語氣倒像是在陳述一件事情。
趙亦辰笑而不語,似是在賣什麼關子,一會兒卻又道:「你說是那便是吧!然,你可知那蜚獸同你還有些淵源?」
淵源?她和一隻上古災獸有什麼淵源可談?
「慕容瑾不明白。」
「那蜚獸,正是給長樂城帶來災害的原因,至於你和那隻蜚獸的淵源......我會向你解釋,可你聽過之後別太激動。」
趙亦辰將整件事情娓娓道來,初初慕容瑾聽著聽著,還沒有什麼反應,但是當趙亦辰講到最後時,她的臉色卻是越來越蒼白。
她沒想到原來事情竟會是這樣,怎麼可能會是那樣
「不可能......怎麼可能會是這樣?」她顫抖著身軀,不敢置信地看著趙亦辰,臉上盡是徬徨無措。
慕容瑾將方才趙亦辰所言的一切在腦海中理了理,終是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事。
本來他們全家為了謀\生,自長樂城一路北上前往玉楊城,不過就是為了經商貿易、圖個活口,這幾年旱災不斷,農事荒廢,百姓民不聊生,長樂城大亂,朝廷又遲遲不肯撥下震災銀兩,若不是眼看日子過不下去,誰會想要離開生活了數十餘載的家鄉,跋山涉水千里只為掙一點錢?
但他們卻是料想不到半路竟會遇上山賊\,馬車上所有的財物都被洗劫一空,更沒想到連年的災情竟逼得山賊\趕盡殺絕,儘管他們並非家財萬貫。
當時她還以為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不過造化弄人,沒想到真相竟不是她所認定的那樣......
那些山賊\......據趙亦辰所言,都中了妖法,因為當他安頓好慕容瑾後,在那座山的山溝中,發現了山賊\們殘破腐敗的屍首和散落一地的珍寶,他稍微檢查了一下,發現他們的眼中,事物呈現的樣貌都是反過來的,這只有一種可能──他們死的時候都中了攝魂術。
至於是誰下的攝魂術,他很肯定是那蜚獸,因為除卻蜚以外,他並無感知到任何其他的凶獸或妖物。
可為什麼一隻上古災獸會做出這樣搶劫掠奪、殺人害理之事,趙亦辰說,那災獸,約莫正是覬覦著慕容氏一族所持有的上古寶物──翡胥。
至於「翡胥」為何,他則回她,這「翡胥」乃傳說中一神物,具體說來他也不知那神物形貌如何,可但凡這修仙道上的,多多少少都知道這「翡胥」有起死回生、容顏常駐之效,多多少少都知道這「翡胥」乃慕容家代代相傳之寶,然,眾人卻從沒聽說過哪位慕容家的後代往生後又復活的消息,或是慕容家出現青春永駐的後人,於是大家都深信,那傳說都是些空穴來風罷了。
而趙亦辰所言,慕容瑾同蜚有所淵源,正是因為這「翡胥」。
隨著時代的變遷,上古的神祉、妖魔應劫的應劫,沉睡的沉睡,所有的一切按照著天意進行著,人道歲月不饒人乃是因為人的渺小,卻不知即使是再強大的神仙,也抵不過那不可悖逆的天意。
可好巧不巧的是,前些時日,那蜚獸不知為何,竟從幾千年的沉睡中甦醒,自太山之東向長樂城行去,所到之處盡是人間煉獄。
相傳蜚之所以會陷入無期長眠,是因為當時九重天上一位神女傾盡神力打散牠的元神,因此趙亦辰臆測,牠襲擊慕容瑾一家的原因,估摸正是為了那「翡胥」。
那蜚知道自己行將油盡燈枯,於是妄想透過那無上神物,修補自身的元神,趙亦辰想,那蜚獸此趟下山約莫是中了些道法術士的門道,受了些傷,否則又怎會出此下策,向山寨中的賊\子們施展攝魂術,欲奪那「翡胥」。
怎知此趟卻是撲了個空,沒找到「翡胥」,反而因為施展攝魂術而導致自己更加虛弱,可牠終究留了一手,在方才的溪河邊僅用化身前來。
蜚獸真身不死,天下就不會有一日太平,這主要也是此番趙亦辰前來太山的主因──殺蜚。
「可我從沒見過什麼『翡胥』,別說見過,就連聽都沒有聽過,我慕容家也不是什麼修道修仙的!何以平白無故就這樣被誅殺?就憑著那子虛烏有的傳說?你要我如何相信?」慕容瑾憤怒的哭喊著,她覺得這一切真是荒謬至極。
失去親人的傷痛如排山海而至,心中的悲憤無從抑制,她攢緊雙手,像是恨不得將兇手捏碎一般,趙亦辰看了一眼她的手,又看了看她,開口說道:「你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能接受。」
慕容瑾看著趙亦辰的雙眼,過了許久,她閉上雙眼,緩緩靠在床頭的木板上。
「趙公子是否能幫助我」她沒將這話說齊,可她知道趙亦辰明白她在說些什麼,她想要親自手刃兇手,無論是人是妖,現在她知道了自己的敵人是上古災獸蜚,而趙亦辰剛好是位除魔師。
那時趙亦辰和她說過,想收她為華陵派弟子,唯一需遵守的事是切莫殺人,如此說來,想必當時他就知道了些什麼,否則也不會如此約束她。
她可以弒妖,但不可以殺人,這就是趙亦辰所想的,而他當時不願誠\實相告殺了自己家人的是蜚獸,大約是覺得她不會相信他所說的話吧!可無論如何,現今她心中所想的,無非就是報仇雪恨,其他的事她一蓋不願去細想,也無力去細想。
待趙亦辰回她一個「是」字後,慕容瑾忙從床上起身,跪至趙亦辰腳邊。
「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