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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笑三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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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
很大的雨,
从夜里四更开始下,
一直到五更越来越大。
势如决堤,
倾泻而下。
这样的大雨,
又不知道有多少人遭灾,有多少人死去。
傅红雪正是其中之一,
不同的是,
他并未死去,而是活了过来,
被这场大雨给浇活的。
暴雨狂乱的冲刷他的脸,
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在第二道闪电劈下的一瞬间,
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漫天的水雾泡湿了他的眼,
密鼓般雨声啄击着他的耳。
他微微移动了下身子,
胸前便是一片闷痛,
他能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响声,
他感到自己的力量无情的流逝,
如这雨水一般。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这世间的一切也变得模糊,
他下意识的握了握右手,
还好,刀还在!
傅红雪侧着身,
拼劲最后一丝力气站了起来,
刚才的疼痛已化作剧烈喘息,
一滴血,
顺着刀滴了下来,
瞬间就被流动的雨水带走
那是傅红雪口中的血!
他站起来,
是因为他是傅红雪,
任何人都不能打败的傅红雪。
只是,
他没想到那妇人的一掌这么厉害,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变暗,
好似掉进了一个冰冷、阴暗、万劫不复的深渊。
傅红雪失去意识前,
仿佛看到,
一折铁扇,
一张玉面,
那人乘着风雨而来。
破晓,微凉,
这雨竟下了一夜。
恨雪靠着门榧处,
静静的看着窗外。
她在等一个消息,
一个或好或坏的消息。
因为,
这消息关乎一个人,
还有这个人的生死,
而这个人就是傅红雪。
爱一个人爱得久了,成痴。
恨一个人恨得久了,成魔。
恨雪不知道,
自己是痴还是魔,
她只觉得,
自己恨得越深,却爱的越狂!
夜雨夹风,
卷起一片残枝败花
漫天飞舞,
一朵一朵,
就那么安静的飘落下来。
恨雪拂袖一接,
手中便多了几朵落花,
殷红如血,青墨如画。
望着这满眼的残花,
恨雪不觉叹了口气,
随手衔来一束柳枝,
纤纤十指,上下翻飞,
一盏茶的功夫,
一顶花环氤氲而生。
“这花环,真是精致。”
闻言,
恨雪抬眸,
见明月心就在面前,
一脸的笑意,似水。
“明姑娘言重了,我这手艺粗糙的很,见不得人。”
恨雪扫了一眼明月心,口气清冷。
明月心垂眸,展颜一笑道:
“恨雪姑娘谦让了,不过,我倒还真是见过一人,编花环的手艺和姑娘一样好。”
恨雪稍稍一愣,沉默不语,
只是速速的把花环拆了去。
明月心玉步碎碾,
轻轻移到恨雪身边,
按住她的手,淡淡笑道:
“姑娘,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恨雪没有开口,
是因为她口中带着笑意,
而这笑意明月心是看不见的,
于是,她伸出一指,
在轮椅扶手上轻轻的划了一个“傅”字。
明月心心底一惊,
但脸色依然从容,
负手而对道:
“你怎猜出我的心思。”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才是。”
恨雪抚着轮椅,
缓缓地来到明月心身边,
与她并肩而立。
她们不言不语,
看着窗外的雨,
默契而又沉寂。
“你的伤既无大碍,又为何留在寒翠楼。”
恨雪手中抓着一捧残花,淡淡问道。
“那我也问句,姑娘和红雪又是何等关系呢。”
明月心从容不迫的回道。
被恨雪识破,
明月心并未惊慌,
这个局是她自己布的,
布局者又怎会惊慌?
只是,
她没想到,
恨雪要比她想的聪明,
这女子早就识破了局,
却一直不作为、不拆穿,
她是在等自己上钩吗。
看着明月心心事重重,
恨雪将轮椅转了过来。
“你的局很好,瞒过了很多人,甚至是傅红雪。”
明月心会心一笑,忽然冷声道:
“可是,我却依然没有瞒过你。”
恨雪转眸凝视,
凝视着眼前的女子,
这个聪颖无双,貌美绝世的女子。
忽然,心就痛了。
明月心!明月心!
恨雪感到自己冰冷的血液似乎有些沸腾,
那是女人与女人间蔓延的一种微妙情感,
一样的眼神,一样的心思,
如果没有傅红雪,她们会成为朋友吧,
只是,这个江湖从来就没有如果,
而这个“吧”字也终抵不过世道残酷。
想到这儿,
那炙热的血陡然凉了下去,
恨雪想说些什么,
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不是不想说,
而是根本来不及开口,
因为碧含又带来了新的消息,
关于那个男人的消息!
破晓一炬,
晨雾稀薄,
一夜,
暴雨滂沱化作细雨纷飞,
一夜,
江湖武林仍旧风狂雨急。
正如这十个女子,
这十个潜伏了一夜的女子,
她们一动不动,
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只是静静的看着前方,
前方那个面色如玉、手持折扇的男子。
男子,
一手扶着晕厥的傅红雪,
一手摇着墨黑色的铁扇,
脚下的青石板透着一层水气,
迷离着这周围的一片景色。
柳逸尘,
这位不速之客的出现,
使得一瞬间的杀机沸腾了千倍。
望着柳逸尘似笑非笑的眸子,
黑衣人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之所以心沉是因为失望,
而失望全因来的不是她们想要的人。
黑衣人心中泛起了嘀咕,
为什么来的是柳逸尘不是叶开,
她是把消息送到了寒翠楼的,
她办事一向小心谨慎,
绝不会有半分差池,
难道,是恨雪,
恨雪那里出了差错?
“姑娘,这人是叶开?”
白衣女子各个手持利剑,
却难以克制内心的怀疑。
黑衣人摇头否定,
不禁深深呼出一口气。
乱了,
一切都乱了
布好的局就这么乱了。
最好的机会,
本来就在此时!
取走孔雀翎,
抓住傅红雪与叶开,
这是最好的机会,
可不是最后的机会,
因为随着时局的变化,
这机会正悄悄流逝,一去不返。
“姑娘,我们到底动不动手。”
“缠住他,切记不要伤了他,待我先去禀明宫主。”
一头凌乱的黑衣人,
匆匆下了一个同样凌乱,
却不乏英明的决断。
她的一闪即逝,
化作十柄长剑的破鞘而出,
柳逸尘眉眼低垂之际,
十个白影掠过上空直落在他的两侧。
柳逸尘依旧站的很稳,
肩上的傅红雪也很稳,
连带手中的刀都是稳的。
这时,
阳光乍现,雾气消隐,
柳逸尘暗暗松了口气,
估摸着时间还来得及。
他欲开口,
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因为十个女子早已用剑堵了他的嘴。
果然是沧海天山的人,
真是会挑时候啊!
柳逸尘暗想着,
随即右手一抖,
抖得铁扇上下舒展,
舒展的铁扇抵住了十处剑尖。
让人称道的是,
这铁扇竟然纹丝不动,毫发未损,
女子们心中大惊,真是好功力。
柳逸尘眯了眯眼,
稍稍用了成内力,
十处剑尖便如落花般飞出。
随着十柄长剑的飞回,
十个白影也被扇气逼得连退几步。
“不要白费力气,你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收了折扇的柳逸尘依旧笑意盈盈,
好似刚才根本不曾打斗一般!
那十人面面相觑,
心头止不住一阵狂跳。
这男人嘴上虽说的轻巧,
实则招招点到为止,
倘若他要使出全力,
别说十个,
即便是二十个,
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按常理推断,
他既是这等高手,
几招便足以让她们毙命。
可一番交手之后,
这人又为何对她们处处留情?
就在十人怀疑猜忌之际,
一辆马车不见声响的就从巷口窜了出来,
前方的赶车人只道了一声“公子!”
柳逸尘的眸子就亮了起来,
不待勒缰,他已挟着傅红雪纵身闪入车内。
待十名女子有所反应,
马车早已飞驰而去。
众人正欲追去,
却被一道令给阻了去路,
一道恰到好处的制止之令,
而这道令,正是易沧海下的。
薄雾中,
易沧海的身影若隐若现,
随之若隐若现的还有那苍白的衣袂。
“宫主,我们真的不追?”
黑衣人侧立于一旁,一脸的怀疑。
“什么时候,我的话要开始重复了?”
易沧海的话说的很轻,
轻的如一阵微风吹过,
可这阵微风却威慑力十足。
因为,
她的话刚说完,
黑衣人便跪在了易沧海面前,
其余惊魂未定的十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各个一脸的惊诧、害怕。
“宫主,属下一时心急才说错了话,请宫主责罚!”
黑衣人面色铁青,
似要下刻就会丢命般。
望着站战战兢兢的手下
易沧海负手而立,
目光散着冷冷的光,
语气却依然平缓。
“以后做事多动动脑,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追上去又有何用,倒不如放长线钓大鱼,说不定还会有惊喜!”
话毕,
易沧海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这群稚嫩的手下。
无论这口气是何含义,
黑衣人倒是很会揣测的,
她知道易沧海并未怪罪。
所以,在易沧海扬手之时,
黑衣人便心领神会的慢慢起身,
接着那十人也随之闪到了一边,
易沧海的话,
她们自是谨记于心的,
于是所有人都摆出了一副赞叹而肯定的面孔。
这么看来,
易沧海的这口气倒也叹的正确,
她收了收心思,对黑衣人肃容道:
“你先回去吧,出来太久会惹人怀疑的。”
黑衣人扬起头,
便迎上了一缕阳光,
光亮的惨白而刺眼。
她心里晓得,
惨白的是她的脸,
刺眼的是她的衣。
黑夜过去了,
是时候离开了
这身黑衣实在是显眼!
于是她微微颔首,
便速速离开了这里。
阳光越来越炙热,
细雨也悄声无息的停了。
易沧海望着黑衣人渐行渐远的身影,
牙越咬越狠,拳头越攥越紧,
恍然间,眼角竟落下了一滴泪,
只是,这滴泪很快便被风吹干,
甚至连一点痕迹都不曾存在!
凌霄,
你果然是没有福气的,
你没有福气与我共享武林,
你更没有福气与我重逢人间!
那些负了你我,
负了你我的天下人,
我易沧海绝不会放过,
一个都不会放过!
太平镇是个小镇,
人口不多且民风淳朴。
太平镇之所以叫太平镇,
是因为太平镇很太平,
太平镇的人也都希望太平镇太平,
只不过天违人愿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今天太平镇就很不太平!
因为太平镇出现了两个人,
两个手握宝剑的人。
两人于扰攘集市中自由穿行,
一男一女,一前一后,
女的在前大步的走,
男的在后缓步的跟,
速度始终匀速不变,
距离随之远近一致。
这镇子里会习武的已然不多,
手持宝剑的更是绝无仅有,
今天却一下子出现了两个,
于是镇上的人都诧异的看着两人。
其实易凌霜心里也是诧异的,
她的诧异多半是因为身后的那个男人,
那个师承李探花,名叫叶开的男人。
这个任性的男人,
这个胡搅蛮缠的男人,
这个跟了她一夜的男人。
他若是再这么跟着,
她又该怎么去点苍?
易凌霜一边思索,
一边定在叶开前方。
“你信不信,你若再跟着我,我定会一剑劈了你!”
“女侠请自便,不过只怕你不舍的这么早劈死我。”
叶开紧紧袖口,挑眉笑着说。
呼~
易凌霜吁了气,
从小到大,
她见过的男人手指头就能数过来,
更何况对付这种死皮赖脸的男人?
所以她不停吸气吐气,
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看着叶开的眼,
她想起了昨晚,
昨晚的一些事。
昨夜,
当叶开再次跟着她,
易凌霜终于忍不住,
一招飞身飘仙,
反手一剑刺向叶开,
刺向这个无礼的男人。
叶开始料未及,
想要躲避却为时已晚,
只能抡起手中的龙泉剑,
胡乱的比划出一式招数,
将易凌霜的剑生生挡住。
“我说过,你若再跟着我,我的剑定不长眼。”
易凌霜英眉微扬,
她的脸色很白,
眉毛和头发却很黑。
手中的剑剑身极为细长,
剑柄处轻轻刻着一霜字。
叶开扫了几眼便笑了,
雨水顺着他的眉流下,
流过之处成了一道好看的风景。
“可是,我就是好奇。”
话音刚落,
叶开的剑微微向前一送,
易凌霜的剑便徒劳而返。
雨越来越大,
淋了两人的发,
湿了两人的衣。
叶开没有动,
易凌霜也没有动。
任雨水冲刷着大地。
就在雨水落到剑尖的那一刻,
二人早已双双飞身而起,
朝着对方的方向飞扑过去,
人飞扑而去,
剑亦飞扑而去。
易凌霜听见了,
她的长剑在划破空气时那一瞬间的声音。
“咻~”
如一片竹叶划过水面一样的轻,一样的快。
剑刃相抵之时,
她心底却一惊。
这龙泉剑竟没有开刃!
刹那间,
叶开的招数越来越乱,越来越蹩脚,
他两肋下的破绽也随之暴露出来。
原来,这个男人根本不会用剑!
易凌霜长剑一挑,
剑尖从叶开身旁闪过,
如一束光一般,
收剑,回鞘,
动作一气呵成。
“你根本不会用剑!”
“我也从来没说过我会用剑啊!”
易凌霜静静看着叶开,
静静看着他炯炯的眼,暖暖的笑。
“我是用刀的。”
叶开摸摸下巴,
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你究竟是谁?”
易凌霜的声音依旧很冷,很沉。
叶开托着下巴笑看凌霜,
眼珠叽里咕噜的不停转动着,
显得那双大眼尤为灵活、狡黠
有人说,
观察一个人的眼睛,
不仅可以看出他的喜怒哀乐,
还能猜出几分他的性格。
可一旦论证起来,
这个说法便显得站不住脚了,
而且有两个人对此是颇为不屑的,
那便是叶开和傅红雪!
过去的二十几年。
无论是喜是悲,
傅红雪的眼都如鹰眸,
犀利、苍凉的不敢让人逼视,
更不要提什么猜透心思之类的空谈!
而叶开则恰恰相反,
无论是悲是喜,
他的眼都如一汪泉水,
清澈、愉悦的让人不忍责怪,
更不要说去猜测个性之流的鬼话!
所以,
不知是这说法普照了芸芸众生,
还是这两人本就不是凡夫俗子。
只不过,
既然什么都无法察觉,
耍些花样也就在所难免了。
叶开的眼珠,
转转停停,停停转转。
一眨眼的功夫,
脸上的笑竟消失了。
只是背着双手,
来回踱着步子,
轻轻叹息着。
“其实,我是傅—红—雪。”
“你就是天下第一刀,傅红雪?”
听了叶开的回答,
凌霜擦拭面颊的手猛的顿住,
一脸的惊诧、怀疑。
叶开眼神越发的迷离,
迷离的动作也渐渐飘逸起来。
“没错,我就是天下第一刀,傅红雪!”
易凌霜一见他如此说,
竟“哼哼”的冷笑起来。
“你笑什么!”叶开不解。
易凌霜打量了叶开一番,淡淡道:
“素闻傅红雪刀艺精湛,性格孤僻,乃少年奇侠。未承想今日一见,竟是个喜欢跟踪女子的无赖泼皮!”
若要别人听了此话,
定会气的暴跳如雷,
叶开却好像对此无所谓。
本就是个冒充的假货,
又何来的喜怒哀乐!
于是他只是一个劲地干笑,
边干笑边凑到凌霜的身边。
“你要干嘛?”
易凌霜警惕的瞧着叶开,
手中的佩剑也呼之欲出。
叶开的眼珠又转了几下,
干笑变成了大笑、坏笑。
这坏笑真是令人烦躁,
烦躁的令人想一剑劈下去。
若是从前,
凌霜的剑早就封了他的喉。
只是今天,
凌霜的运气实在不好,
因为她碰到了叶开。
叶开已经出手,
动作快如闪电。
凌霜心底一惊。
未来中原前她就耳闻傅红雪人刀双绝,
今日交手竟没想到他的身形步伐更胜一筹!
她回身用力一扯,
只扯住了叶开的左手。
回眸望去。
叶开则右手持着一把墨色油伞,
正一脸得意的望着她。
“怪人,这样大的雨都不打伞,又背着伞何用。”
凌霜半晌没有言语,
没有言语是因为她发现了一件更有趣的事。
她明艳的脸上,
秋水一样的眸子,
发着幽幽的光,
一束又一束,
最后汇聚成一道,
一道凝在叶开手上的冷光。
这只手修长、光洁,
手掌处无一点生茧,
好看的不像男人的手!
一个练刀之人,
竟有如此平整的手,
还无半分粗糙?
这岂不是趣事一桩!
想着想着,
凌霜的眼神凌厉了起来。
“江湖传言,傅红雪刀不离身,人在刀在,可是,你的刀呢!”
“我的刀?”
叶开墨一样的剑眉扭了几扭,
不禁暗叹道,这女人还真是聪明!
“拿去换剑了。”
叶开淡然一笑,
笑的浓眉都舒展了,
毫不在意的答道。
“换剑?”
易凌霜眉眼一亮,
竟也冷冷的笑了。
“一把倾尽天下的绝世好刀就换了你手中这柄无刃的龙泉剑?”
“那又如何!”
“你当我是三岁的女娃!”
易凌霜用力的拽了一下叶开的左手,
他整个人便如柳叶般跟了过来,
浑身软绵绵,烂泥似的!
“你这手无半块老茧,又岂会是练刀之人,你根本就不是傅红雪,你到底是谁!”
易凌霜恨恨的望着叶开,
似要生吃了他一般。
叶开抬眼,
嘴角还是笑着,
只是这笑又多了一丝意味深长。
他举起手中的墨兰纸伞,
凑到鼻下深深地嗅了一嗅,
边笑边反问道:
“我是谁,那你又是谁,沧海天山的人?又或者,这青黑血书的主人!”
易凌霜的心惴惴起来,
因为叶开虽丢下了手中伞,
却亮出了怀中的一纸血书,
一纸青黑色的血书!
这个男人竟也有青黑血书,
可惜,他不是傅红雪。
他是谁,
他到底是谁!
易凌霜知道,
那男人识破了她的身份。
所以
这人是要摆脱的,
却未承想,
故事才刚刚开始而已。。。。
清水,
翠柳,
这车上坐着的的玄衣男子,
仿佛与那清水翠柳融为一体。
马车走了一夜,
车上的人也睡了一夜。
唯有男子精神矍铄,
慢慢玩着手中折扇,
嘴角翘出好看的弧度。
过了碧水、柳林,
马车便上了山。
山高露寒,
习习冷风开始往车里吹。
男子轻轻的脱去外衫,
牢牢的裹在周婷的身上,
看着丫头熟睡的模样,
他又是微微的一笑 。
有些恬静,
又有些慵懒。
这时,车子外响起了一个声音。
“公子,再过半个时辰便到笑傲山庄了。”
望着昏迷不醒的傅红雪,
柳逸尘用扇子挑开车帘,
就看见掌了一夜马车的花妈妈。
不知为何,
心底竟也划过一丝愧疚。
“花妈妈,赶了一夜的路,要不先停下,歇一歇吧。”
花妈妈咧嘴一笑,
笑的面相虽有些狰狞,
也算心里领了这份情。
爽快的答道:
“谢公子关怀了,不过傅少侠伤势过重,我们还是快快赶路才好,老奴不累,无碍的。”
说完后,
花妈妈卖力的挥着马鞭,
挨了鞭子的马儿嘶鸣一声,
便也卖力的向前方跑去。
柳逸尘不好辩驳什么,
因为他知道花妈妈的脾气。
他交代花妈妈照顾的人,
花妈妈必定尽心呵护,
却从不露一丝痕迹。
就像化为丁灵的周婷,
她只知道柳逸尘送了一座小楼,
花妈妈就当上这小楼的老板,
他是主,
她是奴,
竟也猜不出什么蹊跷来。
他吩咐花妈妈要做的事,
花妈妈必定做到最好,
却找不到一处漏洞。
就像搭救受伤的傅红雪,
柳逸尘临走时只匆匆交代几句,
花妈妈就驾着马车赶了过来,
时间合,
地点准,
竟也似早就算好一般。
柳逸尘放下帘子,
又望了一眼车中人。
一个昏厥的女人,
一个受伤的男人。
只是这次,
他浅眸凝望的是个男人,
那个名叫傅红雪的男人。
这是柳逸尘第一次仔细的看他。
此刻,
这个男人正安静的躺在马车一隅。
一脸的苍白,
一身的落寞。
眉是紧的,
却斜飞入鬓,
英气逼人;
眼是闭的,
却锐利如鹰,
高傲洒脱;
唇是干的,
却温润坚毅,
倔强寂寥。
这就是傅红雪,
丫头拼死也要爱着、护着的傅红雪!
看着看着,
柳逸尘不禁黯然神伤,心痛不已。
他的心,
也随着路途的颠簸,
忽上忽下,
忽远忽近。
笑傲天,
二十六年前行走江湖的人,
很少有不知道这个名字的,
就算没见过,
也肯定听过。
二十六年。
是一份情,
是一段缘,
更是一把尺。
一把将中原武林割裂的利尺。
他,
十六岁师从武圣丁玄子,青出于蓝,
二十岁练成奇功断魂掌,举世无双,
二十五岁铲除江湖恶霸,一举成名,
二十八岁坐拥笑傲山庄,独步武林。
那个时候,
人们常常笑谈,
是笑傲天的掌凶,
还是杨常风的刀凶。
是笑傲天的掌快,
还是杨常风的刀快。
可惜,
从来没人知道,
因为笑傲天突然就消失了,
消失在沧海天山崩塌之前。
绝迹江湖,生死未卜!
只留下一座山庄,孤立于青山上,
还剩下一个儿子,云游在四海外。
至此之后,
武林成了杨常风的武林,
向应天也不过后话而已。
可是,
这一切都是与一个人无关的,
这个人也不想与这一切有关。
这个人便是笑三少,
笑傲天唯一的儿子。
笑三少,
一个潇洒不羁的男子,
在江湖并没有多大名气,
起码是不能与他父亲相提并论的。
但他是个谜,
一个深藏不露的谜。
江湖的事他不愿理,
江湖的路他亦不愿走。
他经常穿着一件宝蓝色锦缎袍子,
骑着一匹名为乌骓的黑色骏马,
腰系酒壶,孤身一人,
行走在世间,相忘于江湖。
从江南到塞北,从海滨到大漠,
中原的大好河山哪会没有笑三少的足迹!
不过,
每年这个时候,
即便走的再远,
他也要回到山庄,
小住上一段日子。
这段日子,
他喜欢静静的坐着,
静静的饮着烈酒,
静静的看着窗外,
静静的想着心事。
只是,
这次他不仅被扫了雅兴,
还被硬生生的拖进了江湖。
只因六个不速之客,
六个让他没有想到的不速之客。
先来了四个。
不过,这四个人,
笑三少是早有预料的。
柳逸尘笑眯眯的坐在笑三少的对面,
一柄铁扇翻来覆去,
并着丝丝凉风而袭。
“你这脸上杀气颇重啊,三少。”
笑三少眉毛一挑,冷笑道:
“我从小到大都是这张脸,又何来的杀气。”
“一般说这话的时候,就当真是生气了。”
柳逸尘摇着扇子,
表情特别严肃,
口气倒夸张的很。
笑三少白了白眼,默不作声。
没听到回答,
柳逸尘脸上又哀怨了几许。
“好歹我也是你师叔,冷着张脸算怎么一档子事!”
“你自找的。”
面对柳逸尘,
笑三少平日的狂傲少了几分,
却凭添了几许执拗与顽皮。
“那这人你是救还是不救。”
柳逸尘“啪”的一声收了扇子,
眸子也随着陡然亮了起来。
“你刚扰了我清静,现在又要消耗我内力。”
“三少若不肯,师叔也不会强求,只是。。。。。。”
“只是什么?”
笑三少虽在饮酒,
余光却是盯着柳逸尘的。
柳逸尘假意不知三少看他,
身体稍稍一顿眉眼尽带笑意道。
“只是,你若不救,我就去求求嫂子。”
话音刚落,
柳逸尘就摇着扇子向内堂走去,
只是步子还未迈开,
他的左肩已被结结实实摁住,
浑身动弹不得!
“怎么,莫非你要与师叔打上一架。”
柳逸尘回首一笑,
便对上笑三少的目光,
恶狠狠的像要吃人般。
“那人我救便是,若扰了我娘,我必不饶你!”
话毕,
笑三少拂袖而去,
徒留一脸得意的柳逸尘匆匆跟在身后。
虽然早有准备,
但见到马车上的那三人,
笑三少的心还是微微一沉,
暗自惊诧了一阵子。
自那日在酒庄见到傅红雪,
笑三少就觉得自己离江湖不远了,
却未承想这样近,这样快。
他更没想到自寒翠楼一别,
竟会以如此的方式重逢。
所以他心沉、惊诧。
心沉的是傅红雪也会受如此重伤,
惊诧的是柳逸尘竟把周婷扛了过来。
还有花妈妈,
还当起了马夫。
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见到了这四人,
笑三少已然是一头的凌乱。
只是他不知道,
还有两个人,
正悄然的来到笑傲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