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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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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演唱会(小说版)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还是苦着脸跟二叔说自己做不了。
二叔气得一把揪过我压低声音:“怕甚麽?你别紧张,这会儿警.察都下班了。你看看那些人,都是没买到票等着的。”说着指了一个道,“比如那个戴眼镜的,看了快半小时了,他一定会买。”
我不由顺着看了一眼,那个男人正看着“已售完”的窗口皱紧了眉头。
二叔再推了一把,我身不由己走了过去。那高瘦的男人疑惑的看我一眼,我硬着头皮小声问:“买票麽?”
那个男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两张,多少?”
没有还价立刻成交,我要走时见那男的把票捏着定定的看,手都有点儿微微的抖:“你很喜欢这个崔甚麽?”
他没抬头只是很轻的问:“以后他再来帝都,请给我留两张票。怎麽联系你?”
我警惕的后退一步:“你想干嘛?便衣?!”
“不不!”他男人摇头又摇手,急急道,“我只是工作太忙,怕又和这次一样买不到票。”
我不敢相信他赶紧走。走出去很远却又忍不住回头,那个男人只是静静的低头看着那两张票很久,才慎重的拿出钱包夹了进去。
打开钱包的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他眼中的泪光。下一秒他走了,我觉得也许是路灯和眼镜反光的缘故。
不至于为了买到票就喜极而泣吧,我忍不住摇了摇头。
二叔过来笑着轻拍了一下我的后背:“第一次卖出票去了,感觉如何?”
我想了想:“遇到个怪人。”
“少见多怪。”二叔不理会我,继续去找别人卖票。
我抬头再看,那个男人走远了。我再看看场馆外售票处挂着的宣传海报,心道这个歌手看来是我的福星,第一次买卖靠他成就了。
接下来几年中在帝都开演唱会的歌手简直能用“此起彼伏”来形容,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畏畏缩缩的毛头小子。只是那个福星歌手好几年没开演唱会,我也就再没见过那个眼镜男。
等我接过二叔的班儿专门负责这边的“业务”时,这个福星歌手再度在帝都开唱了。
我叼着烟站在路灯下,看着那些或得意或失意的歌迷们,觉得还真是有意思。台上的人是疯子,台下的人是傻子。
自己唱着自己的歌,自己感动着自己的感动,自己欢呼着自己的欢呼。
傻帽儿一样,我忍不住笑了一声。
不等我笑完,就看见那个眼镜男出现在了视线范围之内。
没变多少,还是一样的瘦。老了一些,眼睛框似乎换过。哪怕不动用我的“情报”,但从他的脸色来看,果然又是没买到票。
现在的我驾轻就熟的过去,故意用很低的声音缓缓说:“要票麽?”
他愣了一下,眼睛随即一亮:“啊...你。”
我笑了笑:“两张?”
他推推眼镜点了头:“多少?”
我递过去:“和上次一样。”
他拿出钱包的手顿了一下,有点儿不敢相信。我并没打算告诉他甚麽福星啊第一次之类,这就不耐烦:“不要算了。”
他赶紧掏出钱来给我:“要。”跟着又说,“这次他要开好几场演唱会,你...还有票麽?”
我奇道:“看你样子不像是喜欢摇滚的人呐。”
他没有立即回答,面上露出一种努力压抑巨大悲哀而显出的痛苦神色:“我...和我的朋友都很喜欢。”
我看不太明白,只是哦了一声随口道:“女朋友?”
他低下头:“算是吧。”
我有点儿同情他:“那我尽量吧。”
他感激的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我突然觉得以前卖的票上面,那些甚麽偶像甚麽组合天王巨星的,都不如眼前这个路灯下男人笑得这麽叫人舒服。
这次之后,我倒是和这个眼镜男熟悉了起来。虽然少得可怜的几次见面都是叫他来拿票,但只言片语中我了解到这个眼镜男曾经上过帝都最好的大学,现在却做着一份累却低廉的工作。
每次见面还是在场馆外,这个眼镜男随着时光在慢慢变老,不变的是仍然买两张票。
这一年不知怎麽这个福星歌手的票很好卖,等他来的时候,我兜里刚好只剩两张。看着眼镜男激动的样子,我忍不住道:“我说兄弟,这都几年了?真要追妹子,这招太老套。这请她看演唱会表白这麽多次都失败,何必呢?”
他愣了一下,随即低声说:“不,是约好的。”
我脑中瞬间闪过“外遇”“小三”之类的词儿,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明白甚麽忙摇手道:“不是那样的,我们...是同学。”
我的怀疑脸让他脸都急红了:“真不是...诶呀,我说不清楚了。”
我转转眼珠子道:“今年他票特好卖,现在就剩下一张了——诶,我又没说没了。只是你得等明天,开演前你再找我一次,我保证再给你弄一张。”
他感激的走了,我咂咂嘴,心想明天就可以看见那个难以攻克的妹子到底是个甚麽绝色。
第二天傍晚,我瞪大眼睛:“你一个?!妹子呢。”
眼镜男无奈:“都说不是了。”
我嘁了一声:“我每年那麽便宜卖你票,你可别坑我。不说清楚今年票就不给了。”见他还犹豫,我指指场馆外很多人说,“没票的人可多着呢!”
他似是愣了一下,面上又露出几年前的那种神色来。
我作势转头就走,他拉住我,犹豫着掏出钱包打开。
钱夹里有张照片,已经发黄了。上面是年轻的眼镜男捏着吉他搂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儿,两张脸在教学楼外树下的草坪上笑得分外灿烂。
“当时...大二。”他抿紧了嘴唇看着票,似乎在整理甚麽,但说出口的还是残言片语,“三月听的演唱会,夜深了,但是我们——都很激动...五月,广场,那天太阳很大,唱《一无所有》的时候,他紧紧拉着我的手,说...说我们以后要一起再听他的演唱会,我说好。但是...但是六月之后活下来的,只有我而已。”眼镜男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愣住了,随后把那张票塞进他手里,转头就走了。
身后的场馆不久后响起了熟悉的旋律,一如上世纪八十年代最后一年那个春天时候的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