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歌》徐派

23、第二十三章

　　披星戴月地赶了五天路，一行人终于放慢了脚步。
　　青罗轻轻撩起马车的帘子，带着一种好奇的心情打量着这个也许从此以后便是“家”的地方。
　　城墙是用青灰色的砖瓦砌的，简约而不失庄重。墙上偶有垂落的爬山虎显得俏皮可爱，倒是在无意间为这冰冷的城墙平添几分生气。在高大的城门上方高高悬起的是一块写有“凉国”二字的牌匾，匾上的字宛若铁画银钩，刚劲而又飘逸。
　　青罗凝视着这城墙，而眼神却有些游离。
　　离开自己的家乡是迫不得已，是走投无路。从一个在那儿生活了17年的地方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城池，痛心疾首的过去和虚无缥缈的未来在这一刻交织在了一块儿，就像一把锁链紧紧缠绕住了青罗的心，压抑得让她有点儿透不过气。
　　“想什么呢，一个人出神。”皇甫权悠然自得地坐在马上，与马车并肩而行。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匾上的字写得甚好。”青罗对着皇甫权莞尔一笑，怕他担心，故而将话题转移到了牌匾上。
　　“噢，这是父王亲笔提的，他老人家素日里倒是爱耍弄这些文房四宝。”他的言语间流露出满满的崇敬与爱戴。
　　“原来是子承父业。”
　　“与父王相比，我这些只不过是附庸风雅，雕虫小技罢了。”
　　“你倒也有这谦虚的时候。”
　　“我可一向如此，只是在有些人面前例外而已。”他扫去先前的一本正经，转而又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青罗佯装一脸不屑地看了看他，而嘴上却难掩着幸福的弧度。

　　穿梭在凉国的街道上，青罗明显感受到一种与先前在北兆截然不同的气氛。虽周遭局势动乱，但凉国的百姓似乎并不是很担心，几乎路边所有的人都一副处之泰然的架势，继续着原本的生活。
　　趴在车窗边往外张望的青罗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好像他们一行人所到之处都会招来路边百姓的注意。
　　虽然自己现在所乘的马车确实十分奢华，应该也不至于吸引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吧，况且看百姓们的表情，似乎也并不像是惊讶羡慕之色。青罗心中暗暗生疑，琢磨着这么多的目光究竟所为何来。
　　就在青罗思忖的时候，只听马车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叫声，驾车的车夫虽是一个老手，但也免不了由于这突如其来的骤停而导致的踉跄。
　　“怎么了这是。”车内的阿平等人惊魂未定，赶忙先去照看病着的碧玉。
　　在确定妹妹没事后，青罗下意识地撩开了窗边的帘子探个究竟。

　　在前面几个骑马的随从前坐着一个约莫六七来岁的男童，男童的不远处有一个裹着小红布条的蹴鞠狼狈地滚在地上。
　　看这架势，似乎是这男童突然从街边蹿了出来惊到了马。男孩呆坐在大街上，不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开始嚎啕大哭。
　　青罗看着孩子娇嫩的脸庞被泪水无情地冲刷着，不禁心生爱怜之心，撩起马车的帘子，在车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但她还未靠近孩子，一个素净的身影便已经挡在了她的前边。
　　皇甫权拾起散落在一边的蹴鞠，全然没有任何皇家惯有的架子，蹲在了孩子的身边，为他抹去泪水。
　　“是不是男子汉？”
　　男孩眼中的惊恐委屈虽还未被驱尽，傻傻地看着皇甫权，竟也点了点稚嫩的小脑袋。
　　“那以后可不能这样哭哭啼啼的，像个姑娘似得。”随即他向男孩伸出了那修长的五指，静静地等待着孩子的回应。
　　小男孩一边强忍着抽泣，一边撇了撇嘴，转而将那小小的手交付到眼前这个亲切无比的大哥哥手心。
　　皇甫权满意地笑了笑，轻轻一用力便将孩子拉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冲出了一个妇女，惊慌地过来一把抱住了孩子，脸上的恐惧一览无余。
　　她抱起孩子，忙不迭地向皇甫权行礼。
　　“少主，我们家孩子不懂事，惊了少主的驾，还望少主宽恕。”
　　皇甫权依旧保持着灿烂的微笑，将手里的蹴鞠放到了孩子手上。
　　孩子因为全然不知皇甫权的身份而显得有些茫然，倒有一种宠辱不惊的味道，引得皇甫权嘴角边的笑意更为明显了。
　　“不是什么大事，大婶不必介怀。不过你家孩子倒是不错，孺子可教也，好好调教，他日必成大器。”
　　妇女听了这话有些受宠若惊，欣喜地不停向皇甫权鞠躬致谢。

　　青罗看着眼前的场景，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看来先前百姓们对一行人的关注想必都来源于眼前自己的这位良人。皇甫权一向不喜奢靡，且又是潜伏到敌国去救人，穿戴更是一简再简。在这样的朴素衣着下，这位寻常的妇孺竟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想必皇甫权素日里在百姓心中的威望极高。
　　周遭的百姓一定是都认出了少主，而带着崇敬的心情远远观望。
　　“怎么下车了？”
　　他温柔地牵住青罗的手，充满磁性的嗓音打破了她的思绪。
　　“没想到你还这么会哄孩子。”
　　“有吗？那看来以后慈父的角色非我莫属了，可怜了我的罗儿只能出面当一个严厉的‘坏’娘亲了。”
　　“说什么呢你。”青罗听他又开始了这般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心中不禁小鹿乱撞，羞涩地低下了头。
　　但无可否认，与其车尘马足不如泛轻舟，赏垂柳，笑看人生。儿女成双，承欢膝下，死生无憾。

　　落日的余晖映衬着绯红的晚霞，描绘出一幅夕阳西下的独特美景。终于在傍晚时分，凉国的宫殿映入眼帘。
　　驻守宫门的侍卫一眼瞧见皇甫权，赶忙让出一条道来，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安，而马上的皇甫权依旧从容淡定，用眼神回应着恪尽职守的侍卫。
　　当一行人刚入宫门，一个在宫门边等候多时的宦官模样的人焦急地走到皇甫权跟前，神色凝重地说了一番话便匆匆离去。
　　由于距离太远，青罗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片刻后，皇甫权骑着马来到马车边，眼神中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罗儿，我有要事必须现在就去处理，住处我已经都打点好了，瑞辰会带着你们先过去，乖乖等我回来。”
　　青罗点了点头，此刻的她更关心的不是自己的住处而是他，刚才的对话分明让他面露难色，也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望着皇甫权策马远去的背影越来越远，青罗环视着这座华丽却又无比陌生的皇城，准备着迎接一场新的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