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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武林门一带是有名的人烟辐辏、商贾云集之地。城门外就是隋时开凿的京杭运河,从杭州输向京城的钱、粮、鱼、盐及其他丝绸百货,都要依赖这一南北水上交通孔道。故而从早到晚都是熙熙攘攘,吆喝声不绝。
      青山会馆就坐落在小河街上,白墙黛瓦,透着一股江南的灵秀之气。但转过角门却是别有洞天,只见庭院中楼台飞檐,回廊宛转。六开间的正堂,上挂着一卷吴道子的地狱变相图,家什俱是一色的水磨黄花梨,摆设有三尺高的珊瑚、和田玉的山子、镏金的奔马,案上清供中还有一只小小的青铜三足鼎,端的气象不凡。
      一个男子站在窗棂边,单手划圈,语气中颇有几分欣羡:“这天理会的分堂倒是阔气啊,暴发户就是不一样!”
      站在他身旁的红衣女子有一双极美的眼,看向男子时清澈得能映出倒影。“你这是跟华山,还是和恒山比?”
      “无色庵是不必说了,我怕把华山的正殿卖了,恐怕也凑不齐这一堂摆设。”男子笑道,忽听廊前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忙拉着女子一起隐没在拐角处。
      来的是两个年轻男人,约莫二十左右,穿着一式的褐色布衣。其中一个瘦长脸带着愤愤之色,边走边嚷:“你说,堂主今天是怎么回事?脾气也忒大了!早上小陆送饭时不过多看了他两眼,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掌。小陆回去可是吐了好几口血,这样下去,不是寒了堂里兄弟的心嘛!”
      听得这话里怨气颇重,另一个矮墩墩的男人赶忙往四下张望,见没人才略松一口气。“你也别多心,堂主这回遇上了对头,你没看半边耳朵都没了。他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脾气暴躁也是难免的。”
      “那也不干兄弟们的事情,他这样胡乱撒气,谁能心服?这还是会首在呢!” 瘦长脸撇了撇嘴,仍是一脸的不服气。
      “可不敢让会首知道!”那矮子被吓了一跳,急劝道:“堂主再不好,总是兄弟们的依靠。要是捅到会首那里,回头堂主固然要领罚,难不成你就讨得了好!”
      瘦长脸闻言一张脸垮得更厉害了,真像个驴一般。 “唉……你说得也对,我们做人属下的只能自认倒霉呗!”
      冷眼瞧着两人渐渐去得远了,令狐冲从檐下现身,语气仍旧轻快却带了些冷意。“看来我们这回没有找错人,你说怎么办,也给这位郑堂主弄上十个八个震天雷玩玩?”
      微风过处,檐角下的铜铃轻响。花园中,桃花与紫荆竞相盛放,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只是在这回廊却是背阳的,始终笼在一片阴影中。
      素手轻扬,东方明媚的笑容中隐含一丝戾气。“那是自知实力不济才做的事,要是传出江湖,还不够让人耻笑!我要他死,一百种方法都是现成的。”
      环顾西周,处处是江南园林惯用的造景,重重假山与回廊将楼阁巧妙分开。三步一曲,五步一折,也许只是一墙之隔,却能差以千里。
      眼见此处人来人往,不是停留之地,令狐冲转含几分头戏谑道:“那敢问东方教主,你猜郑之衡现在会在哪里?”早知该趁夜来才对,这光天化日的,上房顶踩点也不方便。
      “你闻到药味没有?”东方忽然皱起眉,随即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如同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血竭、乳香、红花、川芎、龙骨……是上好的金创药!”
      回望处,红衣似火,眉目如画。

      青山会馆的后堂中,头上缠了几圈纱带的郑之衡正恭敬侍立,上首处坐着一个黑发如云的女子,观之不过双十年华,面若芙蓉,开口时莺啼婉转:“郑堂主,你有伤在身,就不必行礼了。”
      虽然女子的态度极为温柔可亲,郑之衡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仍是单膝跪地回答:“属下无能,有负督公的信任。”
      女子轻掩着口,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眉心一朵以朱砂点就的桃花分外娇艳,似乎把满园春色都引入了室内。“郑堂主的忠心,大家都是看得到的。何必为了一次小小的失利而妄自菲薄呢!”
      一手把玩着发髻上垂下的流苏,女子低声慢语道:“此次梅庄的事情处理得很好,虽然出了点纰漏,也不是郑堂主你能料到的。今后还有诸多事情要依仗你,我看你还是好好养伤,其他暂且不必考虑。”
      “谢会首的关怀!”以客套来掩饰轻视,郑之衡低下的眼中掠过一丝阴狠。“不过,此次属下遇到的确是劲敌,而且他还叫破了属下的名号,我担心……”
      女子浅笑着走下座,两个梨涡看来娇俏无比;语气却是斩钉截铁,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此事我已经有所安排,何堂主与吕堂主不日即到江南,有他们接手,你大可放心。”
      眼珠转了一圈,郑之衡顿时做出一派感激涕零之态。“为了属下区区之身要劳动天权和玉衡两堂,属下实在愧不敢当……”
      “郑堂主此言差矣,”适时打断了他的话,女子缓步走到郑之衡身旁低下头。眉锋如刀,眼底已是一片冰寒。“一切都是为了督公的大计。”
      “属下失言。”女子的衣带垂于背上,质地轻软也重若千斤。郑之衡不由捏紧了拳头,口头却不得不服软。
      “呵呵呵……”伸手来搀郑之衡,女子笑靥如花,仿佛刚才的凛冽全是幻觉。“郑堂主不必如此,我俩同为督公办事,正该不分彼此。此去洛阳,你要一路小心。”
      郑之衡咬牙之余并不起身,只是低声回答:“属下虽然武功不济,却也不惧一般宵小。何况承蒙邢千户看重,还费心安排了护送队伍,料想没人敢打主意。”
      听得着意加重的邢千户三字,女子撤回了手,笑得越发灿烂,只是笑意却半分未曾浸入眼底。“那就好!”
      回眸间,女子的动作却一下凝固了,连那个似笑非笑的神情都很好地停在半空。郑之衡同样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整个脊背僵成了直线。在他们身边,分别落着一颗再普通不过的小石子。
      随风穿堂入户,一男一女从大门走了进来,闲庭信步,恍若无人之境。
      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令狐冲半挑剑眉,语气中很是不善:“七星钩郑之衡,咱们又见面了!”
      东方却极好奇地打量着那个美貌女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带给她一种熟悉感。
      “不会这么快就不认识了吧?” 令狐冲索性也蹲了下来,满是叹惋地看着他脸上缠的纱带。可惜了,要是剑锋再偏一点,削下的就不是半片耳朵,而是半个脑袋。“我们前晚才刚交过手而已!”
      郑之衡虽然全身僵如木偶,哑穴却没被封,惊怒交加地冲口而出:“你们是日月神教的人?”
      “连我们是什么人都没搞清楚就要下杀手,还有没有天理了?”伸手狠狠捏住男人的下颌,令狐冲忽地抬头冲东方一笑。“听到没有,天理会这名字可真是名副其实啊!”
      乍然飞来横祸,被称为会首的女子却不见丝毫慌乱,仍是一派落落大方。“两位,我想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不如我们坐下慢慢说。”
      东方一向是乐于和聪明人打交道,如果这人还是个兰质蕙心的女子,她就更多三分欣赏。“好啊,不过地方得我说了算,劳驾跟我们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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