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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碧玉簪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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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师父的全力救治下,小公主的病迅速好转起来。至少那一身紫色已经消退,皇帝也亲自召见过师父,褒奖他医术过人,并诚挚邀请师父留在皇宫,幸而师父委婉拒绝,不然,我瞅着小公主看师父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迟早会出大事的。
袁定南来宫里探望小公主越发的殷勤了,因而我与他见面的次数也就越发多了。我原本担心他会说些以前的事情,到时候我一问三不知就露馅了,幸好他不是个喜欢唠叨过去的人,偶尔提到我支支吾吾也就蒙混过去了,袁定南看着我的眼神也越发的炙热了,甚至有一次他问我:“日后便留在京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可好?”
我吓得脸色苍白,师父在里间为公主把脉,这外面也没有其他人,我定了定心,摇头道:“您是高高在上的小侯爷,我不过是一介江湖草莽,不敢高攀。”
袁定南浮浮一笑,神情有些萧索:“你愿知道我不会计较那些,说这些话是想拒绝我罢了。”
我低着头没有吭声,他一心将我当作小时候的青梅竹马,我也厚脸皮的没有告诉他真相,说到底是我有错在先。
:“你我一别多年,如今虽然相见,可是相处时间短暂,方才那些话,你可能会觉得唐突了,我再多给你些时间,这世上,除了我,再无他人可若我这般对你了。”袁定南不愧是袁定南,转眼间就有恢复了自负的神态,对我似乎是势在必得。
我心里的愧疚也烟消云散,翻了个白眼,越过他走近里间,师父正在询问小公主病况:“这几日可有食欲不振,或是胸闷气短的异状?”
小公主连连点头,睁着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师父:“神医当真厉害,这几日我总觉得没有胃口,看见食物就反胃,晚上睡觉也总是胸中烦闷,难以入眠。”
不得不说小公主当真是国色天香,总是一脸无辜惹人怜爱的模样,若是我是男子,必定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心里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着师父专注的侧脸,师父心中有人,可他也总不过是个年轻的男子,将来总会再遇到心仪的女子,两人相伴一生,但那个人永远不可能是我。
晚上师父一反常态,居然主动关心我的事情来:“你和小侯爷似乎极为熟稔。”
我直觉想要否认,但是想到自己否认了又如何,师父永远只能是师父,我点了点头,手里的,麻木的重复着碾药的动作,师父片刻后又继续说道:“我并不是想要干涉你与人交往,只是小侯爷此人心高气傲,你和他相处将来未免会吃亏。”
我愣了一下,师父果然想到那方面去了,心里有苦涩蔓延开来,我闷闷的应了声:“知道了。”放下药碾,转身便要离开。
师父又在身后叹息了一声:“为师只是担心你所托非人,不免多管了些,你若是当真很喜欢小侯爷,为师并不会阻拦的。”
我心里听着师父的解释,更觉得窝火,重重的甩了房门而去。一路走回自己房间,心里的火气又渐渐消减了,这些日子,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小公主刺激的缘故,总是喜欢对师父发火,这在以前是一年也难得发生一次的事情。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爬到屋顶看月亮看星星,可惜今晚夜色不好,天空黑沉沉一片,一颗星星也没有,我躺在屋顶,手枕在脑后,想到这么些年来和师父朝夕相处的情景,心里又是甜蜜又是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睡去了,朦胧间鼻尖闻得一阵幽香,我感觉有人将我抱了起来,我心知是谁,贪恋着怀抱片刻的温暖,不愿睁开眼睛,师父将我放到床上,替我盖好被子,临走前似乎若有若无的叹息了一声。
师父说小公主的病很快就好了,我们也快要离开了,自进了皇宫后,我心情难得舒畅起来,坐在公主殿外的石阶上,我哼着小曲,悠闲的看着野史,袁定南也感觉到我心情愉悦,笑着问我:“你今天似乎心情很好。”
我点了点头,袁定南偏着头看我:“既然心情这么好,不若到皇宫外面走走。”
我想了想点头,这么些天在皇宫也憋坏了,出去走走也好。本想告诉师父一声,但是看到小公主又缠着他撒娇的样子,心里一气,索性不告而别。
袁定南也是个会玩的人,京城我也算是熟悉,可是在他带领下又发现了不少好玩的地方,袁定南对我好的没话说,以前还会给我甩脸色,现在就算是我再怎么胡来,他也总是含笑看着我,一脸宠溺的样子,以至于我越发心惊胆跳,我宁愿他对我鼻孔朝天,一脸不屑,也好过这般溺死人的看着你。
路过畅春园的时候,里面传来昆曲凄婉的调子,我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袁定南挑眉看我:“喜欢听昆曲?”
我点了点头,袁定南二话不说领着我进去了,里面人很多,看来今天唱曲的是个厉害角色。
袁定南直接领着我上了二楼,坐了雅间的位置,从这个方位看过去,倒是视角极好。台上唱的的穷书生和贵家小姐的老套戏码,我还是看得津津有味,有时候想来这样老套的戏码未尝不好,至少有个盼头。演贵家小姐的戏子唱腔极好,听的我如痴如醉,她虽然画着浓墨重彩的妆,但依然看得出来眉眼的妖娆妩媚,那一双勾魂夺魄的凤眼不知怎的忽然转向了我们所在的方位,那若有若无的一瞥让我顿感熟悉。
袁定南见我看得出神,也没打扰我,直到一场戏结束了,书生高中状元后,始乱终弃,贵家小姐也是个刚烈的女子,自认所托非人,不愿儿女共事一夫,最后自己投江自杀。
我怅然叹息:“我倒是羡慕这小姐,她是个性情中人,敢爱敢恨,刚烈不屈,只是结局未免凄凉。”
袁定南微微一笑:“不过是场戏罢了,怎么还沉溺进去了。”
我心里一缩,咧嘴笑道:“我是个戏痴,看戏太过认真,就像那些事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一般。“
这边刚说完话,那里有人过来传话:“小侯爷,我家公子有请。”
袁定南也不意外,随着那小厮转进了一间厢房,我也跟着进去了,才发现这是一间换衣间,帘幕后人影闪动,接着有人掀开帘幕,款款而出,虽是男子,但样貌精致,神情举止又带着妩媚娇柔之态,一头长发柔顺的垂在脑后,他开口,声音轻缓:“小侯爷大驾光临,实乃陵光之幸。”
我呆呆的看着那男子,只觉得他虽然妩媚,但并不让人觉得别扭,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魅惑。袁定南向我介绍:“这位是畅春园的主人,陵光公子,方才的戏便是他亲自登台演出的。”
我愣了一下,崇拜之情顿时摆在脸上,两眼放光的看着陵光:“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陵光公子,在下仰慕您多年。”
陵光含笑看着我:“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激动失态,讪讪的笑了笑:“我叫九朝,很喜欢听戏,早就听闻陵光公子的昆曲天下无双,今日一闻,果然不同凡响。”
陵光还是那样宠辱不惊的笑着,袁定南瞥了我一眼,略有不满。
我一向知道自己厚脸没皮,但是自己真的提出那样的要求时,我还是惊了一下:“陵光公子可否与在下合演一出并蒂莲。”
陵光和袁定南眼中都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但是好在陵光并未拒绝,袁定南惊奇的问道:“你会唱昆曲?”
我略有不满的说道:“我也算是个中翘楚,当年为了学昆曲可没少下功夫。”
袁定南眼眸深沉的看了我一眼,我心忽然凉了一下,莫不是露出什么破绽来了。陵光和我换上戏服,他演书生,我演莲妖,诺大的畅春园早已人去楼空,唯有袁定南一个看客。
并蒂莲讲的是一位书生进京赶考,住在荒僻的莲花院里,于元宵节里遇见一位美人,至此相思成疾,修炼成精的莲妖对书生一见钟情,眼见书生大病不起,便化作那美人模样来相伴书生。莲妖诱惑书生成功,书生为她荒废学业,两人虽然浓情蜜意的过了一段恩爱日子,可是好景不长,转眼春去秋来,书生秋试落榜,恰好遇到一位道法高深的云游道长,言明书生妖气缠身,性命堪忧,书生惊吓不已,也气恼不已,便将自己落榜过错都推到了莲妖的身上,并邀请道长为他除妖,道长给了书生一道符纸,要书生趁莲妖不备将其贴到莲妖身上,莲妖便将现出原形。
我声音清婉的唱出第一句时,陵光眉宇间闪过一丝惊喜诧异,袁定南也挑了挑眉,看来我的唱功确实还算可以,不枉当年任性硬是要去学戏,还因此挨了父亲三十大板子。
我和陵光如今演的便是这书生将符纸贴到莲妖身上,莲妖现出原形,书生惊吓不已,斥责莲妖祸害自己,莲妖将自己变作美人的缘由告诉书生,原来当日元宵节里,书生所遇美人乃是莲妖孪生妹妹,莲妖和妹妹本是并蒂莲,双生双宿,但是她的妹妹却不喜欢书生,莲妖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化作人形来伴书生,莲妖恳请书生原谅,直言自己并无害人之心,但是书生除了害怕还是害怕,全然不念旧情,莲妖也算是看清了书生本性,悲痛之下,逃匿而走。
我原本不喜欢这莲妖,她爱的太卑微,委曲求全,直到最后也不忍伤害书生,只是自己带着一身伤痛遁走。
但是她的爱其实和我又何其相似,一样的隐忍小心,我能体会她的心情,纵然不喜欢,却还是想要演上一出。
辞别陵光后,袁定南和我坐马车回皇宫,一路上他都很沉默,我心情也有些沉重,两人相对无言,我借着并蒂莲也是想要告诉他自己并非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不知他领会了多少,以他的智慧,多少也该猜出了些什么。
他将我送到皇宫门口,我跳下马车,他也跟着下来了,我刚要说话,他便打断我:“玩了一天也累了,你好好休息,日后我再带你出去多走走。”
我张了张口,想要告诉他自己不日便要离开,但那些话只是卡在喉咙,始终没有说出口,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我额上的细汗,又是那样宠溺的笑:“看你玩的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擦一擦。”
我随手用袖子擦了两下,对他挥了挥手:“我先走了。”
袁定南点头,他在后面目送着我离开,我只觉得背后如芒在身,袁定南这人深深浅浅,我始终看不透。
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关上房门,一转身就看见师父坐在桌前,一脸冷寂的看着我,我吓了一跳,干干的喊了一声:“师父。”
:“这一天到哪儿去了”师父声音低低沉沉的,隐约透着一丝不悦。
我如实回答:“和小侯爷出去玩了。”
师父皱眉:“为师说过,小侯爷不是良人,你怎么这般任性。”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是忍不住想要惹他生气,当下也是紧接着顶嘴:“师父也说过我若是当真很喜欢小侯爷,师父并不会阻拦的,师父难道要食言而肥。”
师父可能没料到我会顶撞他,当下便有些生气,说实话这么些年我很少见到师父生气,他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性格,当真我做了过分的事情,他也只是板着脸沉默着不出声。可如今师父确确实实的在生气,眼睛里隐含着怒火,眉宇紧锁着,看着我的神情是痛心疾首的,我也知道后怕了,低着头又不好意思退让。
师父连连说了两个好字:“我教出来的好徒弟。”
师父说完便站起身来要向门外走去,我手下慌乱拉住师父的衣袖,师父一拂袖便抽开衣袖,径直离开,我该留住师父向他撒娇道歉就像以往那般,原本我和袁定南就没有什么,可是我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师父离开,心里很痛却不想解释。
直到小公主病好,师父请辞,这段时间里我和师父都没有多说过几句话,我在房间里默默的收拾衣物,袁定南忽然闯了进来:“你要离开!”
我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继续收拾衣物,袁定南猛然拉住我的手腕,瞪着眼气恼的看着我:“你竟然说都不说一声便要离开。”
我挣脱袁定南的手,冷哼一声:“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袁定南愣了一下,继而大笑起来,不过他的笑是几近狂暴的笑,让我都有些害怕起来:“你别这样。”
袁定南终于收住了笑,嘲讽而又冷漠的看着我:“我竟没想到你这般没心没肺,当年便也罢了,可是如今我待你不够好么,你倒好,说也不说一声便要离开,这一次又要消失几年?!”
我知道他始终没有真正明白我不是他要找的人,原本不愿意伤他,可是事情再这么发展下去,只会伤他更深,我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出来,师父忽然进门来,看见袁定南的时候,愣了一下,接着行礼:“小侯爷。”
袁定南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我皱眉不满他对师父的态度,师父倒不介意,转向我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
我受宠若惊的看着师父,这算是自我们吵架以来,师父第一次对我和颜悦色的说话了吧,我连连点头:“东西都收拾好了。”
师父点了点头:“我们启程吧,小侯爷告辞。”
我跟在师父身后,经过袁定南的时候,感觉到他忽然捏住我的手腕,我心里一惊,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但好在他只是重重的在我手腕上捏了一下,便放开了。
我跟着师父出了皇宫,坐上马车离开,师父上车后又恢复之前清冷的样子,对我不理不睬,我厚着脸皮蹭过去:“师父我们现如今去哪儿?”
师父没有说话,我又再接再厉:“师父,你这人皮面具带了多少天了,也该取了,免得脸上捂出什么疹子来。”
师父还是不理我,我心里有些委屈,别过脸说道:“我和袁定南原没有什么,那日只不过说了些气话,师父这是要打算一辈子不理睬九儿了吗?”
师父终是叹了一口气,看着我:“九儿,你太任性。”
又是这句话,总说我任性,我哪里任性了,若是真的任性,我又岂会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心绪,心里这般想着,但是嘴上可不敢这么说,脸上更是笑得要开出花来:“是,是,是九儿任性了,师父您别生气了,以后九儿一定老老实实的,再不敢惹师父生气了。”
师父无奈一笑,揉了揉我的头发:“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