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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纠缠不清 ...

  •   龙吟山庄的何老夫人被荆阳侯迎入了门荆府。
      何老夫人,其实一点也不老,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在微笑,这也使得她在其他人眼中更年轻。虽一脸沧桑也掩不住当年姣好的面容。
      何文华是沈离的师妹,从小住在龙吟山庄,长大后更是贤良淑德,被沈离父母视为庄主少夫人第一人选。话说,成功的男人背后总要有一个女人,就是这样来的。何文华亦钟情于沈离,沈渊四岁时,沈离突然失踪,也有说是为情,也有说是为仇。
      江湖上的事,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说的是真话,但,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在重复着别人的假话。
      荆阳侯夫妇亲自相迎。很久以来,荆府已经没有人受过此种待遇了,整个荆府的人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沈渊当然也明白,因为荆若霜早就是他娘为他选好的妻子,而这一次,他并没有令她失望。

      何老夫人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荆若霜,眼中不断流露着赞许之情,当日文武招亲难倒洛阳男儿一事早已经传遍了。当她明白荆阳侯的意思时就立刻赶来了,当然也带着江湖上最好的聘礼。
      成亲乃终身大事,当有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但荆沈两家均为江湖儿女故免去这许多规矩,荆远当即和何老夫人当即选定了良辰吉日。

      荆远,坐在庭上,远远看着远处扑蝶的荆若霜,不禁心中忧愁,嫁女儿固然是值得高兴的事,却也是令父母心碎的事。
      沈渊手中提着两坛竹叶青,在他身边坐下,道:“浅酌两杯?”
      荆远叹气道:“我已经许久没有喝过酒了”
      沈渊道:“哦?为什么?”
      荆远道:“酒喝得太多会令人犯错”
      沈渊道:“有时候,人们不会为了不犯错而不喝酒”
      荆远道:“可也有时候,犯的错太大了,你会一辈子都记得”
      沈渊道:“但愿你也能记住喝酒时的快乐”
      荆远深深嗅了一下,道:“我已经喝过太多的茶了,忘记了喝酒是什么滋味了”
      沈渊微笑一下,递给他一坛。
      荆远道:“眼下,飞花教的幕后指使是谁尚未明确,但是其他四派的消失或许与飞花教有关”
      沈渊道:“你认为是飞花教灭了其他四派?然后销声匿迹五年”
      荆远举着酒坛慢慢喝了一口,道:“当时的飞花教还不具备这种能力,五年前的飞花教是江湖正道,不见得会干出这种事”
      沈渊道:“虽然,我们不知道这五个门派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但是飞花教背后的那个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荆远道:“飞花教改正归邪,说明这个力量已经罗网了部分正道力量”
      沈渊道:“也许吧,也许对付它没有这么难”
      荆远黯然道:“知道我为什么把霜儿嫁给你吗?”
      沈渊道:“我能想出一百种理由,但也许都不是你要的理由”
      荆远笑道:“因为除了荆府,只有龙吟山庄有保护她的能力,况且,十几年前,我答应还给你们沈家一个媳妇”
      沈渊,沉吟一会,道:“能告诉我更多一点吗?”
      荆远淡淡道:“不能”
      沈渊不再问,聪明的人都懂得不再去问。
      荆远看着沈渊道:“但现在我只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可以保护好她,沈渊,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啊”
      沈渊神色凝重,拿起酒坛重重碰了一下荆远的酒坛,就像下誓一般重。
      两人相视一笑,高举酒坛,大口大口地把酒灌进喉咙之中。
      虽然这种喝法与他们的身份极不相称,人人都觉得他们应该手擎极好的素胚瓷杯,一杯一杯的喝,但是他们喜欢这种喝法,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喝酒永远都不应在乎细节的。
      所以,两人都喝醉了。
      荆远是因为十八年来没喝过一点酒,待到要喝的时候,忍不住醉倒了。
      沈渊经常喝酒,不同的是,这沈渊二十年来第一次醉倒。一个身边充满危险的江湖之人,是不会醉的,起码不会轻易醉倒。但这一次,他彻底醉了,他刚刚明白与父亲一起醉倒的感觉,依稀还似三岁时他骑在沈离肩上的感觉,模糊而久违了。

      华之蒿刚刚从荆远房中出来,她脸色平静,没有笑,也没有哭,没有任何表情。她走着,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掏出一把匕首。她身上总是能找到一把匕首,或者一把小刀,或者一支袖箭,还有一些毒药。
      如果一个人总是处在危险中,总是得不到任何保护,那他就必然懂得防范。
      她慢慢的撩起右手的衣服,胳膊上露出一块青色的菱形胎记,一块和荆远,荆若霜的手臂上一模一样的胎记,一块代表着荆家血脉的胎记。她拿起匕首刺向胎记,她努力地想把它挖掉,摘掉,手臂上的血已经顺着她的手流下来,越流越多。她似乎是一个木头人,没有痛楚。
      华之蒿已经不想和荆府扯上任何关系,她希望可以忘掉这种身份,忘掉那个秘密。十八年来,她情愿自己是个孤儿,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那样看到荆远时她就不会痛苦了,也不用执着地认为她终有一天可以叫他一声爹了。她天真地以为去掉那个胎记,她就可以完全忘记她是荆阳侯女儿的这个事实。
      就在前一刻,她以为爹想见她了,她很雀跃,激动。八年来,她没有一次机会可以和她爹说过一句话的。她一路小跑,然后在门外轻轻地呼吸,轻轻地走进去。房中的是荆远,只不过他给华之蒿的是一个冷冰冰的背影,和一句冷冰冰的话。
      “华之蒿,你年纪不小了,小姐也不需要你了,我已经把你许配给高干了,收拾一下,五天后走吧”
      华之蒿对着那个背影,低低答道:“是,老爷”
      她不记得当时是怎样退出来的,她的动作都很轻,很无力。

      血已经流的差不多了,伤口也已经愈合了,华之蒿知道很多种方法可以不留下疤痕的,但是她没有用,所以那个胎记的地方有了一个两指长的伤疤。
      她没有对任何人说出这件事,她早已习惯不让任何人为自己操心,包括午娘。让午娘安全的留在荆府,是她最好的归宿。她也没有去向谁求情,她还是一个倔强的孩子。
      晚上,她把自己所有的积蓄换了一个翡翠镯子,放到了荆若霜的梳妆台上。她煎好最后一碗药放在了荆远的书房中。
      她越走越远了,当荆府快要消失时,她不回头,然后用尽生平的力气跑,她怕自己会犹豫,然后回去了,回到那个生活了八年,有着自己亲人的地方。冷冷的夜风,早已吹干了她脸上的泪。
      但是很快她就跑不动了,也没有机会跑了。因为有一个人挡住了她的路。
      沈渊仗剑而立。
      华之蒿冷眼看着他,道:“荆阳侯让你来的?”因为愤怒她直接说出“荆阳侯”三个字。
      沈渊道:“是,可你为什么要逃”
      华之蒿道:“我也不想的,有时候不得不逃”
      沈渊道:“对于像你这样的孤女来说在荆府不是很好吗?”
      华之蒿不语,她慢慢走过沈渊身边。她要逃,难道他不给么
      沈渊把剑横在华之蒿面前,他是奉荆阳侯之命而来,务必要带回华之蒿的。
      华之蒿冷笑,道:“你要杀我吗?”
      沈渊道:“不杀,荆阳侯要活的”
      华之蒿紧紧握着拳头,那一刻,尚未干透的脸上,泪水汹涌。
      她道:“沈渊,可以放过我吗?”
      她语气卑微,但其实她最不想在他面前卑微,她最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沈渊曾经有那么一刹那心软,叹气道:“那告诉我原因”
      华之蒿黯然道:“荆阳侯把我许配给高干,我回去只能任人宰割了”
      沈渊脸上平静得一尘不染,心中已然悄悄涌起了波澜。
      沈渊平静道:“高干是谁?”
      华之蒿道:“一个很有钱的人,年过五旬,有着十八个妻妾的人”
      沈渊道:“为什么,我不认为荆阳侯是这样的一个人”
      华之蒿默默低下头,苦笑道:“是吗?”
      沈渊隐约感觉到他们两个之间不寻常的关系。他试探道:“我不相信大名鼎鼎的荆阳侯会如此对付一个小丫头,难道他喜欢你吗,还是……”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了沈渊的俊脸上,他下意识抓起华之蒿的手,稍一用力。
      他知道,他本不该怀疑荆阳侯的,但因为是华之蒿,他便失去了冷静。
      出乎意料地没有听到惨叫,华之蒿的脸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她咬紧牙关蹦出几个字:“不许你侮辱他”
      沈渊松开了手,华之蒿跌倒在地上。
      沈渊冷冷道:“对不起,他一定要我带你回去”
      一种伤痛深深扎根在华之蒿的心里,华之蒿道:“我跟你回去”她挣扎着起来,只是刚刚受伤的手已经动弹不了,沈渊伸手想要检查她的伤势,被她轻轻躲开。
      他一阵害怕,他伤害到她了吗?刚刚那样无情的话,那样无情的想要扭断她的手。她最终还是站起来慢慢走向荆府。
      沈渊静静看着她道:“有一件事我想让你明白。”
      华之蒿停住脚步。
      “我是不会让你就这样嫁给高干的”
      这句话一出,沈渊自己吓了一跳,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卷进荆阳侯的家事当中可不是开玩笑的。但是,那句话已经是一个承诺了,不管她相不相信,他的承诺一定会实践。
      华之蒿一整晚没睡,就那样呆呆的在自己床上坐到天亮。她突然很想她娘,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但是今天,她还是的按时起床,因为只要她一刻还在荆府,那就是荆府的下人。
      她遇到了何夫人,沈渊的娘。
      她正在捉起一把谷子喂那些鸽子,何夫人对她微微笑了一下,道:“你是叫华之蒿,是吗?”
      华之蒿点点头道:“回夫人,是的”
      何夫人道:“在荆府呆多久了?”
      华之蒿道:“八年了”
      何夫人看着她红肿的双眼,放下手上的谷子,握住了她的手,温柔道:“蒿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华之蒿简直受宠若惊,她连连点头。在她眼里,何夫人就像是慈母般温柔,细腻。
      何夫人指着鸽子道:“人有的时候会很痛苦,对吗?正是因为人会有痛苦,人生才称得上人生。鸽子没有痛苦,鸽子的一生或许很快乐,但是它们却不会懂得什么叫做人生。蒿儿,无论什么苦难总会过去的,你能明白么?”
      华之蒿不知道应该是点头还是摇头,看着那些鸽子若有所思。
      何夫人的脸上洋溢着笑意,看着那些鸽子,白得纯洁无暇的鸽子。

      华之蒿端着茶,犹豫着敲响了沈渊的房门。
      华之蒿看着沈渊喝着茶,她吞吞吐吐道:“沈渊,你…,我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就是,就是?”
      沈渊盯着她那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很是得意,脸上冷冷道:“没有”
      华之蒿勉强挤出点笑意,道:“哦!”
      沈渊放下茶碗,道:“你清楚高干是谁?”
      沈渊继续道:“高干早在十多年前其实是荆阳侯的一个门客,高干和他的十八位妻妾,每一个都怀着极高的武功,他们都是为了保护一个人而存在,那个人是你”
      他没有说,昨夜他完全没睡过,而是彻夜奔走一百多里,去高干家厮杀了一番,就是为了带回这个消息给华之蒿,因为他知道,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是多么重要。
      华之蒿突然被一种深深的感动击中,一种藏了十多年的情感在她心里在此刻得到了印证,在那一刻,她被人从地狱深处捞了起来,一直升到了天堂。她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她所做的一切,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有了回报。她爹以不为人知的另外一种形式爱着她。
      她不想哭的,可眼泪流了下来,她哽咽道:“这是真的吗?”
      沈渊道:“龙吟山庄的人如果连这点底细都查不出,那就不配称为龙吟山庄”
      华之蒿脸上的喜悦绣成了一朵朵如花笑靥,她只是顾着笑,却没顾得上沈渊的异样神色。
      沈渊深深地凝视着华之蒿,觉得她好美好美,她慢慢变成了整个世界。
      沈渊升起一种渴望,一种原始的冲动占据着他的身心,他猛地一颤,连连后退,用最后一点神志,对华之蒿吼道:“快,快出去,离开这里!”
      华之蒿还沉醉在刚刚的喜悦当中,发现沈渊的异样后。她连忙走过去搭起沈渊的手把脉,脉搏紊乱,双目通红,血脉愤张,全身滚烫。
      华之蒿心中一惊,她知道那是什么症状,销魂散,从没有人逃得过,华之蒿暗叫不好,她迅速向门外逃去,就在她手触到门时,被一个怀抱紧紧抱住……

      华之蒿脸是不带任何表情,也是她最常用的表情,悄悄起来穿好衣服。她走之前,望了一眼尚在熟睡的沈渊,她只求他永远忘了这件事,永永远远。否则,受伤的就不只是她,她知道如何牺牲去捍卫所爱的人。
      可是当她开门的那一刹那,她知道已经没有机会了。
      荆阳侯,何夫人,和荆夫人齐齐站在门口。华之蒿的心突然间抽搐起来,因为华之蒿凌乱的头发衣物和床上的沈渊已经说明了一切。不等华之蒿解释,荆夫人冲上去就是一个耳光。这个耳光很重,华之蒿倒在地上。
      沈渊慢慢睁开眼睛,或许他根本就是醒着的,他不愿意接受这一切,怔怔地看着这一切,这一切对他来说也许是个梦,是梦该多好啊
      华之蒿好像被这个耳光打醒了,她不再解释,她知道那根本没有用,这是一个局,把所有人都圈了进来。但是她也知道有些事发生后就一辈子也妄想抹得掉。
      她站了起来,并不记得荆夫人那恶毒的语言,她只记得荆远默默走开的身影,和沈渊痛苦的表情,是否还有想杀死她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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