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卖之隔日相逢》纹面人

40、一年以后

　　一年后
　　……

　　店里的老员工说老板娘骂人可以持续十分钟不带大喘气，眼睛只要扫一扫就知道谁在动什么歪心思。开会的时候，大家穿着制服站成一排，夏日炎炎，没有客人的地方休想空调吐点凉气。老板娘五十来岁，体型匀称，带着扩音器反复的说着自己的身价，发家史，云云。

　　徐小可在第一次听见的时候着实震惊了，并且在老板娘的“先赚钱，再美容，后减肥。”的信条里彻底折服。

　　在耳朵听出老茧以后，她果断的转换模式，一脸认真像，盯着老板娘下巴上愈滴不滴的汗液发呆。

　　然后就是点名，背一大段客人是上帝，誓死为老板卖命的誓言。开始一天的工作。

　　徐小可时常恍惚自己什么时候来到这里，是在出了陆裕明的门以后，还是更久。只记得当时来这里，正好有个员工准备走。所以顺利顶替。

　　除了工作餐奇葩了点，没有加班补贴，时不时被大厨调戏，还有老板娘杀人于无形的眼神。总体来说徐小可还是对现在的生活状况感到满意。

　　在自助火锅店为来来往往的人们提供从未清洗干净的蔬菜……也不失为一种人性的恶趣味。
　　店里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大妈，要不就是夏天兼职的学生。大家在累的像狗一样的时候，嬉笑打闹，互相攻击，有时候又相互赌气。

　　她很少回忆过去，不是想不起，而是没时间想。大家一律住在集体宿舍，终日不见光，夏天洗澡排队。开始还觉得尴尬，实在是急了，两三个人一起也是正常。

　　慢慢的也就冲淡了以前，如果可以称之为以前的话。偶尔也会回家，徐妈对徐小可更上一层楼的年龄已经持无视态度。闲来无事就冒充徐小可的信息横扫各大相亲网站。

　　店里的大厨姓韩，人称韩师傅。四十来岁，经常半敞着工作服来回的晃悠。一脸猥琐的笑。小厨姓谢，跟徐小可年龄相近，也是剩余的货。经常对在店里的兼职下手，令人发指。据说女朋友可以组成一个排，战斗力旺盛。

　　小谢生日的时候，带了一个小女生，黑色的西装小外套，一脸较弱。嘴唇的右下角赫然一颗黑痣。靠在小谢怀里，无力的摇着头不肯吃烫好的猪脑。

　　事后小谢问徐小可，“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他咋了一下嘴，“我女朋友啊。”

　　徐小可抽搐，顿了顿，“挺好，蛮斯文的。”

　　他笑，“是吧。”

　　“你喜欢她什么？”

　　小谢一脸你很幼稚，无可救药的表情，抓抓肚子，“哎呀，我没什么要求的。是个女的，能过日子就行。”

　　“那算什么爱情？”

　　他鄙视的白了徐小可一眼，“所以说你这么些年都活哪里去了。怎么没有感情？我养只猫养只狗死了，还要难过好几天呢。”

　　徐小可点头，“你回后厨去吧，不要随便出来，外面这么冷，你会感冒的。”

　　小谢无耻的笑，抬着手指点点她，扭着腰往回走。半路又蹭回来，“小可，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我害怕。”

　　“别啊，我这样不代表我朋友都这样。”

　　徐小可低头做事，散发出你省省吧的气场……

　　***

　　夏天的火锅店，白天无聊到赶苍蝇的程度。早晨把昨晚剩余的东西端出来，中午再收回去。整理蔬菜的大婶打破了一个盘子，照价赔偿，一直苦着脸。乘老板娘不注意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把店里的小姑娘小伙子来回的扯着讨论。

　　徐小可打着哈欠撕手里的金针菇，并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金针菇。

　　傍晚开始零零散散的上人，迎宾的服务员口号喊的十分嘹亮。有客人对着东西左右的看，有人吃完了要把剩下的退了。还有人两两坐在一起，相互调笑，抚摸。旁若无人。

　　一桌客人因为啤酒冰还是不冰的问题，几乎要掀了房顶，大厅的主管讨好的赔不是。

　　服务员带着刚进来的两个人坐在徐小可正对面的两个桌。女人背对着她在包里找东西，身影消瘦，穿了一件素色的长裙。徐小可抬头间心不可思议的抽搐了一下，长长的吐口气，认错人了。

　　那些时隔一年的情绪在烦躁的夏日，一片人声鼎沸里，相互撕扯着往外冒。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害怕触碰过往，不能想，也不敢想。

　　对面的小朋友挥着满手的汤汁，嘻嘻的笑，又伸手在碗里抓剩余的东西。穿着素色长裙的女人，捏着她的小手，细细的擦，又拿了双筷子塞在小朋友手里。一脸宠溺，又带着一点温情的责备。

　　徐小可忽然就晃了神，这个世界上也许再没有什么比得过血浓于水。唯有在守护亲人的时候，才敢与世界为敌。

　　***

　　她还记得许青挎着黑色的大包站在酒店门口，一个一个的吐烟圈。转过头，白着脸说，杜建也要把杜子心带回去。当时她一定无助至极。所以才显得无比哀戚。带着一点恳求和歉意。

　　“许青，是你？”

　　许青把手里的烟扔在脚下，狠狠的碾灭，“我不能没有子心。对不起，小可。”

　　“所以，你去找了关菲？”

　　“她说她可以帮我。”

　　她想到酒店卫生间的垃圾桶里躺着那个碎裂的质地良好，纯白的陶瓷杯。如此巧合的出现在门口。在注入热水以后，慢慢的浮出图案。繁花似锦下，两人相依，一个帅气挺拔，笑容里带着一点腼腆。一个偏着头看向身边，长发垂在肩头，纯净又美好。

　　那一刻，上面的两个人一个躺在跟自己一墙之隔的床上，还有一个担任了自己初恋男友未婚妻的角色。

　　难怪，那个时候关菲说，她恨别人抢了自己的东西，哪怕是自己不要的。

　　难怪，她要占了沈铭羽，原来扮演那个无耻小三的人一直是自己。

　　难怪，陆裕明的游戏角色叫，此生非非……

　　在这场你夺我抢的游戏里，徐小可忽然意识到自己像个白痴一样被制定规则的人耍的团团转。那些因爱而生的恨，生生打乱了原本互不干扰的命盘，撞击的粉碎。

　　她笑着回，“没关系，我没准备原谅你。”

　　***

　　然后她像斗败的公鸡，不，是还没开始，就已经一败涂地。携裹着自己的伤口火速撤离现场，随便找了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在夜晚灯光刺眼，人声嘈杂，她才觉得稍稍安心。默默的数着自己已成定局并且持续增长的年龄。

　　旁边的员工正在介绍菜品，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徐小可懒懒的抬头，懒懒的看了一眼，就看见懒懒的干贝懒懒的走过来。旁边站在关菲，碎花的连衣裙，及腰处散散的系着一个蝴蝶结。长发及腰，素颜。还是美艳不可方物。

　　她以神速把头埋在胸口，想了想，意识到自己带着口罩，基本只露两只眼。认出的概率极小，加上隔了一年，头发也及肩。胡乱的扎在后面，麻雀尾巴一样的长度。又暗暗舒口气，目送着面前的两位离去。

　　好在两个人的位置靠在正门边，干贝背对着徐小可，整个人被店里的圆柱档了一半。关菲只是一个侧脸，靠在长式的沙发椅背上。不知道在说什么，微微皱着眉。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着面前的东西。

　　两个人一吃就是几个小时，直到夜班的人来换班，才有结账的意思。干贝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徐小可一个闪身进了后厨。

　　端着工作餐坐在小谢对面戳米饭，脸上写着心乱如麻。小谢抖着腿挑眉，“怎么啦？我烧的菜不合以胃口？”

　　她摇头。

　　“那你干嘛一副吃到大便的表情？”

　　“比吃到大便还恐怖。”

　　小谢点头，示意明白，“碰到旧情人了？”

　　徐小可愣了愣，唉声叹气的回，“差不多。”

　　对面的人两眼放光，“在哪里？走了没？指给我看看。哎，小可，你可以走过去招待下嘛。打个折什么的，还不小意思。这是你的地盘。是吧？”

　　她站起来，“我回去了。”

　　“哎，你敢浪费粮食，老板娘会杀了你。”

　　徐小可顿了顿，又苦着脸坐下来扒饭。

　　“小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谢挤眼睛。

　　“你又失恋了？”

　　他摆手，“明天店里有活动。员工免费看电影。”

　　她抬头，“消息可靠？”

　　小谢得意的甩甩头，“绝对。”

　　“为什么？”

　　“店里跟一个饮料品牌合作，现在搞什么回馈，发了几十张电影券。”

　　她点头，完全提不起兴趣，“我早过了看电影的年纪了。”

　　“别啊，抓住青春的小尾巴嘛。”小谢挑眉，眼睛对着旁边兼职的女生放电，暧昧的笑。“我还有事，撤了。”一个转身撤到了旁边桌。

　　徐小可含着一口菜，畜生……

　　***

　　出门的时候外面还是一片灯火，徐小可站在旁边的奶茶店排队，买了一杯边走边喝。风温吞吞的吹过来，好不惬意。

　　员工宿舍跟店的位置隔了一条街，繁华地段的一个住宿区。里面破的像贫民窟。经常因为漏水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听说也曾大打出手过。

　　所以，繁华的背后，也不见得是美好……

　　徐小可从小区后门进，灯光极暗，旁边歪着角度停着两辆私家车。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员工站在收银台里打瞌睡。

　　“哟，徐小扯，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