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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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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放完烟花,太子府上的管家便来寻了小王爷回去,小王爷是一步三回头地随着他回府,临走前看着我说:“寺玉,我改日再来寻你玩,好吗?”
我瞧着这个小鬼殷殷的眼神,不忍拂了他的意,便点了头,心里却想孩子便是孩子,一时兴起便忘了身份。
等到奕肃,二王爷都回了府,叶离离也随他们一程回了乐舫。陈伯一行人也被我赶了回去,再瞧着院子里一片狼藉,不禁皱了眉头,索性闭了眼上了楼不管了,忙了一天也累了,回了房里头占着枕头便要沉沉睡去。
只觉原先一片黑暗时,不知自己到了何处,忽然一束光射了进来,不禁用手遮了眼,再一瞧,眼前却是一男一女站在那儿,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手上正拿着一支燃香,像是在燃烟火,烟火点着了,那孩子返过头来朝着那夫妇开心地笑着,我定睛一瞧,心里颤得一下,那张面孔不是七八岁的我吗?再仔细一看,那一男一女不是年轻时的爸爸妈妈么?心里又惊诧又欢喜,正要冲上去唤他们,却见他们拉了孩子的手,竟朝我背弛的方向愈行愈远,我慌忙要追上去,一边喊着要哭了出来,他们却是不回头,眼瞧着快要消失在眼帘中,心里一急,身子不禁向前一倾便要摔倒了。蓦地睁开眼,才惊觉是做了梦。不禁在一片黑暗中笑了笑,只是挑挑嘴角,不料嘴角扬不上去,鼻子一酸,眼泪快要落了下来。轻轻翻了身,硬是让眼泪不落下。许是晚上放烟火,潜意识里记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有些触情伤情。
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却难以入睡了。深夜里一片万籁无声,真是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这时忽然听到一阵开门声,心里格得一下。借着漏进屋里的月光,瞧了房门并不见敞开。心下讷闷,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却又听到一声低语,便竖起了耳朵,这才分辨出是从隔壁传来,难道是木预?
心下疑惑,便轻悄悄地下了床,蹑手蹑脚靠了墙,贴上去听有何动静。(隔墙有耳就是这个意思吧。呵呵)
却听得一男子低声说道:“公子,这是首领的手信!”
许是木预接了手信,拆开看了,半晌才说道:“他们已经议和了吗?”
“是的”又听得那人回答道,顿了一会加了一句:“首领说,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我们也是懂的!”
我仿佛听见木预冷笑了一声。
且听那人又说了一声:“首领还说,阿鲁台有意要向明朝皇帝求援,希望公子能够制止!”
阿鲁台?明朝皇帝?难道是元朝遗党?还是蒙古族?那木预究竟是什么人?我听得一惊,心突然像空了一般,一时失了神不禁向后一退,听得咣得一声,又将我吓了一跳,却是撞上了椅子,还来不及想些什么。
就听得我的房门晃得被推开了,木预出现在眼前,月光落在他的脸上,一半是光,一半是暗影,平日嬉笑的样子早已寻不到了,此刻的木预冷霜般的神色,波澜不惊的目光里藏着一丝撕裂了的阴历,那张俊俏脸在暗影里隐隐约约。只有平日的一身素白的衣裳在月光下晃得我晕眩。
这时听得他身后传来一声:“公子?此人是否要?”,那人落在他的阴影里,只听得声音,未见人影。
我心底猛地一颤,几乎要站不住。望着木预,他并不露声色,依旧是淡淡地说道:“话也传完了,你先撤吧!”
“公子!不要让他坏了----!”他不甘心地又说道,却被木预一声低喝打断:“退下去!”
暗处的人影迟疑了一下,像是叹了口气,便嗖得撤了出去。
仿佛是一场戏般,属于他二人的落了幕,我脚下一轻,便跌坐在椅子上。
他走至我面前,忽然伸出手,我蓦地要向后退,心下已有了芥蒂。却见他的手落在我的头顶上,只是摸了摸我的额头,说道:“天气冷得你又睡不着了吗?”抬头瞧他的神色,仿佛又是平日里见着的木预,一时恍惚,竟不知说些什么。他却趁势抱了我朝床边走去,将我放置在床上,他坐在床沿处,只是瞧着我。我心里是何止是打番了五味瓶,简直是复杂极了,脑中一阵昏沉,已没了思考事情的余地,想不清,弄不明白,只觉一股气流涌上胸前,堵得我喘不过气来,鼻子一酸,眼眶一热,竟然落了泪。朦胧中瞧见这张熟悉的脸,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无端地越发觉得难受。
这样哭了好一阵,才抬起来,直愣愣地瞪着他胸前被泪水浸湿了的衣襟。木预扶了我的肩,用手抬起我的下颚,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寺玉,你今晚累了困了,一宿睡到天亮了?”
我摇摇头,仿佛并不看着他喃喃自语道:“我听见了,全都听见了!”
他听了叹了一口气,我又接着说道:“我听见了,听得心理难受,不知道为什么?你怕我泄露出去吗?”
他并不答话,只是摇摇头。我瞧着不禁苦笑道:“你当然不用怕,我是不会说出去的。你的事与我何干?你知道我素来不爱管别人的事,什么事都不管,你是你,我是我,你生也是自个的生,死也是你自己的事。。。”话至此便断得说不下去。
木预瞧了我眼泪又要落下了,用手轻轻拭去,又拥我入怀,俯在耳边低低说道:“寺玉,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我躺在木预的怀中,在黑暗中一直睁着眼。我听得到他的心跳声,感觉得到他肌肤的温度。这一夜我想了许多,虽然他不再吐露支字片语,我约模可以猜测的事,如果木预他的这场斗争有敌人,那么这个敌人便是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朱棣。而我更清楚的是,朱棣在位二十二年,崩驾时属于自然死亡。没有人有机会或是成功杀害他,更不必说大明朝两百年的历史绝不可能在明成祖时被断送。所以,无论木预有何目的,他都将会失败。而我更知道一旦失败,他搭上的就是这一条性命。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皇土之上莫非臣民,他的敌人将来若要赶尽杀绝,木预绝无逃出的希望。想到此,我心一阵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