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觅 密》乱世虺鸦

87、两个人

　　“你醒了。”
　　幽沉的声音仿佛古老庄严的梵音，一遍遍在耳畔吟唱。

　　怔然。眼对眼，库洛洛低声，额头离开她的额头，手指拂开她的浏海。
　　——指尖开出荼靡，芳香含毒。
　　他凝视多出来的白色十字光印——只有这个东西，保留在她身上，消除不掉。
　　她看着他，大概刚刚清醒的缘故，显得茫然不解——他从她眼中找不到自己的存在，库洛洛手指不可察地轻颤了下。

　　被库洛洛冰冷的手指刺激，商白玉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明。
　　“库洛洛？”那双即使在阳光下也幽幽然的黑眸沉淀寂寥，幽冥深暗，仿佛荒芜的废墟，寂寞疯长，压抑着毁灭。他牢牢握住她的手，箍得她微微疼痛。“我睡了几天？”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两天。”不可否认，库洛洛松了口气，幸好她没有失忆，不然他会做出什么事自己也估计不到。
　　“两天啊……”还以为会更久，那些多出来的记忆折腾得她够呛，简直像做了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其他人呢？”
　　“在下面。”库洛洛轻描淡写地带过，商白玉注视着他没啥表情的脸，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不说话了？”
　　“库洛洛，你相信世上有天使和恶魔吗？”
　　库洛洛沉默了下。“我都看见了。”
　　“记忆共享吗？”库洛洛点点头，商白玉叹息，怅然道：“三千年真的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漫长到记忆在轮回辗转中也变得沉重不堪。”

　　库洛洛嗯了声，摸摸她的头。“你是商白玉。”
　　这个人，每一根头发，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头都是他的，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当然是商白玉。”也只会是商白玉，不会是其他什么人。“前世——姑且这么定位吧，我的前世——一位强大美丽的天使，其实是个笨拙的人。‘她’失去了对‘神’的信任，因为他只会甜言蜜语地哄骗，专横任性的统治，搅坏了事物的规律，用以满足自己的私欲。所以‘她’舍弃了舒适的道路，选择了一条布满荆棘的旅途——尽管孤独，却也以自己的方式享受孤独。”
　　“只是——‘她’的不善于表达在不知不觉间种下了悲伤和不幸的种子，伤害了自己唯一且重要的人，导致悲剧的结局。”

　　“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吗？”库洛洛的话让商白玉顿了顿，看着他。
　　“是啊，‘她’心甘情愿的。”

　　商白玉微微一笑，‘她’不屈服于命运，想挣脱，想改变——‘她’已经做好了和重要的人反目成仇的心理准备，没有什么可以阻拦‘她’的决定。某些方面，‘她’和自己惊人的相似。

　　“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很多人都在为这个问题寻求一个答案。如果问一个快要渴死的人，他的答案一定是‘水’。如果问一个快要饿死的人，答案一定是‘食物’。如果拿同样的问题问一个寂寞孤独的人，那答案可能是‘他人的陪伴’。”

　　库洛洛安静地，非常认真地聆听。

　　“人的一生不过短短一瞬，有很多想做却来不及做的事，也有很多想得到却得不到的东西。世人常说，得不到和失去的最为宝贵，正因为如此，才忽略了身边对自己而言，真正重要的东西。在我看来，已经得到和现在拥有的最值得珍惜。我们都不是圣人，难免会留下许多遗憾。——”
　　“我不是‘她’，‘她’甘愿为一人奉献所有，我不会；‘她’流连过往，我不会。我可以接受‘她’的记忆，那也是我的一部分。但是，我们所走的路不同，我能做的，就是不重蹈覆辙。”
　　“——我和‘她’，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你只是做了个梦。”库洛洛淡淡的笑。“你不必对梦中发生的一切负责——那与你无关。”再次强调。
　　他的意思是，她只做自己，那份记忆就当作梦境——如果是梦的话，睁开眼睛就应该忘得一干二净，不需要困扰。
　　连安慰人也这么库洛洛式的风格，商白玉忽然觉得，就像他所说，只是个梦，她是旁观者，并不是当局者，不用为此烦恼，一切都该云淡风轻的让它过去。
　　“我宁可做一个普通人，也不愿做一位神灵。我不需要别人信仰我，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这就是我该做的事。”
　　“……库，你觉得‘神’是个怎样的存在？——”她突然问。

　　“‘神’啊……”库洛洛捂着嘴，想了想。“‘神’，是荒诞世界的一个寓言——可以说是人类自私面的伪造物。”
　　“虽然人类用伤心的眼泪和忧虑放弃了这些微不足道的‘神’，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打破了他们崇拜的偶像，但在这个过程中，人类并没有忽略‘神’——他们的内心深处仍然期待‘神’能拯救他们罪恶的灵魂，毫无怨言的，迷恋于自己的枷锁。却不知，那些都只是时光沙漠中的幻景，是在黑夜里沉睡的心灵所做的虚假梦幻，终究将被摧毁。”
　　他不是无神论者，他相信有神，却不信神，他只信自己。

　　“真像你会说的话。”不愧是把书籍当一日三餐啃的男人，听到这么一番富有哲理性的见解，商白玉自愧不如。“其实人类也好，神也好，都不会为了认错而低下自以为高贵的头颅。对他们而言，本身就代表了真理，纵使有错，也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神”不会因人而改变，这意味着完美变成了不完美。——

　　“我们一定要讨论这个问题吗？”库洛洛不想围绕“神”的话题继续纠缠。
　　“我们也可以讨论其它的，只要你感兴趣。”商白玉坐起来活动下骨头，嗯，似乎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酸痛。
　　“你的精神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飞坦说的对，这女人是打不死的妖怪，刚苏醒就故态复萌。
　　“难道你希望我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做一个睡美人？”
　　“睡美人是什么？……”库洛洛很有求知精神。
　　“著名的童话故事，虽然脱离现实，骗小孩的成分较多，倒也不失为梦幻中的经典，为我的童年时代增添了几许乐趣。”她看过的童话并不多，大都是母亲讲的床头故事，能记住的也就几个。“但是——
　　那个“但是——”让库洛洛挑了下眉，等待她下面的话。
　　“童话中王子公主式的美好结局是不存在的。”

　　果然是个现实的女人。库洛洛凑近，露出让女人为之失魂的笑：“玉，你看我像王子吗？”
　　“我觉得你更像虏走公主的恶龙。”外表挺像，内在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最后公主一定会和恶龙在一起。”俊美脸庞越靠越近，商白玉扬了扬眉，他想干什么？“因为恶龙比王子更吸引公主。——”以吻封缄。
　　“……”
　　“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

　　………………
　　…………

　　“我们回去吧。”
　　干完了该干的，商白玉忍着把身边男人一脚踢下床的欲望，望着天花板说。
　　库洛洛一听就懂了。“那就闭上眼睛，我带你回去。”回流星街。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商白玉揽住库洛洛的颈项，举起自己的手掌——红炽的烈焰，像要窜飞、腾翔一般，灵动地显现在她眼前。
　　“般若”——老朋友，终于又见面了。
　　感觉胸口传来激烈的跃动，她愉悦地勾起唇。
　　还有一件令她高兴的事，“生命之眼”因意外融入她的体内——“禁令”解除了，不再不老不死。
　　“就我们两个，不要其他人。”
　　“好，就我们两个。”最近没计划什么行动，库洛洛在她额心的十字光印上轻轻印下一吻。

作者有话说

　　这一部算是完结了！！
呵呵呵呵——
这篇文没有完结，只是这一卷写完了，别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