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债还人别想逃》赵十司

12、心痛

　　——有些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再回首，她已看不清来时的路。
　　是不是人总要等到失去，才会幡然醒悟。
　　那最真最痛的最初。
　　是谁说过，笑比哭好。流不出眼泪，只因为会哭的人不一定流泪。
　　“怎么样？医生，他还有没有救。”
　　“唉，他伤得太重了。肋骨断了三条，有一根刺伤了肺部，造成大出血。还有多处骨折。”
　　“医生，你一定要救活他。”
　　“我……”
　　“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想想办法。”
　　“我已经尽力了，至于能不能度过危险期，现在就要看病人自己的意志力了。”
　　她听不到一干人围着医生在说什么，视线只停留在病床上满身是伤仍然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她记不起是什么人冲进小屋，将黑豹等人一网打尽，脑子只停留在他深情的目光和最后的诀别上。
　　她看不见他象个破碎的娃娃一样，躺在溪水边，找到他的时候，周围全是染红的痕迹，好多好多血。
　　她甚至不敢去想如果，如果山崖下不是有那条小溪，现在，现在他……
　　她只是傻傻地望着他，望着这个天底下最傻最傻的大傻瓜。
　　她没事。老天真的听见她的祷告，帮了她。可是他却全身都缠着厚厚的绷带，还渗出红色的血。
　　他不会死的。他是□□少主，是西宫千覆。
　　他该是霸气的，而不是躺在这里无声无息，了无生气。
　　他该是……
　　一直以来，她都错了。她以为他是高不可攀的，他是金刚铁骨的。其实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也会受伤，也会流血，也会死。
　　不要，她不要他死。她宁愿幸运的人是他，躺在这里的是她。
　　“小姑娘，你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天一夜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谁在跟我说话？傅小修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一个西宫千覆三十年后的翻版。
　　“你是……”她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我是千覆的父亲。”
　　傅小修的眼神重新回到西宫千覆的身上，“我想等他醒过来。”
　　“那也要先吃点东西啊。”她看起来比自己还记挂千覆，总不枉千覆舍命救她。
　　她摇了摇头。
　　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他能醒过来，什么都好。
　　“我叫人拿些吃的给你。”西宫烈出去吩咐手下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哭不出来，原来难过的时候人是可以没有眼泪的。
　　“我要你，你不明白吗？”西宫千覆的话语犹响在耳边。
　　要她？当时的她只想逃而已。
　　现在呢？她不知道，她已经无力去考虑任何事了。
　　一天，两天，三天。她只是静静地守着他。
　　他会醒的。她相信他的意志力。他是坚强的。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她一定要等到他醒来。
　　“小姑娘，你怎么了？”
　　“快叫医生。”
　　周围怎么这么乱？有人影在我眼前晃动。她怎么了？头好晕。
　　“老爷，少爷醒了！”醒了？是西宫千覆。他醒了！她要看他，为什么看不清楚。
　　她挣扎着想看他，一阵晕眩，她昏倒了。
　　“阿修，阿修。”
　　傅小修努力睁开眼，白茫茫的一片。
　　这里是医院。
　　“阿修，你总算醒了。我担心死了。”
　　是心妍。
　　她怎么会在这儿？
　　对，她想起来了。
　　“西宫千覆，西宫千覆呢？”她记得有人说他醒了。
　　她急切地抓着心妍问。
　　“他没事。”心妍避开她的目光。“倒是你，你疲劳过度，又没吃东西，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
　　“我要去看他。”她想见他。
　　“阿修。”心妍拦住了她。
　　为什么要拦她？傅小修狐疑地看着心妍闪烁的目光。
　　“他怎么了？”难道他出事了。
　　“西宫千覆他……”心妍吞吞吐吐。
　　她等不及听他说，跑出门外。
　　他醒了，他真的醒了。她惊喜地望着他。
　　她的到来，显然令他有点错愕。
　　“你是谁？”三个字瞬间把她打入地狱。
　　他在开玩笑吗？一点都不好笑。
　　她想走近他，却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地，根本无法挪动脚步。
　　他不认识她了。
　　他看她的眼神是那样陌生，就象从未见过我一样。
　　他是真的不认识她了。
　　对于这个发现，她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她突然感觉好悲哀。
　　“说啊。你是谁？”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烦躁。
　　“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她听见自己平静地说，但那是她的声音吗？她不确定。
　　傅小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扇门的。
　　“阿修。”迎面而来的心妍担心地看着她。
　　她游游荡荡，感觉身体好象在飘。
　　心妍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她一回到寝室，就躺到床上，用被子紧紧地缠住全身，包括头。睡吧，睡觉是她最喜欢的事了。
　　睡着了，可以什么都不管。
　　睡着了，什么烦恼都没有。
　　睡着了，就可以忘记一切。
　　这一觉她睡得很香，很沉，也很静。
　　人家是醉生梦死，她是睡死梦生。
　　“阿修。你，没事吧。”心妍迟疑地问道。
　　傅小修回心妍一笑，“安啦，我没事。西宫千覆是为救我才受伤的，现在他醒了，我也就放心了。”
　　“可是他失忆了，你……”
　　“他有最好的医生照顾，不用我们担心。”
　　心妍瞅着她若有所思。
　　她的生活依旧如常。
　　她快快乐乐地过每一天，她很开心。因为她每天都在笑。
　　心妍却说她变得不象她了。
　　是吗？她该是什么样子。她还以为，她就是这样的。
　　她的开朗为她赢来了很多朋友，至少是认识的人多了起来。
　　“阿修，来，请你吃糖。”
　　傅小修含着甜甜的糖果，人缘好果然有很多好处。瞧，对人好就等于对己好。笑脸能换取好吃的，何乐而不为呢？
　　“阿修，西宫千覆回来上学了。”心妍正色说。
　　她筷子一抖，夹住的菜掉到桌子上。
　　一直以来，没有再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现在听到，忽然觉得好陌生。
　　她都要不记得她认识这个人了，现在也确实不认识了。
　　他的事，再与她无关。
　　“是吗？”她回得云淡风轻。
　　以后的日子，虽然同在一个学校，但两个人要想碰面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的，更何况是她有意避开他。
　　偶然，远远地看他一眼。他，伤已经好了，看起来气色不错。
　　或许是注视得太久，他冷不丁地抬头往她这边的方向瞅来，她赶紧躲在树后，等他走远了。
　　他永远不会知道有个人在偷偷看着他。因为他本身就是个聚光体，关注他的人太多了，根本不差她一个。
　　听说薛莹莹在西宫千覆住院期间，细心探望，照顾得无微不至，现在自诩为西宫千覆的女朋友，而他，也从来没否认过。
　　她曾经见到薛莹莹亲昵地挽着他从校园经过。美女和俊男的组合，很相配。她当初一语言中，恐怕是始料不及的。
　　“千覆，你怎么了？”薛莹莹发现自己身边的人有些心不在焉。
　　“没什么。”是他的错觉吗？他好象感觉到热烈的注视，但又找不到人。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是注定的。
　　窗外秋意正浓，她的心却已濒临苍老。
　　傅小修忽然觉得自己好好笑，于是放任自己大声地笑，直到笑出满眼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