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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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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实在不能忍受我的稚嫩……那就放我下凡去历练一番……如果之后你还牵挂我再接我回来也可。”白霜已经到他身边,书房没有点灯,独靠月光才能看见他隐匿于夜色的侧脸。
白霜不知道玄参会弹琴,只当书房的古琴是用作摆设的,更不知道他的琴艺已经熟练到只凭感觉而不需要看琴弦了。
“要是我那时不再牵挂你了,又要怎么办。”
月光下,玄参的双眸耀眼如黑色水晶石,月色的清冷全映在他的眼睛里了。
“那样——我们的缘分就算是尽了。”
明明心中牵挂着对方,却不得不考虑这样的问题,玄参和白霜啊真是互相折磨。
“放心,我不会放你下凡的。”
玄参依旧不带温度的嗓音却说出了白霜至今听过的最动人的言语。
一句‘放心’当真是软化了白霜心头所有的利刃,还有什么隔阂,还有什么不甘,全都奔赴进这个拥抱中去了。
接触到玄参冰冷身躯的那一刻,白霜莫名地感觉心安。
她不知道,玄参几乎要在她的温柔拥抱中窒息,近千年的寂寞原来可以在一瞬间被填满,明知自己的私心对她是多么残忍,可要拿什么能控制自己?
“傻丫头……”玄参终于提起双臂,将白霜紧紧包裹在其中,“你怎么忍心离开我?”
谁说尊上没有疑惑,他的疑惑有时真的很幼稚、很可笑。
“我总是耍性子,我怕你总有一天烦了我,还不如自觉离开的好。”明明是错了,白霜说来却那么委屈,让玄参都不能再说什么了。
他只是不停地抚摸她的头发,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一个凉凉的硬物。
玄参睁开眼,从温柔的情绪中清醒过来,一支陌生的簪子映入眼帘。
“这是谁送你的?”
“啊?”被搂在怀里的白霜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稍稍离开他,望着他的眼睛直扑闪。
“白玉簪子,簪头上被镂空成莲花纹,从前不知道你有这支簪子。”
虽然玄参的语气中听不出醋意,但他问这话本身就已经失常了。
白霜眼见如此,更有心逗他了。
“是未然送的。”
玄参眼波一动,没能逃脱白霜的观察。
“未然?”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线。
白霜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有见过他生气的样子,没想到竟是——竟是这样魅惑!
“嗯,从前送的。”却要故作镇定的样子,可把白霜憋坏了。
“从前送的东西你还留着?”玄参更过分地一挑眉。
白霜竟然憋不桩嗤’地一声笑出来了。
“就知道你在说谎。”玄参明白过来,神色闲逸地靠在门框边,细细审视她。
“怎么了,你今天怪怪的。”白霜总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如此……如此……她真的吃不消啊!
“难道只准你拿未然来威胁我,不准我也做过分的事?”
正说着,他缓缓走来,极其自然地与白霜并肩,一手松松地搭在她腰际。
“啊!”白霜大叫一声,逃命似的逃脱了他手臂的追捕。
当然不是白霜矫情,只是腰间是她的敏感地带,旁人稍微一碰就感觉奇痒无比!
“别乱跑!”玄参急了,“屋里没点灯,你小心!”
原本这些关怀的话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但那凡间不是说——小别胜新欢嘛,白霜冷落了他许多天,他今天稍微失常也不算无理吧。
玄参从书房追出来,借着月光似乎看见她立在长而及地的帐幔后面等着他。
“干站着做什么?才几天就忘记夜明珠放在哪个柜子里了。”
白霜搬出去这些天真是冷清极了,玄参也不是故意凶她的,事后难免懊恼,所以一直撤了屏风,睹‘床’思人。
“没有,我只是喜欢这种暗暗的光线。”
十步之遥传来她的声音,此刻听来才知过往那是刻骨相思。
“能看的见?”
“凡人的眼睛恐怕看不清,但我已经是半仙了。”唯有此时白霜会感觉庆幸自己不是凡人。
因为不再是凡人,才能在如此光线下看清他脸上全部的关心、不舍和爱意。
“你等一会儿,我把屏风布置好。”玄参掀开轻柔的帐幔,经过她身旁说。
“摆上屏风,你就看不见我了。”
白霜存心挑逗他,看他能忍到何时。
玄参顿住身形好一会开口:“傻丫头,跟谁学得这样不正经。”
“哼,正经是你的专属,不正经就剩下给我了呗。”白霜满不在意的轻佻的牵住他的小指头。
“胡闹!”
说是胡闹,可转身打横抱起她的人又是谁?
“怎么?不去摆弄你的屏风了。”
白霜继续揶揄他。
“安置好你再安置屏风。”
玄参强作不苟言笑的样子把白霜逗笑了。
“你这是掩耳盗铃。”
面对白霜的指控,他也不回应。白霜也就躺在玄参的床上安静地看着他轻手轻脚地摆屏风。
等玄参收拾好这边,想回头瞧瞧床上的小家伙睡着没有的时候蓦然发现白霜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怎么不上床躺着?”
“我帮你挂衣服。”白霜依旧记得刚来的玄霄宫的那年,她个子还矮,玄参教她挂衣服,她还够不着呢,时常是玄参照顾她,如今长大些,她突然想为玄参做些什么。
玄参犹豫了片刻,才将脱了的衣服交给白霜。
“你说凡间女子嫁人之后也做这样的琐事吧。从前我还小,总想着为什么女子就要做洗衣、做饭、伺候丈夫的活,分明就是男子欺压女子的最明显的证据,可是吧……”
“可是什么?”
玄参知道小丫头在想什么,却只是顺着她的话接着问下去。他的体贴就是这般无声无息,像细密的烟雨,即便打着伞,它也悄悄地飘落在周身,等察觉时已经‘湿’了衣裳,‘失’了心……
“可是……”话是白霜挑起的,此刻却害羞得说不下去了。
其实她不敢告诉玄参,当她为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才体会到其中的滋味。若两人没有感情,做这些琐事显然是劳累;但对于心心相印的两人而言,替他脱衣、挂衣,替她画眉、挽发,倒是可以看做一种情趣,显得女子贤淑、男子体贴,真可谓是多少神仙也求不来的良辰美景!
“好了,天色不早了,睡吧。”
她不想说,玄参也不强求,寻着理由结束了对话。
第二天一清早就听黻纹说未然求见。
白霜还在赖床,玄参听了消息也没打算告诉她,穿好衣物就往听雨轩去了。
而群芳阁这边早就因为黻纹带来的劲爆消息闹翻了天。
“你说什么!不可能……不肯能啊!师姐虽然和师傅同房,但从不同床睡的呀!黻纹,肯定是你看错了!”
“什么看错了,彝,你就死心吧。”
众人起哄,有人替师姐高兴,也有人捧着自己一颗为情所困的心黯然伤神……
的确,恋人之间起起伏伏的情感历程向来如此,只有这久不经人事的九霄像一尊冰雕的佛像被这对师徒炽热的恋情搅得不太宁静。
“白霜的事情我本不想再过问了……明明当初是恨她的,可听闻你不理睬她的时候又是这样气愤!你知道,她为了你,得罪了师尊,背弃的师傅,甚至离了我,从此除了你便再也不会有人疼她了,她这样决绝难道还不值得你好好待她吗?”
未然开口就是诘问,气势比玄参还逼人。
“如果你只是为了这件事——我想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和她现在很好。”玄参对未然一直都是不冷不淡的。
“是吗……”未然若有所思地低着头,然后猛然抬起,“我猜她一定是为了师尊和你的传闻而闹情绪,你和师尊的事情……是真的吗?”
“我没有告诉她,所以她才跟我闹别扭,你明白吗。”
如果没有,就无可隐瞒;如果没有,也不会在遭受质疑后任闭口不语。
之所以如此还不承认,是因为明白,承认的后果比此前大吵一架还要严重。
“她不傻,怎么会不明白。”未然是真的心疼她。
玄参凝视着他皱眉的表情,胸口的气血又暗暗翻腾起来。
当初——也是因为他记挂那个傻丫头才导致自己走火入魔。
“她总会猜出真相,但总比我亲口告诉她来得好些。”
实则,玄参也没勇气将不堪的过往拿出来重提。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未然下定决心,哪怕是把白霜彻底推入他的怀抱,也比现在暧昧不明的状况强。
“你生病那段时间,白霜曾被碧珺尊上夺取嗅觉……”
“你说什么!”
玄参的脑海一片空白,他不曾想过自己都舍不得动她一下,竟然有人趁他不在而这般侮辱她!
末了,未然提了个很过分,也很奇怪的要求,他竟然希望玄参把白霜‘扶正’。
望着玄参凝重的表情,未然比他更觉沉重。白霜这是为他掏心掏肺,他却不曾想过要娶她!还说什么‘我毕竟是她师傅’!
“玄参你个懦夫!我甚至背弃师傅向你们倒戈,而你……而你还不要她!”未然害怕又欣慰。
今日听到这一番绝情话的人不是白霜,而是他。
只是为了填补寂寞而生出的情感究竟有多脆弱?
哪怕风平浪静时如何温柔体贴地对待,当暴风雨来临时,他依旧选择舍弃她不是吗?
未然转头望向湖心亭的方向——白霜,可怜的白霜,你究竟喜欢上了个什么人?
“碧珺的帐我会跟他算清楚的,绝言那边也麻烦你多照看些。”玄参根本没有打算回应他凌厉的指责。
“你等着,就算我不能接白霜离开这里,我也会让绝言这个正牌丈夫接她妻子离开这里!”
身后是未然的信誓旦旦。
眼前是玄参决然的背影。
苦苦追求的得不到;轻而易举就拥有的不珍惜,哪怕是神仙也有糊涂的时候,到头来还不及一个凡人清楚。
两个大男人在听雨轩这边争执,却都没有察觉不远处的竹林下,一个戴着白玉簪的身影稍稍晃动。
正是那一支镂空成莲花纹的白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