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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   屋外风雪加剧,呼啸的风声像是兽类绝望的哀嚎,乱雪翻飞,不断敲击着窗棂,不少雪花被卷带进屋,脱离了原先的轨道,落在地上,终究逃不过融化的命运。

      身上的人赤红着双眼,像一只发狂的兽,他翻身下床,扯着我的头发就将我往地上拖:“不准笑!不准笑!你闭嘴!”
      毫无防备的,重重地摔到地上,手掌与地面接触,手腕被挤压成极其扭曲的角度,“咯嚓”一声,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拽着我的头发的手的力道没有减轻半分,头皮被拉扯得发疼,好像要被他连着血肉生生揭起。

      被他拖到后院的时候,两只手早已经惨不忍睹,指甲破裂,血从破裂处一股一股往外冒,疼得钻心。
      雪花还在不断坠落,井沿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他将我扔到井旁,转身将井旁那一桶夹着冰渣的水泼到我身上。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都被冰水浸透,刮骨般的刺痛从皮肉蔓延到了骨子里,瞬间过后,发上身上的水凝结成冰,微微一动,就会发出冰凌碎裂的脆响。
      他看着我,重重地喘息。我试图起身,却发现我已经和地面紧紧地黏在一起,头发、衣服,以及裸露在外的双手。

      我垂头看了看自己被冰冻住的夹着血红惨不忍睹双手,抬头看他:
      “这才是真实的你吧?在我身边憋得很辛苦是不是?”出口的话语已抖得不成调,声音嘶哑而无力,“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接近我是为了什么,你愿意替我去跟寒垣合体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只是,你的计划被我破坏了,还害了阎夜,所以,你才会这么生气,是不是?你骗我在先,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我骗你?到现在你还认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狗屁毁灭之石?”
      “你太会做戏,你要我怎么信你?”
      “所以你从来不曾相信过我,所以你一开始就决定欺骗,你以为这样就扯平了是不是?”
      我苦笑着摇头:“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后悔当初疯了似的到处找你,后悔当初跟着阎夜去了魔渊之极,后悔……骗了你。
      “是啊,没有如愿地看到我死在你面前,反而害死了小夜,你后悔了……”说着他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后悔了,你后悔了!”
      “我会杀了你的。”
      “杀了我?”他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般笑得更加疯狂,“用你那把连普通人都杀不死的匕首?或者这样爬出慕雪宫,爬去找天帝,或者找寒垣?你认为你还有机会?即使你能爬出去,能找到他们,你认为他们就会帮你?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会有办法的。”
      “我告诉你,如果你敢死,那么我将第一个带兵踏平寒冰山!”
      这是威胁么?

      他愤愤地离开,伴随着雪花被踏碎的声响。
      空荡荡的院子里,雪花更加肆意地飞扬,白茫茫的一片,填满了视线,我趴在地上,终于大笑出声。

      不多时,我听到院墙的另一侧传来的峙尤有些歇斯底里的怒吼。
      绯弥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渐渐地,峙尤的声音越来越小,从一开始愤怒的嘶吼,变成了绝望的低泣。
      手背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四肢乃至全身似乎都已麻木,疼痛不再,寒冷不再。我想笑,无奈嘴角也已僵硬。开始由于愤怒而急速跳动的心脏,此时也好像是跳累了一般,跳得越来越缓慢,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停止。

      雪花落了一层又一层,就这样下了整整一天,未曾停歇。
      夜色笼罩了整个庭院,整个视野都被冰冷的蓝色填满。
      身体再无法动弹分毫,眼睫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洁白,却沉重。洋洋洒洒的雪花被风卷带进眼里,融化成水再凝结成冰,眼睛便再睁不开。
      身体无知无觉,意识却格外清楚。

      院墙的方向传来一些细琐的声响,然后有人从我身边经过,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脚步声渐渐远了,然后突然停住,又快速靠近,最后,脚步声在我身边停下,来人拍了拍我肩上的雪,又摸到我脸上,轻轻地将脸上那一层薄薄的雪拍去。
      也许是看到了我的脸,那只手顿了一下,然后就快速将我身上的积雪扫去。他托着我的腋下,试图将我抱起来,可身体已和地面紧紧地黏在了一起,他显然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起身,我感觉到眼前一阵光亮,然后手下的冰随即融化,四肢突然虚软,整个人倒在了雪地里。

      接下来的事情没了印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床上。屋内生了火,全身上下奇痒难耐。
      我伸手就要抓,然后我的手被人抓住。
      “你疯了!你身上的皮肤都被冻坏了,你还敢这样抓?”
      我无力地眯着眼睛看着床边皱着眉头神色有些复杂的峙尤:“是你救我的?”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握着我的手伸到我眼前:“你浑身上下就这双手最惨,指甲翻了不说,还是这种颜色,肿得跟猪脚似的,你真的是胜蚩吗?怎么会搞成这副摸样?”
      他说话时,有些傲气地扬着下颚,完全没了前一次面对我时的惊慌。

      他侧坐在床沿,脊背挺得笔直,一脸傲气地看着我。
      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回到我那只指甲翻裂肿得跟烧猪脚似的手上,再看看他那张神色间多了几分刻意掩饰的担忧的脸,突然觉得他其实长得还是挺好看。
      我笑笑:“还真有点像猪脚。”
      他甩掉我的手,垂头拨了拨自己的指甲,又将视线移到我脸上:“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
      我笑笑,并不言语。
      有些事真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撑着床想要坐起来,无奈有些费力。
      他扶着我坐起来,又坐回原位,耸了耸肩:“嗯,你们之间的事,我做为一个外人不方便过问,但是你跟他之间的不快会间接影响到我,明白么?从你那里回来那天,我差点没给他折腾死。”
      突然想起之前听到他的无力到绝望的哀泣,半时无语。沉默了一会,我试探着问:“他这么对你,你为什么还要留在他身边呢?”
      他叹了口气,原本挺直的脊背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耸拉下肩膀:“感情的事,谁能做得个绝对呢?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容不得你去后悔。其实现在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在他身边,可以经常看到他,不是么?”
      我想了想,道:“我跟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之前并不知道,但从火焰之峰回来,我都知道了。”
      “那你不是应该恨我么?”
      “是啊,我恨你,如果换作以前,我早就翻过去杀了你了。不过现在,我觉得自己老了,没精力再去闹腾,以前有些事,还是有些后悔……”他扬起头,叹了口气,“唉,有些事情不提也罢,我只是想让我的良心好过一点而已,你不要想太多。不过你放心,我既然救了你自然也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
      “以前没发现,你心肠还蛮好。”
      “我们很熟?”

      我想了想,其实我跟他真的不算很熟,以前虽然常见面,但那时彼此也只是一阵冷嘲热讽,又何时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过话呢。
      我摇了摇头:“也不算很熟吧。”
      “对嘛,明明只见过一次面,怎么感觉你很了解我似的。”
      我笑笑,岔开话题:“你把我留在这里,绯弥回来了怎么办?”
      “没事,最近他不会回来的,似乎天界的事挺多。”我还没搭上话,他又转移了话题,“对了,上一次你说沧雪的事,是不是真的?”
      “我骗你的。”
      他微微皱眉,略有些气恼地看着我:“怎么这样?怎么可以随便拿自己儿子的生死来糊弄人呢?真是……”
      “不过也可以说他死了,只是这和你所理解的死亡定义是不一样的。其实你不用内疚,他没有怪过你。”
      他愣了一下,道:“我内疚什么?”

      看着他表现出来的有些内疚的样子,觉得实在是自己太小心眼了,于是跟他坦白道:“因为我曾经就是沧雪。”
      “呵……呵呵……”他干笑两声,“你当骗小孩子呢,沧雪那时撑死一百多岁,你多大了啊?”
      我笑笑,未再辩解。

      隔了一会,他突然凑近我,表情是十二分的认真:“我这一次救你呢,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沧雪,如果你知道之前发生的事,可不可以替他原谅我?”
      三百多岁的孩子,比赤瑕也成熟不到哪里去。想到赤瑕,我不禁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嗯。”
      他偏头躲开我的手,使劲搓了搓我刚才摸过的地方:“别用你那手碰我,都化脓了。”
      我低头看了看我的手,果然指节上多处裂开,能看到里面红嫩嫩的血肉:“有镜子么?”
      他起身拿了一面雕花铜镜递给我,重新在床沿坐下:“你的脸还好,只是有些红,多暖暖,过几天就好了。”

      看到镜中的自己,还是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事实是我的脸比他说的“只是有点红”要惨烈很多,脸颊不光红,还有点肿,而且红肿的地方还布满了小却很密的红色冻疮,虽然不严重,但也严重影响观感。

      “对了,你饿不饿?你都睡四天了。”
      我放下手中的铜镜,略有些诧异:“四天?”
      “嗯,我当时把你拖回来的时候,你就快不行了。你身上没有灵力,只穿了一件衣服在雪地里被冻住了那么久,你以为你还是以前啊?”
      我眨了眨眼,笑了。
      “你笑什么?”
      “寒冰山王者胜蚩差点就被冻死了,难道不好笑么?”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我,站起来,背对我道:“我去看看有没什么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峙尤这一出去就是大半天,回来的时候,双手捧着一个托盘,盘里放着一碗粥,还在冒着热气,只是那碗的边沿被粥浆黏的脏兮兮的,他的头发衣服也都是灰扑扑的。
      我说:“你还会做饭?”
      他将托盘和粥一并放在床头的矮柜上,瞟了我一眼:“不会。”
      他何止不会做饭,简直是盛饭这种事也极少做。一个会做饭的人,怎么可能把自己搞得一脸一头的灰,粥盛得到处都是,让一个四天未进食的人看了都没有什么食欲。
      “第一次做,味道可能有点怪,不过你将就一下吧,我这里平时都是有人送饭过来,现在还不到用饭时间。”

      他扶我坐起来。轻微这么一动,身上又开始痒,我吸了口气,克制住想要伸手去抓的欲`望。
      “很痒是不是?坚持一下吧,你身上的冻伤只要不抓破,很快就能好。”

      他端过粥递给我,我伸手就要接,他的视线触及到我那惨不忍睹的双手,眉头很不自然地皱了一下。
      “把你的手放下吧,你确定你能拿的住这碗?”

      于是他就这么喂我吃完那一碗味道其实并不奇怪的粥,时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谁也没有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极其诡异。

      他端着托盘正要出去,我叫住他:“要不我还是搬回我那边吧。”
      不为其他,只是有些不习惯这么被人照顾着。越是这样,越感觉自己没用。
      他停下,隔了一会才道:“你现在全身都是冻伤,好点再说吧。”

      他说得在理,我也不好反驳。我那边空气不好,而且没有能够取暖的东西,这一身冻伤到了那边还真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好全。
      于是我就在连音殿又住了十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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