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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回家”那份喜 ...

  •   今天是星期六。还记得读高一高二的时候,同学里面有很多住宿生,其中有的同学离家很远,据说回家要转车、还要到渡口换轮渡乘船,他们每次回家在路上要花很长时间,所以下午两节课后想回家的就可以回了。凭着习惯三年培养出来的习惯,有几个回校匆忙的学生已经像往常一样,计划“下午上两节课放学后”就回家。教室里,因为临近周末而有了些放松的气氛,但是,中午踏着开始午睡的铃声,才四十几岁,头顶已经是“地中海”的新上任的班主任吕梁老师,到班上来说要借机给大家开个班会。他说: “到高考已经进入倒计时了,算算也就两个月,时间非常紧,经学校研究决定,从今天开始到7月6日结束,我们高考班要实行“月假制”。你们每个人每月只有一个周末可以回家一次,其他时间都必须在学校学习,想回家的同学还必须提前写请假条,得到我同意才可以回家!考虑大家可能有的具体情况,每个同学从现在到结束最多可以回家3次。”
      张有胜的家离润江中学只有10里路的样子。从学校门口经过的这条省级公路一直向西,顺着公路蜿蜒下去,会路过他们村子前面的窑场,还有一条公交路线在村头设了停靠点,来往家跟学校很方便。他中午先跟吕老师请了假,说:“我想回家拿下面三周的生活费。我想下午上完第四节课以后,再回家”。得到吕老师的允许,下午的课上完以后,张有胜在傍晚时分,把自行车骑出了校门,踏上了回家的路。
      太阳还顽皮地留在西边的天空,俯瞰着生命不息耕耘不止的芸芸众生。用手擦掉脸上的汗渍,20分钟不到,眼看家就在不远处了,张有胜把车从宽广的公路上骑下来,转过窑厂的土坯墙。等他推着车拐弯进窑村的小路,望向窑村时,老远就看见自己的妹妹张有香站在村口。上身穿着一条海纹衫,下身配着黑的确良裤子,在有香身边是齐腰高的麦子,麦秆青色中带着浅黄,麦穗饱满□□,这样的背景衬托着小妹,显得身材修长、气质淡雅、文静。村庄在她的身后,瘦高条的身影整个笼罩在黄昏的余光里,有缕缕炊烟清晰地升起,像是家在殷切地召唤着。
      一直等张有胜到了跟前,有香才放下挥了好久的手,她低低地喊了声“二哥”,轻巧地接过自行车,无声地推着车跟在哥哥后面。有胜照例是责怪她出村来接:“你是女孩子,村口这里离家太远了,不安全”,有香也照例低低地答应着:“知道了”。兄妹两个边说着话,边一前一后踏着村上那条窄窄的石板路,在“噗噗”的石板回音里回家。
      打开虚掩的院门,有香把车子依着走廊的水泥柱子放好,见哥哥已经到井边打了水净面,她忙进厨房,把晚饭的锅盖揭开。有香在出门接二哥之前,已经烧好了炒米粥当晚饭。现在接回了哥哥,就等妈妈谢芳收工回来,一家人就可以围坐一起,吃着温温吞吞的团圆饭了。
      天色渐渐黑了,西边的红色天空也已经完全融入黑暗中。谢芳从5里外种树的马路上收工回来,骑车快到家门口时,才想起小儿子今天要回家过周末,想起晚上一家人应该要“打打牙祭”,她就把车随意地停在邻居家墙边,转身去到自留地里,摸黑拔了十几根蚕豆蔓,回头推上车子,一进院门,她就招呼:“有胜,有香,来把蚕豆剥了!”还没有完全成长爆满的蚕豆,嫩嫩的,在热油锅里翻炒了几下,就熟了,谢芳向里面撒了把韭菜沫子,用碗装上,一屋子就满是青蚕豆的香味,引得人不由地十指大动。
      一家三口围坐到那张红木的旧八仙桌旁,开始吃饭。香喷喷的炒米粥搭配上“时鲜货”的小菜,一家人都吃的津津有味。谢芳边吃边问起儿子在学校的学习情况,张有胜照例捡好听的说给妈妈和妹妹听。张有胜心里明白:只念了小学三年级就辍学的妈妈,除了会唠叨“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其他的神都不要烦。”根本不知道学习是件多么辛苦的事情。小妹张有香去年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跟几个要好的姐妹去镇上学做鞋子,对学习也不热衷,跟他们说难处毫无益处,也只是给她们徒增烦恼而已。
      当张有胜回答妈妈说现在一共有多少个同学时,有香听说117个人最后只剩下23个,就对自己的哥哥佩服的不行,笑道:“妈,哥肯定会是我们村上得第一个大学生!”谢芳听了女儿的话,也开心地应着“要真那样就太好了”。张有胜想起昨天送唐亮时自己的心情,面对母亲和小妹的殷切期盼,心里再次坚定了一定要考取的信心。
      一家人正边吃边聊着,突然就听见家里的小广播里传来队长项群高昂的声音:“谢芳,张庆亮电话!谢芳,张庆亮电话!”听见是丈夫来电话找自己,谢芳赶紧放下碗就跑进黑夜中,留下兄妹两个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地放下碗,决定还是等妈妈回来后再一起吃。
      谢芳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大队部,气喘吁吁地也来不及跟项群打招呼,拿过队长手里的话筒,就听话筒那边传来丈夫张庆亮洪亮的声音:“你跟有胜说:考完,就让他到北京来玩!”,没等谢芳把家里的大事小情再跟他唠两句,那边丈夫张庆亮的电话就利索地挂了。
      谢芳的丈夫张庆亮,在他才11岁左右的时候,跟村上的一群老少爷们一起逃荒,到外边去做过各种童工,受过在外颠沛流离的磨难,向大多数在外讨生活的人一样,过了一段很是辛苦的日子。后来他辗转到了北平,进了一个小资本家的纺织厂,过了两年白天黑夜不分的日子,很快就遇到了“北平和平解放”,穷苦大众人人翻身做了主人。他人也就没有回老家,留在了北京原来干活的厂里继续做纺织工。等后来他生活渐渐安定了,也就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故土难离的,这才回了老家,请人说了门亲,娶上了媳妇。妻子谢芳不仅人长的漂亮,还特别能干。先后给他生了三个孩子:大儿子有利,小儿子有胜,三女儿有香,三个孩子都养的白白胖胖的,他们长得像谢芳多些,看到眼里显得秀气又洁净。孩子门都被他放在老家抚养,由孩子们的妈妈负责教育。平时,他自己也通过跟妻子的书信或者电话,了解孩子们的成长情况,在节假日,他一定会回家“探亲”,亲自教导他的孩子们,也顺便享享难得的“天伦之乐”!
      三年前的8月,张庆亮从谢芳写给他的信里知道:二儿子有胜考取了镇上的润江中学高中部,这消息让他高兴的不得了。想想自己老家村上那么多人家的孩子,父母都在眼面前教着管着,也不过只能上到初中毕业就到头了,自己的儿子却考取了高中,虽然润江中学不是县中学那样非常有名的,也算是很有出息了,算是给自己一家人露了脸,挺争气的。
      张庆亮他人在首都生活,思想和见识自然要比那些成天“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高的多。每次他探亲在家跟孩子们唠嗑,总不忘让孩子们好好用功读书:“有文化的人,将来就能吃上比较轻松的饭了” 。随着“交白卷的张铁生”沉寂在□□的洪流中,张庆亮开始给孩子们讲“陈景润”的故事,讲那些邻村里的人到“大城市读书”的故事。特别是恢复高考制度后,没有政治资本的农家孩子也能“跳龙门”去读“大学”了,毕业后,就有公家的“铁饭碗”可以端。就像他们单位刚从学校毕业,分配来的那个小丫头片子,工资都比自己这个干了20年的老工人还高,凭什么啊?不就是多认几个子,能摆弄那些个新鲜的仪器嘛。
      小儿子张有胜从小学习成绩就非常好,他妈把他每学期拿回家的三好生奖状挨个儿贴在墙上。每次回家他都会仔仔细细地去看“奖状墙”,看自己孩子的成绩,觉得就像是自己的成就似的。那些鲜红的“奖状”在张有亮眼里,总觉得比他自己见过的所有年画都好看,也特别的喜庆。这个星期一,谢芳写信把小儿子通过高考预考的消息告诉了他,接到信的那一刻,他内心是激动不已,过来1天,实在憋不住要把这个好消息跟人分享,就拉了住同一个宿舍的老朱去喝酒。听了喜讯,有两个儿子,却早早就没学上的老朱那个羡慕啊,一边给他敬酒一边不住地说“老张,你是个有能耐有福气的!有机会也让我见见你家的秀才。”
      这几天里,张庆亮一闲下来,就只想着要给二儿子做些什么才能“奖励”他,听了老朱的话,一下子就有了主意。预谋着小儿子周末可能会回家,这不,他就掐着点打电话给孩子们的妈妈,把他准备的“奖励”告诉妻子:“考完,就让有胜到北京来玩!”
      窑村的队长项群是个才三十出头的男青年,长的瘦,个子很高,是个非常精明强干的人。平常张庆亮从北京回来,都会特意送些好吃好用的北京特产给他,跟他会聊很久,一则感谢他对自己一家人的照顾,二则笼络他。毕竟,他家只有女人在家带孩子过日子,男人难得在家,难免会担心妻女在村上被人欺负,有干部撑腰的话,日子总要好过的多。
      项群是个玲珑的,张家的两个儿子在村上同年人里都是个“头”,本来自己管队里的事就要笼络好才好办事,见张庆亮有意跟自己攀交,自然是喜滋滋地迎合。在谢芳来之前,项群已经跟张庆亮唠了一会儿嗑,也已经知道了张家的“大喜事”,见谢芳挂了电话,他忙把话筒接过去,一边把话筒架好在电话机上,一边连声地跟谢芳说:“婶子,恭喜!恭喜!叫有胜再加把劲,叫咱村上也出一个大学生给人家看看!”谢芳嘴上虽然连连地应着,心里却开始琢磨丈夫电话里说的事,心里有事也就没有心力跟项群多聊,只是再次说了声:“又麻烦你了”就出了大队部,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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