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Action23 暗涌 ...
-
“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这三个字我听过无数遍了,真的已经厌倦了,但此时此刻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表现出来。
“好吧,你忙吧。”
我神色黯然的挂断了电话。顾安然的口吻如常,我却嗅到了谎言的味道。
我收拾起书本,今日的课程我不打算去了。神经质也好,疑心病也好,我只是太害怕了。
我搭上出租车守在了顾安然私人诊所的门口。
暖和的围脖是顾安然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我用它把自己的脸遮得严实,没有多此一举的戴上墨镜,因为那样会让我成为过路人的焦点。
顾安然打扮简便地走了出来,必然不会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去病人家中进行治疗,因为那样的话,他习惯穿正装。我将身子往后靠了些,出租车司机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而后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麻烦您跟上。”我做贼心虚地小声说。
司机师傅点了点头,发动了车子小心地跟在顾安然的车后。
大约十几分钟后,顾安然停了下来。而司机师傅也十分有眼色的在顾安然看不到的拐角处停车。
我知道这个地方,这里是堂姐工作的医院。看着打扮一如既往的高贵典雅的堂姐从医院后门出来,向顾安然的方向走近,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堂姐的长发飘逸在脑后,顾安然熟稔地为她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绅士地将手托在堂姐上方以免她磕碰到车沿,与对待我是一样的动作,脸上却多了一份在看着我的时候从未有过的欣喜与满足。
我缓缓呼出一口气,将脖子上的围脖取下,面上的表情是平静的,但只有自己知道我放在围脖下的掌心已经被十指掐出了深深的血印。
“要追上去吗?”司机是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怜悯地看着我,叹了口气,“姑娘,别伤心坏了身体,不值得。”
我笑了笑,泪水却不听话的在眼眶中打转,“师傅,送我回去吧。”
深吸一口气,自以为那样就可以把眼泪收回,但事实却证明这是不管用的。
师傅从后视镜里开着我,叹息般地摇了摇头。
我视着窗外,繁华的景色和我美好的记忆一般在寒风中划过,再回首已经消失不见。现在我不能哭也不能闹,因为我深爱着顾安然,就算他更爱堂姐,我也依然会坚持。我没有离开他的能力和勇气。
我抹干净眼角的泪花,理清嗓子对司机师傅说,“师傅,麻烦您把暖气开大些吧。”虽然心里已然做好了决定,身体却无法控制的感觉到寒冷。
在学校旁边的花园,我下了车。
目光无神地盯着脚下的路,心里迷失了方向。
深吸一口气,吐出,再吸一口,再吐出,不停的反复,让冰凉的空气取代身体里的每一分热量。习惯了寒冷,可能我也就不会再惧怕寒冷了。
仔细想想,我或许才是第三者,顾安然的心中一直只有堂姐一人,是我自不量力地想要插足其中,打扰了他和堂姐独处的空间,是我,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但明知如此我也要继续,我不能失去他。顾安然是我的灵药也是我的□□,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我它们需要顾安然,它们无法离开他。
我蹲在道路中间,将头埋入两膝,偷偷地不敢出声的暗暗抽泣着,就这一次,就只有这一次,让我承认自己对顾安然失望了吧,以后就不会了,以后他在我心中仍会是完美无缺的。
我仰起头,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变成了肉眼难见的水珠。意想不到的人陡然出现在我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
“你哭了吗?”若云站着,皱起了眉。
他的一句话让我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泪水再次涌出。委屈感,打出生来所承受的一切痛苦,在此时加倍放大,呜呜呜,既然抑制不住,就只有放声大哭。
少有人来的公园里,就只有我们,他站着看着我,我蹲着哭花了脸。
不知多久,冻僵了的身体被人牵起。若云带着我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听着我低声哽咽,他静静地递给我纸巾。
看着我冻得直哆嗦却固执的将顾安然送的围脖拿在手中,没有半分戴上的意思,若云取下了自己脖子上浅灰色的长围巾戴在了我暴露在寒风中的脖子上。围巾上暖和的温度唤起了我麻木的五感。
那日我没有接受季语天搭在我身上的外套,现在我却不想拒绝若云给我戴的围巾。关于这其中的原因我没有去多想,仅是潜意识地将灰色的围巾捂紧,用它来弥补我消散的温度。
“小时候,父母不在身边,我没有暖和的衣服穿,”若云望着远天,仿若在自言自语,“现在父母有了各自的家,我也用自己赚得的钱买来了暖和的衣物。”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在酒吧时初次相遇的记忆,对你来说想必是不堪的,但对我来说却是平常。”
他神情淡然,好似是在谈论别人,“我不在乎那些,反而因为那样的事情,我有了创作的灵感,”他深深地看着我,一字一句的打在了我心上,“就连何潇潇那次也是一样。”
“我对她没有感情,画出来的画也让我不甚满意。”他面色平静地说着这些残忍的话,“我窥探黑暗,想要走进黑暗。而那些人要的是我的样貌与身体,相对的他们给与了我深入黑暗的机会。”
这是若云对我说话最多的一次,但现在我却想撕烂他的嘴,让他一辈子都说不出话来。我盯着他,眼中是满满的不屑与鄙夷。艺术家的心思或许都不那么容易让人接受,但我蔑视的却是他谈论时云淡风轻的态度。
明明什么都不明白,却能露出那种天真的表情,企图告诉我他对一切都不在意。
我讥讽地一笑,“窥探黑暗?渴望黑暗?”满满放下了嘴角撩起的弧度,冷冷地看着他,“有恐惧才会有黑暗,如果你将一切都不放在眼里,你就永远体会不到失去带给你的痛苦与煎熬,那么你所谓的黑暗也仅是一个空虚的名词。”
我直盯盯地看着他的眼睛,恶毒地说:“你的作品将不会有灵魂,传达给人们的情感也仅仅只是无病呻吟!”
若云眯起眼视向我,“是否不在意就不会失去?”他的话狠狠的扎在了我的心尖上,“那么现在你失去了什么,才会让你如此伤心。”
“不,”我想要坚定的回答他,却又不禁泄了气,始终没有把否定的话完整地说出口。
冷风吹打在脸上,带来了腊梅的清香。
我吃吃的笑了,“你说的是对的,我失去的太多了,所以我看到了黑暗,在黑暗中拼命的挣扎得到的却是永无止境的绝望。”
沉默了一会儿,我神色诡异地看向他,“告诉你,我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十六岁那年,邻居家失火,我本有机会带着母亲逃离,最终我却没有那样做,而是将自己与母亲反锁在了房间里。
在此之前母亲企图自杀过多次都被我拦了下来,但那次,我决定一起陪她。很不幸,母亲反悔了,在最后一刻她恢复了神智,将我推出了火场,自己却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我还记得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句她重复了七年的话,“晴晴妈妈只剩下你了,所以,你要好好的活着。”
哈哈哈,我凄凉地笑着,再看向若云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恶意。我揪起他的衣领,一使巧劲,将他摔在了地上。跨步坐在他身上,一拳一拳的恶狠狠地打在他俊美的脸上,边打边骂,“凭什么?你凭什么!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他没有放抗,任由我将拳头落下。
眼泪滴下,我手上越来越使不上劲,平静下来后颓然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的嘴角渗出了血,却是笑了。
我站起身,漫无目的的走着,若云他一直在身后跟着我。
冷风让我变得清醒,一阵手机铃声便是彻底的拉回了我的心神,“喂,您好,请问是158......098的机主吗?”
“嗯。”我轻声回答。
“是这样的,”电话里女子的声音甜甜的十分好听,却与我此刻的心情恰是相反,“您的手机号码被抽中为我公司的幸运号码,请问您有时间来领取价值4999元的好运大礼一份吗?”
女声热情地还想为我继续介绍,却被我冷清地打断了,“对不起,我没有时间。”
“哦,是这样吗?那么,我们会按照您弃权处理,可以吗?”
“嗯。”
“那么打扰您了,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我挂断了手机,内心却莫明地变得坚定。
这份大奖来得莫名,我不要,因为它不属于我,但是我的,我就绝不会放手。
停下了脚步,我拨下了顾安然的号码。电话通了,男声传来,我转过身看向身后的若云,笑着问电话另一头的人,“下个星期有时间吗?”
对,尽管知道他爱的不是自己,我也不会就此放弃。这就是我身处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