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时光深处的流年》枳晴

7、最初的遇见

　　秦皓羞辱了程部长的广告商？
　　听到消息，萧晴无比震惊。
　　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他是不是被人陷害了？
　　不对不对，她立即拍拍自己的脑袋，一定是最近电视剧看太多了。
　　秦皓虽然外表冷漠，但对公司的同事总是客客气气的，人际关系处得极好。从他在编辑社的人缘就可以看出来了，明明不是一个部门的，却和好多同事甚至比她这个“自己人”都熟。
　　对此，萧晴还一度表示过羡慕，然后遭到某人的嘲笑。
　　程部长就更不会了，虽然他对秦皓一直不太和善，但萧晴觉得，那是他本人太过严厉的缘故。况且，他对手下的员工几乎都是这样的态度。
　　有几次秦皓为公司争取到大单，大家欢呼着为他庆祝的时候，程部虽然嘴上很不削地说着“这也没什么”，但萧晴从他眼睛里看出肯定，那是赞许的目光，和他嘴上描述的并不一致。
　　不过秦皓好像并不知道这些，在公司里几乎所有人的眼中，程启明因为嫉妒秦皓的才华，处处针对他，总是在他的工作中挑毛病，从未肯定过他的成绩。
　　而且，大家都说，秦皓的那个专栏原本是给程部长设计的。
　　秦皓本人也竭尽全力在工作中大展拳脚，有与部长平分秋色之态。
　　这样看来，秦皓和部长，两人完全是处于对立面。
　　但是，这件事情绝对不是秦皓做的，一定有什么误会。
　　萧晴肯定地点点头。
　　还是尽快去弄清到底是什么回事吧。
　　萧晴把午餐盒放好，悄悄溜出办公室。

　　终于知道事情的原委。
　　两个星期以前，程启明与那家知名汽车品牌签订了一个季度的广告协议，公司上下为之欢呼，甚至，那天下午下班之后，公司还给他开了一个小小的庆祝派对。
　　对于《遇见》这个“小小”的杂志社来说，能接到这样的大单实属不易。
　　为了表现公司对此次合作的诚意，广告部和编辑社协商，将本期专栏的主题定为该品牌产品在汽车行业的优势分析及对该品牌理念和文化的充分肯定。
　　问题就出在这篇文章上。
　　当时碰巧在场的同事雯雯告诉萧晴，那篇文章的内容字字透着对该行业发展的悲观和怀疑，并且文笔粗糙，很是应付。
　　雯雯告诉萧晴，部长发了好大脾气，说秦皓的文章里尽是对客户的挑衅和不屑。
　　还好对方公司正有几个人过来参观，及时地拦了下来，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不过合作之初就让对方看到这样的东西，免不了被客户公司一顿训斥。
　　怎么会这样，秦皓会写出这样的文字来吗？
　　对于一个作者来说，他是不会轻易拿自己的作品来看玩笑的，萧晴了解这一点。
　　况且即使他真的这么做了，还有她们编辑社校对这一关呢。
　　这样的文章是无法通过的，他不也会笨到去犯这样的错误。
　　那么……
　　萧晴请雯雯帮忙找到了那篇出事的文章。
　　前面部分是秦皓正常的文笔，其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对对方公司不利的言论，而后面
　　萧晴没有见过秦皓用过这样的描述，而且这个文章，虽然字字提及汽车，但那些极具悲观色彩的描写，怎么看讲的都不是汽车行业。
　　萧晴有些晕。
　　一时想不到其他可能性，萧晴决定还是先去看看秦皓那边的情况。

　　广告部的部长办公室里，程部长余怒未消，仍在训斥着秦皓。
　　萧晴在门外隐隐地听着，程部的言辞透着阵阵刻薄。好像，还带着几许无奈和失落。
　　萧晴怀疑自己听错了，然而抬起头来，果然见到程部一脸失望的表情，对着秦皓摇头叹气。
　　不由地惊讶。
　　很少见到这样的程部长。
　　而对面的秦皓，低着头默默忍受着斥责，始终一言不发。
　　他很难过吧，否则，他不会一直低着头不敢看程启明的眼睛。
　　最难以承受的，不是失败和挫折，而是面对曾经给予自己信任的人失望的眼睛。
　　萧晴觉得，她可以体会到这种痛苦。
　　他的痛苦。
　　虽然，她不确定他们之间是否存在这样的信任联系。
　　但都不重要吧，也许他们关系僵一点反倒好些，至少他可以不那么痛。
　　“你是不是早看我不顺眼想把我赶出去？是的话也不用这么麻烦，你直接针对我就好了，何必这么费劲心思地，还把自己拖下水，我老程值得你这么大的牺牲来对付吗？”
　　程启明尖锐的话还继续想在耳际。
　　已经无法再听下去了，萧晴转过身准备离开，却看到一旁焦急张望的老徐。
　　他很不安。
　　想起来了，早上来编辑社帮秦皓送稿件的正是老徐。
　　萧晴全明白了。
　　她忽然回过头来，看着站在里面静静忍耐的秦皓，她忽然觉得他的背影在一连串的斥责和委屈中显得那么的孤单。
　　孤单得让她想要挡在他的前面，帮他抵挡一切委屈。
　　她忽然想要冲过去抱住他，拍拍他的头，对他轻轻地说声“别怕”。
　　她想要把他紧紧地护进自己的怀里，为他抵御严寒。
　　她知道很幼稚。
　　但她真的这么想。

　　部长终于肯放他出来，她跟在他的后面，默默走出办公区。
　　茶水室的后面有一处隐蔽的角落，平时少有人去。
　　秦皓静静地坐在那里，孤单成一片剪影。
　　迟疑了一下，萧晴轻轻地走到他的身边坐下，背对着他。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陪着他沉默。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静静流走，他们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秦皓觉得很奇怪，明明自己很难受，那一股憋闷压在他心里，哽的他几乎窒息。
　　然而，当她在他的身旁坐下，他感到有一种释放般的轻盈也在同时向他袭来，伤口仿佛治愈。
　　他不再痛。
　　那一个瞬间，他感觉是那样的心安，仿佛身旁的这个女孩，她懂得他的一切。
　　在她面前，自己可以卸下那些沉重的包袱。不必苦苦维持形象，在意别人的评价。
　　他可以做他自己。
　　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这般踏实。
　　外面议论纷纷，大家兴奋地谈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惊讶的，气愤的，惋惜的，还有……办公室里洋溢的满满的失望语气。
　　一时之间，同事们对他产生很多看法，大家都在误解他。
　　可是他不害怕，他知道她不这么看他。
　　他相信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这没根据的信任。
　　但就是相信她。
　　她在他的身边，一直陪着他。
　　她的口中没有任何安慰，却给予他无穷的勇气。
　　她的沉默正在向他讲述她的理解，她同样地信任着他。
　　他可以听见。
　　忽然就很依赖这种感觉，很不想它消失。
　　直到萧晴的肚子小声地发出抗议，他才站起身来。把手稳稳地伸向她，“要去吃饭吗？”
　　啊？
　　萧晴惊愕地抬头，她正在为自己不争气的肚子懊恼，失措间却对上他微笑的眼眸。
　　他请她去吃饭。
　　这个时候，他主动要求和她在一起。那么他不讨厌她跟着他咯，他信任她？
　　是这样的吧，萧晴愉快地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
　　他拉她起来，两人一起走出大厦。

　　他与她并肩走在一起，一言不发。萧晴不安地想要找点话说，这么长时间自己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对他说过。
　　伸手轻轻拉动他的衣袖，看他转过头来，她朝他微笑，他也用一个无声的微笑温和地回应她。
　　还是说不出口。
　　萧晴眼前突然出现老徐不安的双眼。
　　他是老工人，在杂志社做杂活已经很多年。最近因为老婆生病住院需要照顾，孩子又在外地上学，身体心理都有很大负担，工作上常常力不从心，出过不少状况。
　　也是因为这样，秦皓给过他很多帮助，也替他挽救过不少工作失误。没有他老徐可能早就被公司辞退。
　　老徐一直对他很感激，视他做恩人。所以，当他知道秦皓有客户来访暂时没空给编辑社送稿件的时候就自告奋勇帮他把稿子整理送去，谁知道竟惹出这样的乱子来。
　　秦皓自然不能说出真相，那样会害得老徐工作不保。
　　自己扛下来虽然会受些争议，但处罚毕竟不会太严重。这样的牺牲可以换来另一个人的家庭和尊严，还有什么不值得的。
　　况且现在看来，秦皓觉得自己似乎还意外收获一个巨大的惊喜，这也是老天对他的馈赠吧。
　　萧晴终于知道，那后半段无法理解的文章来自一位新来实习生的毕业论文。
　　那些惨淡悲观的评价说的也不是汽车行业，而是橡胶油封。
　　老徐也许太过疲惫，晕晕乎乎地就两篇文章莫名其妙地拼在了一起。
　　这些汽车上的小小配件，威力真的不容小视。
　　萧晴不经莞尔，这个小丫头什么不好写，怎么就偏偏挑了这么一个主题。
　　虽然事后可以通过这个实习生证实一切只是个误会，但委屈毕竟已经承受。
　　萧晴拍拍秦皓的手背，一脸心疼。
　　秦皓对她安慰的笑笑。
　　到最后，还是他主动开口，向她讲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