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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七章 ...

  •   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贝小北,她抬头望他,彼此间眉目相映,笑容浅浅,“好似几天前,你还说不想放我走的。莫向南,我信哪个?”
      莫向南心里堵得很,有话想说,却启不了口,只默默地将她在怀中抱紧。举手间展露出来的竟是不舍。
      贝小北伸手环在他腰上,靠近他胸口,枕着那擂鼓般的心跳,道“这句话,不能说。我会,信以为真。”
      她一句话,浅浅薄薄的,在他的心里却是一阵风狂雨骤。莫向南睁着的幽蓝眼眸,看着眼前黑亮如瀑的发,低头亲了亲,道:“是认真的。与秦月的合同拿出来给我,这件事情我先处理掉,了你一桩心事不再受制于人。我送你和杜安邦出国,你安心读书、恋爱、嫁人、生子。而他……,我想他也只能随遇而安了。”
      “为什么?”
      “一直都是我强势,到最后却变成我为弱势。我见不得你过得,不好。”他的面孔埋在她发间,言语间的气息,顺着发丝抚向她的面孔。虽不能亲眼见着,她却也能感觉得到他情真意切。
      莫向南,他一直在乎她。
      “我不能看着你怕,疼,慌,冷……,那比我独立与秦月对峙还要辛苦。我想要你陪着我,明知道你是心冷的小姑娘,却也贪着心觉得你可以陪我。可我不能假装看不到你的心事。所以,觉得自己可以犯一次傻做一回好人。”
      说完,他苦苦地笑了一声。
      这回换了她在沉默,纤细的手指还有未退去的温度,在他颈后的凹陷处,轻轻地,一下一下地轻抚。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再长的岁月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蚀。莫向南,他的确是老了,真正的老了,老得生命不想侵蚀他,而岁月却偏偏不遂所愿。这不可人为控制的两样东西在他身上留下了年轻且俊雅的面孔气质,及过于成熟更甚是苍老的心境。
      贝小北知道,她一直心疼他,如同他心疼她一般。
      稍微用了些力气,离开他的怀抱,撑着手探起身来对上他的脸。明知道自己现在烧得面红耳赤,又不着寸缕香肩微露,在他的眼底是多么地撩人心魄。也明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经不起他一次动情后的纵情欢愉。可此时此刻,她就是想要这样地面对他,注视他,还有看清他。
      这是绝好的离开机会,可她愿意为他赌上一赌。
      彼此的目光不过寸余,他晶蓝的眼里有她的身影。贝小北笑眼千千,问:“莫向南,你再说一遍,要放我走吗?”
      莫向南也盯着她黑亮眼眸里自己的身影,那么清晰可见的一抹怯懦。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眼里有这样的心绪和表情。这一刻,他后悔了,后悔许她离去。她离开了,他上哪里再去找一个处处合了自己的心意的女子。
      他比谁知道,她有多么的难得。
      他靠近她,将这寸许的距离缩减至零距离。两副长长的眼睫相互交织融合,偶有几根刺痛了彼此的眼。她不闪不避,倔强的不肯合眼,可他却承受不住了,闭上双目。脑海里决定还未下,口中却先一步道出:“我、放、你、走。”
      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说完。说完了,心里就一阵阵地后悔。
      贝小北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交颈而卧。
      “你总说我傻,你何尝不是?”她侧脸亲亲他的眼尾,道:“我陪你,莫向南。不可能是时光的尽头,只这一役,我生死相随。哪怕你如项公自刎乌江,我也效仿虞姬溅血生花。一生太过漫长,敌不过变数,可这一程,我愿与共。”
      莫向南从未对她说过自己要做什么,她却以自己的聪明伶俐猜了个大概。或许她也猜得出,他计划详密,满盘掌控,只待东风至。她也许聪明到极致,猜得出她是自己的不确定因素,她的出现使他完美的布局现了缺口,所以才执意陪在他身边,以一己单薄身躯填平所失。
      多傻的姑娘呀!他已觉不出自己还有任意情绪,任旧本能驱使自己压下她细细地亲,疼若至宝地亲,嘴上却是喋喋不休:“你已无机会后悔了,我不会再放手。贝壳儿……”

      当经过社区小花园时隐约嗅着若有似无一缕缕幽香的时候,贝小北才觉得秋天已经到了。这一年,过得很快,也很不堪。
      渐渐地,白日变短,黑夜变长。昼夜温差也越发明显,贝小北一架子的植物,变得体形丰润,色彩斑斓起来。上个月莫向南回来,看了特别的喜欢,便又带着她去选了好些。叶蔚的植物,因为工作时间长,打理的不频繁,损失了大半,便也跟着他们又去挑了一批。
      这个夏天,她过得很安逸,是这么多年难得的静谧时光。
      杜安邦状态平平,不多好也不多坏。配型尚未成功,自身也未好到可以继续化疗。偶尔突发个状况,也都能平安而过。贝小北勉力坚持,却也听了医生的劝,以他的感觉为主,他不疼,不难受,哪怕最后不治,也不会有遗憾。虽然于心不忍,却也知那是对他最好的方法。
      不能惹着他哭,便让他陪着她一起笑。这样对谁都好。
      自那夜之后,莫向南对她极好。好到贝小北自己都觉得不安。
      请了退了休的教授教她古辞诗文,又亲自教她绘画。贝小北从来不知道,他那样的商人,竟画得一手好画。并且以最浅显易懂的方式教授于她,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她就可以画得似模似样了。连他都频频夸赞。
      入了门,第二个月他过来,便抽了每日四点后的时间,带她去写生。
      在这个有火炉之称的城市,在四点后,即使退了骄阳烈日,却也蒸得人汗流浃背。头头尾尾相加,也不过十多个下午至傍晚的时间,他已和她走遍了这个城市的边边角角。
      晚间的荷塘,夕阳只余天边一抹光影,他打开汽车大灯照明,撑起画架,一手持画板,一手握着她的手执笔,掬她在身前,一同绘着夜荷。直至她再也受不住蚊虫的骚扰才避进车里开回家。
      贝小北靠在副驾上看他专注地开车,驶进城区后,路灯一盏盏退后,将光影斑驳一点点扫在他的面庞上。她终于相信,他是如此的喜欢她。更相信,数月前,情愿放开她,也不愿意她难过的承诺完全出自真心,一点点假都不掺。
      她一直都相信他,却没有一刻如现在般刻骨铭心。

      生命若是像一本打开了的书,莫向南轻轻翻了页,细细地阅读,感性而又精致地写下了脚注。文词细腻,含情脉脉。
      原来,对一个人上了心,也被他如此怜惜的感觉竟会是这样的使人念念不望。
      贝小北坐在花店里,看着玻璃里映出来的精晰却又似隔了层雾的身影,轻盈一笑。这一笑,语态嫣然,竟是连自己看了都喜欢的,更何况已在一旁注足许久的莫向南。
      她在这里等他,已经等了许久。她从来没有这样等过一个人,因为素来最怕的就是等待,害怕那种反侧,徘徊。仿佛整个人不是自己的,被动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上。
      高如颜比她更早发现莫向南,冲她挥挥手,放她离去。贝小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离去了。莫向南倚在车边,一手撑着车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车身。用他不常笑的儒雅面庞看着她一步步走近,走到他身边来,陪自己生命里最炫丽的一程。
      她那句憾动人心的话,便足矣点亮他的人生,哪怕往后,他的世界里再没有一个他喜欢的女人叫贝小北。
      他若是项羽,她自比虞姬。生死相随。
      她说:哪怕你如项公自刎乌江,我也效仿虞姬溅血生花。一生太过漫长,敌不过变数,可这一程,我愿与共。
      这是他听过的最美的情话,哪怕她从未对他动过情。
      接到她后,莫向南开了后备箱,清查了带着去写生的工具。今天要带她去郊外,一个少有人经过的池塘及一棵参天的大树。
      秋尽江南草未凋。九月下旬的江南,正是最宜人的时节。下午接近傍晚,最是合美,晴日时看落日,雨过后看虹。在莫向南尚年轻时都未享受过的,如象牙塔里初恋般的情怀,被一一呈现眼前。
      那么珍贵的时光,他与她一并呵护与珍惜。
      避开了下班的高峰期出城还是相对容易的。走了付费的过江通道,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目的地。莫向南停下车,开始往下搬东西。贝小北见他不要帮忙,便走向他一直念叨的那棵树。
      那的确是一棵奇怪的树,因为方圆数百米内,有高高低低的芦苇及不知名的杂草,就是没有树。偏偏它还长得特别高,目测约有二十米以上,树冠如云,树杆有深深的纵痕,斑斑驳驳如操劳一生老者的手。这一定是棵很老的树的,她双手差一点都没抱过来。
      西天的余晖将树影映进水里,远远地看着,正是一幅宁人怅惘的秋景。
      莫向南把画箱搬到她身边支起来,铺上整张的铅化纸,四角以图针捺紧。他的手很大,很有力气,贝小北常将自己的手放进去比,就仿佛一个是大人,一个是小孩。
      “是株老榆树。在我小的时候,就已经很大了。”莫向南在她身后道。
      贝小北回头笑笑,没有接话。捡了一只绘图笔起来,刷刷地在纸上开始绘树的枝干。她是个聪明的学生,学什么都快。数次之后,便已不需要他这个老师为她找切入的明暗点,也不需他持着她的手一点点地教了。
      她画得入神,他亦看得入神,未多时便已经出现了梗概。但他们都未见着天边阴暗靠近,一阵暴雨当头泼下。
      莫向南反应得要快些,搂着她掉头往车上跑。贝小北在他怀里不停地嚷:“画架,画架……”
      他置若罔闻,直到关上车门才道:“顶多泡点水,阴干了也不至于变形到用不了的地步。都快晚秋了,人淋着雨又没衣服换可是会生病的。过两天我就要走了,你生病了,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说完伸手往前排置物箱中拿出纸巾,顺着她漆黑的头发细细地擦。贝小北被他侍候得挺舒服,脱了鞋子,跪趴在后侧玻璃上看雨。
      雨下得很利,很急,一颗颗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在深茶色的玻璃上,迅速向四周漫开成水花往下落。一朵花还未蜿蜒落尽,另一朵便又悄然绽放。
      画堂人静雨蒙蒙,屏山半掩余香袅。
      秋天的衣裳还很薄,被雨淋得半湿贴在皮肤上,莫向南的一只手扶在她肩上仍旧在擦拭着。他的掌心挚热透过衣物传到她的肌肤上,心里一阵阵地悸动。
      她恍了神,喃喃似自言自语地问:“我总觉得你爱我呢?我怎么敢这样想的……”
      莫向南擦在她肩骨上的手骤然一滞,心神在躯壳之外恍了老半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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