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还与美人同》孟小窗

1、起篇（1）

　　这是秋日的午后，绵软温暖的日光泄过树叶的间隙照耀着大地，烘的人熏熏然,两个乞丐舒服地窝在一个向阳的墙角，揣着手咂着嘴闲聊。其中一个细长脸、尖嘴角，对另一个努了努嘴道：“你看，花老爷子可是要出行？”另一个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窄窄的巷子口，停着两辆乌篷车，和两匹高头大马，看着像是出行的架势。他点了点头：“估计是。”说着闭上眼似是要睡过去。
　　原先那一个见他闭眼，赶忙撞他肩膀，道：“哎，小胖，你别睡啊，再睡可就真成猪了。”这叫小胖的，体型倒也与他的名字甚为贴合，肉鼓鼓的脸蛋正如他圆乎乎的大肚皮，这会儿无奈地把眼睛眯开一条缝儿，哼哼道：“小瘦，你那是羡慕。。。”完了，翻转个身继续道：“你瞧你瘦的那个面条儿样儿。。。乞丐乞丐，逍遥自在，你管我。。。你这人啊就是没好心眼，不困就不能让别人眯会儿？”
　　小瘦不顾他哼唧，只管继续撞他，防止他睡过去，边撞边嘻嘻笑道：“嘿嘿，聊聊嘛，啊？”
　　“聊什么？聊晚上吃什么？这得看花老爷今天吃什么。”小胖打着呵欠无可奈何回答。他说的一点没错，他们俩以乞讨为生，近段时间才把据点安在这里，原因就在于这个花老爷家常常有人出来施饭。
　　小瘦伸了伸头向幽深的巷子里看去，不远处那棵茂密的梧桐树下，乌漆色，不甚瞩目的一方木门，就是花家宅子的大门。他们每到饭点儿就会去那门口等候花家人出来施饭。他感慨了下：“你说，这花家人还挺善，你觉得呢？”
　　小胖点了点头，赞同：“是挺好。”
　　小瘦重新回身靠在墙上若有所思：“听说，这花老爷会医术，还会算命，常常有人来找他看病看命的，他还分文不取，你说他是不是很有钱？”
　　小胖一个眼风过去：“你要干什么？”
　　小瘦被他的目光瞪得一哆嗦：“我能干什么？就是好奇打听打听嘛。”
　　小胖哼地一声闭上眼睛：“人得知道知恩，花老爷给我们饭吃，你最好不要有别的念头，不然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小瘦直喊冤枉：“我再不是人也不会有这种歹念啊！再说，咱们都知道花家不是有个特别厉害的护院吗？就那个常常穿黑衣那小子，就是给我十条命我也不敢啊！”
　　小胖脸上肥肉微微一颤，像是想起什么，幽幽道：“知道就好，那小子武功深不可测，你最好不要乱动。到时，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小瘦被吓得抹了把脑门子上的汗，正要说话，就听到门吱呀一声，那花家有人出来。
　　打先一人，纶巾束发一袭白衫，面容清隽文秀。小瘦伸长着脑袋一瞧，嘿地一声叫道：“这花小姐怎么又男装打扮出来了？你说，这小姑娘真是古怪的紧，美美的娇小姐不做，硬是喜欢扮成男子。”
　　那小胖闻言也微微起身向巷子里看去，见那花小姐女扮男装正俏生生地和她旁边的小丫头说着什么，那小丫头臂上挽着个包袱嘻嘻笑着，两人叽叽咕咕聊得甚为投机。她们后面还跟着一个着黑色窄袖劲衣男子和两个短打打扮的家丁，各自扛着一个大小不一的箱子，向巷口而来。
　　小瘦奇怪道：“看这架势是要搬家还是出远门？这外面兵荒马乱的。”
　　那小胖不答，脑海中却闪过不久前月黑风高的一幕，那一晚，他出来下夜，正遇上一个缁衣鬼魅般的身影闪入花家大宅。。。眼光一闪，他闭上眼道：“谁知道呢，不管咱的事儿，你也说了兵荒马乱的，还是先管住自己的小命吧！”
　　且不说这边小瘦意犹未尽继续看热闹，只说那边女扮男装的花零衣袂轻扬三步并两步走到巷口，利索的一跃上马，待坐稳后，双手抱臂，看着众人直摇头：“去的人太多了，按我说只要花铭和我一起就好了。”
　　花铭就是那黑衣男，身材高大，面容冷峻，他和花零身边的小丫头阿乔是亲兄妹。两人本是孤儿，很多年前花老爷在一次出行的路上一时心软捡的他们，回来后问过才知，这一双兄妹还没有名字，索性让他们跟自己姓花，哥哥叫花铭，妹妹就叫花乔，兄妹俩和花零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很是要好。
　　只是，花零觉得她这个竹马兄什么都好，就是太严肃，不像他妹妹阿乔一般天真活泼。这不，她刚才的话一出口，就见花铭原本就黯黑的脸孔变得更沉了，他摇头表示不同意：“不行，现在外面太乱，多一个人就多一个保护你。”
　　阿乔也插嘴：“小姐，我一定得去，照这行程晚上还得住到别院，我可不放心让你一个人。我得跟着服侍你。”
　　花零瞪她：“叫公子，在外面不要再叫小姐了。”说着，手中玉笛一挥，雄纠纠气昂昂道：“本公子我也会功夫，不用你们保护我就成。”
　　她这厢刚说完，那边阿乔立即就很不给面子哈哈大笑：“小。。。公子，你也真敢说，就你那三脚猫也敢称会功夫？哈哈哈。。。”
　　花零被她这一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她玉笛手中一转，自然而然地束在腰间，讪讪笑道：“本公子就是说说，说说啊，阿乔你也太当真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阿乔被逗的扑哧笑出声，花零抬眼看向花铭和正在忙碌的家丁阿大和阿二，见他们都憋着笑，只好摸摸鼻子无奈叹息一声。说来，小的时候她就缠着花铭教她武功，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一点长进也没有。看来关于天资这个说法是真的有。
　　行李装好，花铭翻身上马，阿大和阿二一前一后跃上马车，花零回头见阿乔已经利索地钻进第一辆马车中，才转头对身旁的花铭道：“走吧。”
　　花铭酷酷地一点头，低声答应道：“是，公子。”
　　两人并马而行，出巷子，进大街，向西山方向进发。
　　大街上人烟稀少，街旁的茶肆商铺也大都闭门歇业，一片萧条的景象让花零微微一叹气。看来是真要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