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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凯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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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欣在被机械工厂辞退以后又在一家农家菜馆刷了三个月的盘子,可哪知道第三个月的工资还没领到手,餐馆就倒闭了。南欣背着脏兮兮的藏蓝色布包,从餐馆后面一群服务员住的小屋子里走出来抬头看了看阳光,布包里是她全部家当,包不大,可还是没有落脚的地方。南欣经历一天被拒绝一夜睡火车站,第二天早上进了一家叫Killing的酒吧。酒吧门口贴着招聘服务员的启事,南欣犹豫一下还是走进去,反正情况怎么都不会更糟糕。
招聘的服务员不需要端酒,只是扫地收拾桌子。应聘过程没怎么费劲,末了南欣问:“那我能住在这么?”
李维笑,“真不好意思,我们这也没地方。”
南欣本来就被风吹得发红的脸更涨红了,急急说:“不用多好的地方,让我住就行,这的沙发也行,我不挑的!”
李维面露难色,耸耸肩膀,“这……不好吧。我们后面倒是有房间,但是已经有人住了。”
南欣盯着脚趾头处已经破了的布鞋尖,像是能从上面看出花来。喉咙里的一声“哦”刚送到鼻子就已经音若游丝。然后酒吧另一头就有一个声音破空过来,“让她跟我住吧,我把外面那间小的倒给她。”那声音干净清脆,爽利得带上了点咄咄逼人的锐气。南欣瑟缩了一下才敢抬眼偷偷看看。
李维说:“凯哥,昨晚你头发不还卷的么,大清早怎么就这德行了?”
凯凯翻了个白眼,说:“滚蛋。”然后走到南欣跟前,刷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凯凯。你别理他,他有神经病。”
这是南欣第一次看见凯凯。说实话她有点被吓到了,因为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女孩子是这个样子。蓬乱的紫色直发长及腰际,画着全封锁眼线和深重的灰色眼影;一身黑色的朋克装扮,高高的漆皮长筒靴踢踢踏踏。凯凯看南欣的表情怯生生的,还没伸手,她也不介意,大剌剌收回带着两个银戒指和一个深蓝色骷髅尾戒的右手。
南欣猜测凯凯本身应该是个好看的女孩子,但是妆太浓了,南欣根本看不出她本来的样子。凯凯原本是霸占了两个房间,外面一件小的用来放衣服和杂物。现在南欣来了,凯凯就把她的指甲油化妆品还有一堆亮晃晃的发卡,装到一个超市的购物袋里,一股脑扔进里面的房间。然后把衣柜打开,揪出挂得万国旗一样的色彩斑斓的衣服,塞进里屋早就满满当当的柜子。南欣促狭地看着她叮叮咣咣,两只手不安地揪着双肩包包带的尾巴,“那个,你不用收拾,我东西不多,你把你的东西放这也行。”
凯凯隔了一道门,喊了句“没关系”。南欣看着她五颜六色的衣服饰品感觉眼花缭乱。她从农村来,自小没这些城里姑娘的爱美脾性,但小小的艳羡总归是有的。可羡慕归羡慕,这世界上终究还是有太多的东西羡慕不来。比如凯凯的野性豁达,比如凯凯的绝美嗓音。
凯凯是酒吧的驻唱。一到街上霓虹闪耀,乐队的人纷纷到齐,凯凯便搬了麦克和吧椅放到舞台上。键盘和贝斯试音的时候凯凯就坐在旋转吧椅上扭来扭去,左手扶着麦克风,微微侧着头,低吟浅唱着自娱自乐。凯凯唱各种各样的歌,中文的英文的,布鲁斯的重金属的,只是无论唱什么,凯凯总是打扮成朋克女郎,浓厚的眼线眼影把所有的表情都遮挡了起来。南欣住在Killing的第一天晚上,看到凯凯素颜,就觉得思维停滞说不出只言片语。凯凯的确漂亮,卸了妆后带着点苍白的憔悴,只有那双眼睛顾盼神飞。凯凯的虹膜是清亮的琥珀色,外眼角微微扬着,这样一双眼睛可以美可以媚,就是不可平庸。南欣第一次听凯凯唱歌,唱的是王菲的《宽恕》。“可你欠我幸福,拿什么来弥补,难道爱比恨更难宽恕?”凯凯的声音像是沾上了潋滟的水雾,迷离的桃花般抵死柔情。如是我闻,仰慕比暗恋还苦。南欣傻傻站在台下停下了手中的扫帚,她突然觉得城市是一个那么陌生的世界,这里的每个人都复杂得让她读不懂,哪怕是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凯凯。一直到这首歌唱完南欣还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泡在黄连水里。可哪知瞬间另一首地动山摇的英文歌就开始了。凯凯蹦下吧椅,一脚把吧椅踹倒,也不把麦克风拿下来,就抄起整个麦架在整个舞台上乱蹦乱跳,只是声音依然平稳丝毫不乱。台下乱哄哄一片,音乐嘈杂,但南欣还是清晰听到几个男人朝台上吹口哨的声音。南欣回了回神,赶紧扫地。那天晚上酒吧打烊,两人回到卧室后,南欣问凯凯今天她唱的英文歌都是什么歌。
凯凯对着镜子摘一排白金耳钉,一边换成由小至大的金耳环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今天的英文歌都是Avril的,你说哪一首啊?”
南欣顿了顿,盯着凯凯肩上落叶形状的纹身,咽了下口水,小声说:“没什么。”她只有初中学历,而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即使她念到初中,也还是没学过英语。学历一直是让她深深自卑的伤疤,南欣猜测凯凯应该也没什么学历,想她这样的女子,不是么。只不过长得漂亮,声音好,所以在黑暗里卖唱以求生计。可就算凯凯只是个初中毕业,或者中专毕业,她还是会英文,她可以唱英文歌。南欣闷闷不乐躺到板床上,用薄被蒙住脑袋。被子透的光让她想流下泪来。凯凯抽烟,喝酒,说粗话,打耳洞,印纹身,跟男人勾肩搭背,可她怎么就能活得那么好。她有白色的笔记本电脑,有数不清的衣服堆在衣柜里,有天天跟她互骂甚至厮打动手但感情好得不得了的酒吧主管李维,调酒师周康,和乐队贝斯手小五键盘手小七。南欣倏地掀被坐起来,“凯凯,你教我唱歌好不好?”
凯凯回过头来嘻嘻一笑,洁白的牙齿晶亮闪光,“怎么,你想抢我饭碗么?”
南欣嗫嚅着,“不是……”凯凯起身,扯过旁边搭着的宝蓝色围巾当披肩裹在肩膀,那落叶纹身就被遮了起来。凯凯拿起墙边的哑铃举着在屋里走来走去,边走边说:“那你先学会怎么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歌手。”
打扮得像个歌手。这对南欣而言难如登天。第一个障碍就是,没有钱。南欣那屈指可数的几件衣服需要用来应付四季,多余的一件也没有。在城里赚了钱也要交回家里,给弟弟交学费。所以这事跟凯凯说过了,南欣就再也没敢想。
嘈杂的生活好像也并没什么不好习惯。南欣渐渐觉得两点睡觉九点起床也不错。南欣感激凯凯给了她落脚的地方,可生活在一起总归别扭。
凯凯习惯晚上拿电吉他搞出巨大的声音。凯凯印着法文的香水有怪异的香气。凯凯乱七八糟中文英文各种书堆得到处都是。凯凯不肯陪客人喝酒就把人家一伙六个男的打得跪地求饶。
凯凯在南欣眼里是个异类,所以南欣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不满是由于妒忌。
凯凯可以在南欣缺钱的时候把装满了卡和钞票的钱包扔给她,但就是不肯让南欣用她的化妆品。凯凯在南欣帮她洗了床单被罩的时候道了谢,但转手就把床具丢掉了。凯凯借了一件她相对正常的衣服给南欣穿,南欣穿后放回她的柜子里,凯凯却一伸手把那件连同旁边一共三件衣服丢给南欣,说送给她了。凯凯偶尔在房间里熏香,南欣受不了就把香偷偷扔了,后来才知道凯凯那一盒檀香就够把南欣家的房子和地都买下来。
南欣实在不知道一个卖唱的怎么会有那么多貌似高档的习惯。
南欣认识纪崇杰认识得很扯。有天南欣下班时候太饿,想去24小时便利店买面包,中途遇到打劫的了。
南欣嘶声尖叫,整条街偏偏暗得让她心慌,好像路灯都没有了光。贼人带着刀,南欣在挣扎过程中被捅了,然后这时候闪闪发亮的纪崇杰出现了。
纪崇杰是警察,刚下了夜班。打跑了歹徒之后纪崇杰把南欣送到中心医院,然后看了她的通话记录,挑了最近的,打给凯凯。
凯凯把纪崇杰垫的医药费付给他,道了谢,拍着他肩膀说下次来Killing我请你喝酒。纪崇杰也喜欢爽利的女孩子,当即答应。只是因为刚下班,太累,纪崇杰没说几句就匆匆走掉。
这个时候南欣已经缓过神来了。本来她伤得就不重,当时跟泥似的扶不起来更多还是被吓的。虽然凯凯是个让南欣别扭的鸡肋,可她心里有点什么话还是特别想跟凯凯得瑟一番。这种感觉很奇怪,大概可以将之归结为一种倾吐或者根本就是倾倒。南欣刚神采奕奕坐起来想跟凯凯形容一番纪崇杰刚刚天神一般的降临,凯凯就皱着眉头说:“怎么来这个医院了?”
南欣耸耸肩,“又不是我来的,他送我来的。”一讲到那个男人跟自己的一丁点联系南欣就觉得特别甜蜜,好像两人真的关系不菲一样。南欣讲得兴高采烈,凯凯听得心不在焉。南欣讲得差不多了才注意凯凯低垂着眼睛,就问她,“怎么了啊?”
凯凯说:“没事,困了。”然后就躺到旁边的空床上,“今晚我在这睡吧。”
南欣有点迷茫,“你不回酒吧啦?”
凯凯翻身把头埋在被子里,摇头。
虽然伤不重,但毕竟还是有痛感。第二天一早南欣就醒了,只是懒得起来,就闭上眼睛假寐。南欣听见凯凯轻手轻脚起了床,先看看自己睡着了没,然后蹑手蹑脚出了屋子。南欣觉得奇怪,以凯凯的洁癖怎么可能不洗澡不卸妆在医院睡一晚,而且还这么早起床?南欣偷偷下床跟在后面。这天周六,医院已经热闹起来。南欣看见凯凯在外科一间诊室外面低头坐着,她一身装扮引来不少目光,她也不理。南欣抬头看了看电子屏上的名字。外科7号诊室。主治医师:叶玉树。凯凯在门口坐了很长时间,然后叹口气站起身离开了。
然后纪崇杰就成了Killing的常客,在南欣看来就是凯凯又多了个勾肩搭背的男人。凯凯自然感觉得到南欣是喜欢纪崇杰的,明里暗里也给了她不少机会,只可惜纪崇杰根本没记得这个农村妞。南欣委屈得想哭,凯凯倒是哈哈大笑说看我给你变个身吧。南欣吸着鼻子问那要是还这样呢?
凯凯停下在衣柜里挑衣服的手,回过身正气凛然地说:“那我就代表月亮,消灭他!”
凯凯买了化妆品给南欣化妆,带她剪头发,买了衣服。南欣本来想说自己付钱,可看见了价码之后那话就消失无踪,只是在心里暗暗发誓等攒够钱一起还她。
等纪崇杰再来南欣感觉心脏都快从嗓子里挑出来。南欣捋了捋刘海,补了点唇彩,有意过去搭讪,纪崇杰只是笑笑说:“哎呦,化妆了?被凯凯传染了吧!”然后叫,“凯凯,过来,介绍几个大爷给你认识!”
凯凯端着酒杯摇晃过来,侧坐在沙发扶手上,勾着纪崇杰的脖子顾盼生姿,“帅哥,怎么,要服务么?”这是凯凯和纪崇杰开惯了的玩笑,南欣今天听来却尤其刺耳。纪崇杰朝凯凯脑袋拍一下,然后拽拽旁边一个正回身说话的男人的衣袖,“这是我高中的哥们儿,叶玉树!人家可是外科医生!怎么样,帅吧!”
叶玉树回过头来。一个表情僵掉两张脸。凯凯失魂落魄盯着那个男人俊美的面容,手里的酒杯晃了晃差点摔掉。凯凯一下子回过神,刷地站起来背对着他。纪崇杰也感觉到气场不对,“怎么,你们认识?”
叶玉树也站起来,一脸惊愕,“明凯?你怎么在这?”
凯凯把酒杯一摔就冲出酒吧。纪崇杰赶忙站起来跟过去。南欣刚“哎”了一声想拦住,纪崇杰就拨开她追着凯凯走了。南欣委屈得想哭,只恨自己挖空心思的打扮还是换不来他的只言片语。南欣觉得凯凯讨厌得要死,但自己却还是要像寄生植物一样依附着她生存。这让南欣觉得自己无比恶心。
南欣跑回房间的沙发坐下,这时候周围没人,南欣才终于有胆小声哭了出来。手边是凯凯的一本《Pride and Prejudice》,翻开一看全是英文。南欣看不懂,泄愤般地把书摔开,一张泛黄的被折叠成小小方块的剪报掉了出来。
报道大概讲的是枪械走私团伙被灭,头目仍然在逃。南欣走马观花看了一遍,最后目光死死盯在那个头目的名字上。明振天。
叶玉树刚才仿佛叫凯凯“明凯”。如果她姓明,那么……明振天是她父亲?
南欣仿佛恍然大悟为什么凯凯能买得起那么昂贵的东西。她把剪报和书放回原处,出去看到叶玉树还是两眼无神坐在那里。南欣走出去,在一条街挨家店铺找,最后在一家咖啡店找到了纪崇杰和凯凯。
南欣找了隐蔽的位置悄悄坐下。纪崇杰和凯凯不说话,纪崇杰喝咖啡,凯凯不喝。南欣等了半个小时,然后听见纪崇杰问,“还是不想告诉我么?”
“我喜欢他五年。”凯凯毫无预兆地突兀开口。纪崇杰吓了一跳,咖啡差点呛出来,“你说叶玉树?”
“五年前我受伤,他那时候还是实习医生,是他照顾我。”凯凯的头越垂越低,声音都快听不见了。
纪崇杰想了想,“五年前他就有女朋友的吧?”
“嗯,”凯凯轻轻说:“我对他死缠烂打,可是都没用。那时候他说我太年轻了,不懂爱情。可是现在我长大了,他还是不肯接受我。”
纪崇杰笑:“五年前?五年前你多大?”
凯凯玩弄着手上的戒指,“十三岁。”
纪崇杰一口咖啡喷了出来。南欣也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跳。也就是说……凯凯今年只有十八岁?
凯凯继续低头絮絮低语,“我知道他和他女朋友聚少离多,我也看到过他们吵架冷战。可是……玉树为什么就是不要我呢?”
纪崇杰心疼地摸摸凯凯的头发,“凯凯,你还太年轻了。”
然后凯凯的眼泪落下来。
“我因为他伤了心所以才想去国外念书。可又是因为舍不得他,我才决定在中国念完高中。我在酒吧里疯,在酒吧里胡闹,是因为音乐是我的梦想,是因为爸爸不关心我我想引起他的注意,或许也是因为玉树不肯接受我,我破罐子破摔。我规规矩矩当学生他说我太年轻,可是……我现在自己都不喜欢自己,我该怎么办?”
纪崇杰想起叶玉树看到凯凯的眼神,就好像手术刀的刀尖剜在了叶玉树的心脏上。纪崇杰咬咬牙,喝干咖啡,放下杯子问,“凯凯,你什么时候走?”
凯凯无声地笑,“快了,快了。今年九月,我就不在中国了。”
“你难过么?”
“不难过。”
“你舍得么?”
“不舍得。”
南欣一口气跑回去,还好,叶玉树还没走。南欣气都没喘匀跑到他跟前,劈头盖脸就说:“她爸爸是犯罪团伙的,倒卖枪支,你知道么?”
这句话带着复仇的快感,尽管有那么一瞬间南欣觉得自己很龌龊。叶玉树只是心不在焉“嗯”了一声。叶玉树当然知道。在凯凯五年前因为被绑架住进医院,叶玉树就知道。在那次绑架里凯凯失去了妈妈,所以在凯凯醒来的那天她抱着叶玉树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哭得叶玉树心都疼了。叶玉树一直觉得凯凯不是爱他,这或许是迷恋,或许是倚赖,甚至或许只是她重生后的印随现象。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这里又见到凯凯怎么会那么让他心疼,叶玉树跳起来抓着南欣的肩狠狠摇着,“明凯在这里做什么?她是做……?”
“她她她是唱歌的。”南欣说完就后悔了。这是个多么适合发挥的问题。叶玉树一下子松了口气,放开南欣,颓然坐回沙发上。
凯凯买了八月末的机票离开中国。在七月的时候她接到了各种各样的荣誉勋章,这是明振天牺牲的纪念。明振天原来不是罪犯,而是国际刑警。南欣初闻惊诧不已,甚至怀疑自己是活在电视剧里。电视新闻连着演了好几天,虽然凯凯一直不肯面对镜头,记者见缝插针的偷拍还是让她无力招架。凯凯走时不肯让人送,这样多好,送机什么的,最矫情了。可进安检口的时候凯凯还是泪如雨下。凯凯想回头,凯凯想,要是叶玉树能来送我就好了。要是叶玉树能来挽留我就好了。凯凯想,我就回头看看,让自己死心就行了。于是凯凯回头,看见了叶玉树。
凯凯愣愣地堵在通道口被别人拨开了。叶玉树走过来,欲言又止,最后选择抱住她。凯凯任由她抱。叶玉树叫她,“凯凯。”
凯凯说:“我是明凯。我已经不是凯凯了。”明凯是梳着马尾辫背书包的好学生,而凯凯,只活在酒吧里。这一天她没化妆,所以她是明凯。凯凯,已经死了。凯凯死在明凯的梦想里,从今天起她又有了规范的常人生活。明凯一直知道父亲是国际刑警,可是她不能申辩,因为这是不能说的秘密。这个秘密让她自卑,让她喘不过气。明凯故作轻松地开口,“怎么?以前我爸是逃犯所以你对我敬而远之,现在我爸是警察你就不怕了?”
叶玉树松开她望着她的眼睛,眼眸里是粉身碎骨的痛感,“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么?”
明凯一下子哭出来。叶玉树突然开口,“不想走就不要走了,我养你。”
明凯哭得更凶了。叶玉树有点茫然失措,他对于哄女孩子实在不在行,只好说:“乖,别哭了。”他是多想亲亲她的眼泪,可是他不敢。因为她习惯了拒绝,他怕她的心里早就把这拒绝由被动变成主动。明凯哭得稀里哗啦地开口,“你怎么不早说,我行李都走了。”
叶玉树一下子把她揽在怀里。凯凯又哭又笑。夏日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