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青雪念云轩》小夏小夏501

14、太子家宴

　　年初八，府上来了些不寻常的动静。

　　“王爷，太子府送来的请帖，请王爷过目。”小厮来的不是时候，扰了凌轩的好兴致，诚惶诚恐的托着大红的请柬，

　　凌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太子素来不与他交好，在朝堂上也仗着自己的地位总是和凌轩对着干，沈贵妃在后宫与皇后也是争锋相对，虽然他们二人虽是亲兄弟但虽然是亲兄弟并没有什么往来，太子突然送来的请柬，竟让人一时之间捉摸不透。

　　我拿过请柬，摆手让下人退了下去，大红色的纸像一张血盆大口，仿佛精心装饰的陷阱，随时准备吞噬它的猎物。

　　太子帖子上写的冠冕，无非是请五王爷携家眷前来参加家宴，一叙兄弟之情，倒是让我猜不透究竟是另有什么含义。

　　凌轩看过之后，却突然笑了，只是笑的诡异，搞得我不明所以。

　　拥我入怀，道：“就让我携如花美眷去看看我的好哥哥吧。”声音缓缓，却让我不寒而栗。

　　凌轩，这必定是场鸿门宴，只是，你还要经受多少如此的阴谋诡计？

　　太子府平静的不带一丝波澜，但是我知道，暴风雨之前总是分外宁静。

　　我和凌轩走过弯弯曲曲的长廊，树叶拍打着暗红色的柱子，发出沙沙的声音，前面领路的侍从默不作声，诺大的宅子好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而走到尽头又豁然开朗，大堂中，一个衣饰华丽的男子正大笑着和堂下的人推杯换盏，歌女围绕在他身边，温香软玉入怀，一片旖旎。

　　凌轩的眉头一直皱着，现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恭敬道：“臣弟拜见太子殿下。”

　　堂上的人放下酒杯，大声道了一句“免礼”，听声音已是微醉。他并不是想象中的魁梧大汉，反而是比凌轩还清瘦单薄些，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人为国家立下赫赫战功。太子的五官和凌轩的很像，气宇轩昂，此时虽然笑得十分开心，但是眼中锋芒却散发着凌厉的气势，想必久经沙场，戾气也重了些。

　　“王弟，今日不必拘束，家宴就不用那么多礼数了。”太子向凌轩笑着点点头，示意我们坐下。

　　还未坐定，他又向凌轩举起酒杯，“听闻王弟最近得一佳人，今日一见，果然非虚。”

　　我缓缓起身，远远地向他福了福身，“妾身雪如絮拜见太子殿下”。

　　“哈哈，王弟这位美人不但相貌出众，名字也起的好啊，雪如柳絮絮如雪，姿如扶柳，肌肤胜雪啊，我这整个府中竟没有一个歌姬可以比得上啊，怪不得人们都说五王府的东西比皇宫里面的还要好，王弟的日子真是滋润的赛过父皇啊。”

　　我微微一愣，太子语中带刺，暗指凌轩僭越。我瞧见凌轩的拳头已经攥得紧紧的，便赶紧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动怒，他朝我点点头，强忍住脸上的不悦。

　　我正要答话，凌轩已经开口：“皇兄见笑了，如絮岂能和皇兄府上的姬妾相比，不过是蒲柳之姿罢了，皇兄府中这些姬妾是父皇赏赐的，自然是万分金贵的，臣弟怎敢拿府上那些破烂东西相比，怕是要污了皇兄的眼。只是臣弟还能与她说上几句体己话，到叫她显得出众了些。”

　　太子脸色猛的一滞，显出不快之色，我也曾在坊间听闻，太子曾经在皇宫中调戏选秀的秀女，虽然皇上最后不想把事情闹大，没有过度责备太子，还把那几个秀女赏赐给他做妾，但是朝堂上已经有大臣以此事上奏太子不知礼数，玷污皇威，不顾君臣父子之礼，犯下□□的过错，这也是太子的一大污点。此时凌轩缓缓为我解围，又惹得太子敢怒不敢言。我心中一暖，抬头看见凌轩微微一笑，眼中还有一丝狡黠。

　　“哈哈，王弟说笑了，怎的今日只带了如絮夫人一位女眷，沈王妃为何没有到呢？”太子提起云裳来的突兀，倒让我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凌轩削去沈云则兵权一事并未对外张扬，一是母家沈皇妃并不同意凌轩的做法，二是免得外人诟病凌轩忘恩负义，兔死狗烹迫害功臣，只是对外说沈云则旧病复发，需要好生休养，暂时将兵权交给下属，而沈云裳被软禁的事情应该还无人知晓。

　　“云裳最近病了，不便出来见人。”凌轩轻描淡写，说罢拿起酒杯，眼底微微的笑意并未显露，一转即逝。

　　“哦，那便带我向王妃问好吧，哪天你进宫顺道派个御医去瞧瞧，顺便调养一下。”太子礼数周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但是我却发现他低头之际，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不过旋即便掩饰了过去。

　　我心中隐约知道了原因，怕是太子倾心的，正是沈云裳，他弟弟的妻子，他的弟妹。我看着凌轩微微有些得意的脸，心中一沉。

　　接下来的宴会索然无味，兄弟二人客套的争锋相对，话中带刺，我思绪如乱麻一般，满心想着沈云裳，虽然没有什么交情，但也不愿一个女子平白的成为两个男人争斗的牺牲品，更何况，，这两人之中还有一个是她倾心所爱的夫君。

　　此时，我才明白之是前为凌轩的安全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想必在来之前，他就已经知道太子殿下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是借机打探沈云裳的近况，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何在凌轩面前表现得这么明显。

　　宴会结束，我和凌轩坐着马车回去，他一直握着我的手，但我丝毫感觉不到温暖，反而觉得身边的人阴沉的不似平日。我原以为他是聪明，他是孩子气，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利用自己的妻子。手放在他手里，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冷吗？”凌轩伸手把我抱在胸前，我僵硬的靠在他身上，心中不愿相信凌轩会动坏心思算计别人，却知道如果不这样，生在皇家恐怕他都活不到今日。

　　“我不会对云裳怎么样的，毕竟她是我的表妹。至于太子，云裳只是他一个未圆的梦。”凌轩似乎是感到了我的异样，缓缓的松开我的肩膀，幽幽道。

　　“梦？”我不解。凌轩轻叹，“太子和云裳见面，是在三年前的中元节。”凌轩的语气淡淡的，过去的画面如同空气中幻灭的气泡，在我眼前缓缓展开。

　　三年前，中元节，皇宫大内。

　　一年一度，宫里的中元节总是同样的热闹，但这一年的略有不同，沈皇妃精心安排沈云裳在宴会上献艺，顺势要求皇上替凌轩和她赐婚。沈云裳自是喜不自胜的，打扮的也是不俗，一身的攒金花绣合欢的衣裳，衬得人也不由得添上一股欢喜娇羞，头上是西域进贡的和田玉珠额饰，鬓后插上两支石榴花步摇，手上龙凤游云金镶玉镯衬得手臂更加白嫩，一双凤眼含笑，两颊飞红。

　　那一年，沈云裳15岁，凌轩17岁，太子才满18。

　　那一夜，沈云裳一舞反弹琵琶艳绝京城。之后不久，她便成为凌轩的王妃。

　　漫天烟火过后的灿烂，也抵不过沈云裳一展笑颜。也不知道是在哪一瞬间，惊鸿一瞥过后，沈云裳便成为了太子今生的心痛。

　　他自知是无法娶到沈家的女人的，一个是皇后的独生子，日后继承大统的太子，一个是沈皇妃钦点的儿媳妇，艳名冠京城的五皇妃，世间的事就是这么阴差阳错，心头好，总是难得。

　　当时的太子和凌轩，还未像现在一般明争暗斗，甚至还通过凌轩与云裳有了些许交情。或许凌轩是从他某个热切的眼神看出了端倪，或是因为哪句不经心的话语，但都足以在太子和凌轩之间溅起涟漪，引起皇权斗争中微妙的变化。

　　“那他为何表现的如此露骨，毕竟沈云裳还是他的弟妹。”我不禁满腹的疑问，以太子浸淫在宫斗中如此之久，如何不知道锋芒不益外露，尤其是有关情感，更是需要隐藏，才会护住心爱之人平安。

　　“他如何不知道隐匿情感，一则他在军中久了，骄横惯了，军权和太子头衔在身，并不把我放在眼里，二则他知道我不会对云裳不利，而且，他倾心云裳我也早就知道，更不用在我面前装样子了，才说的那些话不过说给别人听的。”

　　我心中道原来如此，无怪太子会如此，今日堂下又皆是太子家臣，即便有人看出什么端倪也不会泄露出去。

　　凌轩看我神情有所缓和，又道：“从前太子在云裳身边安着不少探子，我一直没有管，既然他要打探，就索性在那些眼睛前面做做样子，下一批，省的除去一批，还要防着下一批，此次把她圈禁起来并不准备对外泄露，索性一并把那些劳什子除去，省的他们去太子面前嚼舌根，我就不得安宁了，没了探子，太子爷这才着了急，只好请我过府坐坐了。

　　我心中一动，凌轩虽没说，但我也知道他怕太子知道圈禁沈云裳之事因我而起而对我不利，所以把那些探子都除掉了，不由得心中一暖，脸上也有了笑意。

　　凌轩到先笑出了声，“你这丫头，生气来得快，开心来的倒是更快些。”说罢用手刮刮的我鼻尖，“真是没羞，多大了还是这般孩子脾气。”我也不还嘴，心中暗恼自己，怎么将凌轩想的如此不堪。

　　“王爷，到了。”车子停在了王府门口，凌轩与我刚进门，就有人通传，说是韩青岩大人来送东西，王爷不在，就在府里等了一天。

　　我料想，宰相应该是没料到凌轩会去太子府赴宴，才会今天送帖子来，结果让青岩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我想着到底跟不跟着凌轩去见青岩，不跟着，显得我心中有鬼，跟着，倒像是借机会去见旧情人，怎么都会让凌轩心中有芥蒂。权衡之际，凌轩忽然低头，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去与不去全在你，我已下定决心，一定要等到你心中接受我。”

　　我不由得动容，他愿意放下王爷架子，等我忘记青岩接受他，有这么一句话，夫复何求。

　　“我随你去，看看我这位干哥哥吧。”我嘴上说青岩是干哥哥，也就是表明自己愿意脱离过去，真正把自己看做是韩宰相的女儿。

　　凌轩本还带着一丝紧张的脸上瞬间神采跃然，拉起我的手，向内庭走去。

　　我紧紧回握，喜笑颜开，此生，必不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