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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七章 碾梦成风(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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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无声,只余一片凄清。
叶天静静的一个人站在石碑前,沈冰的话如在耳边:“等到失去时才想再珍惜的话不会觉得太晚了吗?”
右手的拳不自知的握紧,尖利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伴着掌心的痛,更深的是心痛。当真要留下自己一个人独撑么?
你们都不管我,都只留下我。
海因斯坦域――风魔城。
城外的一条小河,总是独自脉脉流淌着,便如北歆一样,总是独自守着自己的心情来去。
北歆最喜欢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城内的十亩青莲池,另一个去处便是这条并不起眼的小小河流。
若它的水不是碧色,北歆也许不会多看它一眼。
北歆又坐在了河滩边,陪着她的还是慕凯。
阿凯倚着一棵白桦,站得笔直。他静静的站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北歆回过头来,嫣然一笑,而后又回转身,把手中的一片万年青叶子卷起,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悠扬的叶笛声回荡在河的两岸。
慕凯不由得痴了,他静静的听着,仿佛置身于鸟语花香之中,一片春色,多么温柔的曲子,它仿佛可以勾起人对所有快乐往事的回忆与怀念。
柔美的曲子吹进了每个人的心中,勾起他们无限的心事。
北歆想起了自己的初恋情人;她身后的慕凯却只是看着她,一抹浅淡的笑容挂在刚毅的唇角,轻轻的笑着,那张本来就十分的俊朗的侧脸,此刻看上去竟然显得明丽而清雅。那是与慕凯本身的气质截然相反的一个清浅的笑容,这个笑容明朗清丽的连慕凯自己都从没察觉到过。
叶笛声正随风远去……
所有的人都被这悠扬的笛声引入了那迷梦般的回忆中去了。
浓浓的雾色下的风魔城显得如此的安详,沉静,充满了美与爱。每个人都忆起了自己的过去,有喜有忧。
北程也听到了笛声。
她知道姐姐擅曲,更弹得一手好琵琶,却不知道她连一片叶子也能用来吹奏出这样美丽的曲子。
她不过是偶然经过这里,却发现了姐姐与慕凯的身影。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她是不想惊扰了对方的,只是那个曲子虽然美丽,却也忧伤极了。
北程的脚步缓了下来,她就站在北歆与慕凯身后大约十来米的地方,再也迈不动步子。
北程突然有一种感觉,多年前,自己应是很熟悉这首曲子的,很悠扬,柔美的曲子,那个在海边礁石上迎着朝阳吹笛的人是谁?
他把脸转过来了,那么黑,看不清他的模样。
他是男是女?
叶笛声缓缓停了下来。那个模糊的人影也渐隐去,可是那温柔而俏皮的笑脸,那分明的清浅如水却明丽如绽开的花苞般的笑容,那深情款款的青黑色眸子……
北程捧住头,刚刚好像有人在她的耳畔说:“那是海澈呀!”
北程失声道:“海澈!”
温柔的笑脸,深深的眸子与梦中的少年合为一体,有个声音低唤着:“那是海澈啊!”
“海,海澈……那是我深爱的人哪!”北程本能的一声低唤:“海澈是我深爱的人,那我又是谁?我是倪明!”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摔倒在地上。
她摔倒的声音终于惊动了慕凯与北歆两人,那两人同时侧头,黄昏的日光映在慕凯的侧脸上,北歆有一刻的闪神,继而便颦起了修长的眉:“程程……”
她如同踩着风,竟比慕凯还快的上前捞起了北程的身子:“程程?”
慕凯立在她身旁,微皱眉:“二小姐她怎么会……?”
北歆听到北程的低声抽泣:“阿澈……阿澈……”
北歆的脸色一凝:“阿澈?”
她与慕凯对望,这个名字,对于他们并不陌生,但带来的震惊是非常的,这个名字,在他们能想得到的人中只有一个,就是地下高原的少主――海澈。
看着怀中的妹妹,北歆的眉头紧皱,连眼神也凌厉非常:“海澈吗?和程程又有什么关系?”
她抬头,再度迎上慕凯惊讶不解的困惑的眼神。
慕凯低身,从她手中接过北程的身子:“大小姐,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北歆点头。
她低头凝视着北程的如花容颜,看她紧闭的眼睑下不断渗出的细小晶莹的泪珠,听她小小声的唤着海澈的名字,眉间紧紧的锁在一起,再不曾展开。
此后的几天,北程都在昏睡之中不挣扎着,似乎是做了可怕的噩梦。她梦到的不是别的,正是海澈温柔的微笑和俊秀的脸庞。她听到的是海澈那沙哑而温柔的耳语:“明明,我爱你。”
那低回的耳语,那心海里的身影不断在梦境中浮现。
模糊的记忆在渐渐的清晰。过去的一切,像放电影一样在脑中一一出现,欢乐的,悲伤的……
白震不顾自己的身份只是个随身侍卫,一步不离的只管守在她床前。
望着睡梦中不住流泪的北程,听到她一声一声唤着“海澈”的名字,白震想:“程程,真的是倪明大小姐吗?可是,我为什么会觉得不安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走过来。是我的错觉吗?还是命运弄错了?看她哭得如此伤心,连我的心也碎了。”
不自主的伸手拭去北程脸上的泪痕:“程程,别怕,就算是真的,我也会陪着你的。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凝视着怀中女子的泪颜,将深埋在心底的感情一再沉埋,是的,只能陪着她而已。
但是只要能陪着他便也甘愿。
地下高原。
草长莺飞。
一朵朵的云飘浮在明净如瓷的天空上,层层叠叠,深深浅浅。掩映着沧海碧浪也如云天一色。
晴朗之海的沙滩是白金色的,不同于别的海滩,海浪却是青绿色的,一波随着一波,不停的冲刷着屹立千年的崖壁,激起更高昴的雪浪。
浪屿东侧的风舟岬,是历代御主的安眠之地。自六百余年前海苏持花立国以来,已有十三位御主长眠于此。滨族所处东海之滨,因与地裂相近,百余年来天灾从未断绝,历代御主均是沤心沥血致力而为,往往天不假年多衰于盛年,所幸的是六百余年来人世变化不绝,但族中百姓终于一日胜于一日团结,早已不是当年为人欺凌的芷兰遗族。唯族中冀盼的神子百年后再度降临,尚不及开花散瓣便横生了这许多枝节。
手抚着纂刻着父亲名讳的白玉石碑,再望望其后不远处林子枫草色青青的坟萦,再转头瞧瞧父亲身畔母亲径若雅的衣冠冢,海澈双膝一屈,缓缓的跪了下去。
父亲,母亲,生命之中再没有比这两人更亲近的了,自身便是他们的血中血,肉中肉,却连为这两人送终的机会也没有。母亲,美丽的恍如神女的母亲只留下衣冠葬在这海滨灵地;父亲,温雅如玉的父亲身故之时,自己尚在永无天日的黑暗之中。母亲她临终之时有没有想起过她的儿子?宁可相信她是有想起过的,也不愿相信她从未爱过自己。古语云:“儿奔生,母奔死”若母亲没爱过自己,又怎么会拼着一死让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父亲,到死还在记挂着生死不明的自己,令父母为之流泪,是天底下最不孝的行径啊……
“爸爸,”唤着父亲,却再也听不到他时而宠溺时而严厉,时而爱怜时而苛求的切语了,空空旷旷的回应自己的只有风声,水声以及自己的心声。每次挣扎着想要从喉中发出原本属于自己的声音,却发现原来开口说话对自己已成奢求,每一次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离开缠绵病榻,也才真正明了七年的黑暗囚牢对自己的身体无法解脱的伤害。再也回不到承欢膝下,父慈子孝的过去了……
纤长的眼睫颤了几颤,却连一滴泪也涌不出来。眼泪,竟也成了苛求吗?幼小的时候,曾多少次跌倒受伤在别人面前强自镇定,却背地里伏在父亲怀中饮泣?如今也落不下一滴来了吗?
伏在白玉碑上,海澈双手死死抱着那冰凉的石碑,想要从中汲取哪怕是一丝来自慈父的温暖与力量,白皙的双手上布满了细碎伤痕,连纤长的指尖也不例外,那陈年的伤痕竟像是生生刻印在他身上一般,细的虽宛如发丝,却条条深烙,十指连心,当初是那样让他痛不欲生。听姑姑长老们言道,自己的半生曲折与那建国初始的传说有关,但那不重要!都不重要!海澈,只是父亲的海澈,海澈,是滨族的神子,海澈身负“五种玫瑰”的秘传,所以必须坚强!
林飒远远的背倚着风珑石而立,看着海澈的一举一动。
自那一日海澈奇迹般的醒来之后,那盆仙人相送的魔瑰花也神秘消失,然后,海澈就像是破茧重生一般一天强健于一天,长老和母亲海明兰以为是天佑地下高原,才让表哥死里求生。
但每日守着仿佛突然绽放的表哥,林飒却感到是一种回光返照,说不准哪一天,这种奇迹就又会消失,那时,便是表哥化为清风一缕消逝之日了吧?
表哥他的底限到底在哪里?在舅舅的墓前,他又许下了怎么样的心愿?他这个人啊,总是如此为他人着想,那般的坚强。
“花神秘传”中的“五种玫瑰”,是怎么样的一种力量,或是寄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我的身边,我也在他的身边。
唇角挑高个好看的弧度,是温柔的笑意,不管他做了怎么样的决定,许下了如何的承诺,自己总也是会站在他这一边的。
海风猎猎,吹拂着海澈的丝丝灰发,吹动他一袭淡青色衣饰,仿佛欲乘风归去。坚定的青黑色眸中泛起薄薄紫雾,林飒听到他简短而坚毅的心音:“阿飒,我会很认真严厉的辅佐于你的!”
林飒扬眉苦笑,弹指道:“这御主之位,我只是暂代你啊。”
海澈跪在父亲墓前,身形未动,心音凛然有威:“你是御主!”
“固执的表哥。”林飒伸手接过半空飞至的询燕,单手展开挂在它脚爪之上的信筒,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神色一凛:“表哥,暗部承报,游域有变!”
海澈秀丽的眉峰上扬,撑起身来:“你速赶去,以叶天的性格,迟则生祸!”他竟似已猜到信使所传之事。
林飒点头。
转身一瞬间,清楚的听到:“万事小心。”抿唇轻笑,纵然是别人再听不到海澈的声音,自己却永远是个例外,表哥的声音沙沙沙沙如同流动的薄沙熨烫在心尖,别的人可能一生也听不到了的美妙嗓音,自己却如在耳边。
猎猎海风,青衣御风,灰发无声,云层上点点阳光如同烁金洒下,映在那人身上,令那单薄纤瘦的身子显得格外的飘逸如同神祗。青黑色的瞳一瞬不眨的盯着脚下翻涌的白色细浪,似乎已经望到了时空的尽头。天海连成一线,遥遥伸向未知的彼岸……自己的双肩还担着一方天下。自上一辈长者们纷纷离世以来,最清楚倪尊寿野心的人便只剩下自己,也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那艳若桃李的倪佳……尽我余生,必不让你如愿!
突然,他身子一震,眼里掠过一丝欣喜:“明明?!”他按住胸口:“刚才,我好像听到明明的声音了。”
几点落花,随着海风旋转着,落在海澈的肩上,发上,薄紫的花瓣柔如绢,轻似纱。海澈却仿佛不堪其重的佝偻下身子,一手紧捂住胸口旧伤,在深吸了几口气后终于再度站直了身体。
抹掉唇角那一丝艳红,他再次凝眸望天:“明明,你若还活着在这世上的某处,我们终是会再见的。那时,我一定得能开口说话才行!”
海因斯坦域。
竹林寒舍。
慕凯望着立在窗前的北歆,终于问道:“大小姐,你在想什么?”他自游域回来之后,便常见北歆若有所思的立在自己的窗前把玩那盛放的玫瑰,红艳似火,香气逼人的花朵正一日一日堆满枝头,全不似当日枯萎的模样。
北歆头也不回的道:“我在想这花儿开的诡异。阿凯,你来看,美是极美的。”
“嗯。”慕凯应着,仔细看她,见她眼神飘远,又是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样子了很长一段时间,北歆突然问道:“听说程丫头病倒了?”
慕凯道:“是的。白震每天都守在她身边,很是关心。”
北歆的嘴角向上一挑:“小白还真是对她痴心妄想呢,即使明知道她永远也不会爱上自己。”
“听阿震说这次二小姐病得厉害,而且总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哦?难不成她梦到了阿言?”北歆淡淡的笑道:“或者,是别人的名字?”她斜了眼光看慕凯。
慕凯低头,继而道:“她叫的不是大哥的名字。而是那个人……是海澈的名字。”
“海澈?地下高原的少主吗?”北歆跳下椅子。
慕凯道:“阿震也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而义父又毫不放在心上。只是二小姐很痛苦的样子……”他一拳砸在墙上:“二小姐的心里到底藏了几个男人?”他道:“大哥,对那么痴心于她的大哥好不公平!”想起惨死的大哥,慕凯的眼睛湿润了。
北歆盯着他亮晶晶的双眸:“阿凯,你的眼睛……”她略一迟疑,看到慕凯疑惑的眼神。她笑了,笑得邪气:“我从未发现你想要哭的样子和他一个样子。”
“嗯?”慕凯不解。
北歆又笑得无邪:“很像那个人。”
慕凯突然明白了。“那人”指的是他———大小姐昔日的情人。他明白这之后,心口一阵绞痛。
北歆看到他脸色突然发白,扯扯唇角:“阿凯,我一生都忘不了他,他啊,住在我心里呢。”这已经是最明白的拒绝也是残忍的直白。
慕凯苦笑:“大小姐,您连拒绝人都这么婉转。”
“嗯?”北歆不解的望他。
慕凯笑着:“大小姐这么直接,我会当成你心里有我啊。”那一瞬间,北歆仿佛看到了自己那孩子气恋人温柔的笑颜。下意识的扭头,眼光所及正是那一盆花开得耀眼。却再也下不了手将它砸了。
在风魔城硕大的休闲园的一角。
绿树成荫,葡萄架下。
索格和倪尊寿正在执子对弈。
这对昔日的旧识,今昔的盟友都是步步紧逼,不给对方一丝一毫的机会反扑。
慕秋在索格身边低声的汇报游域的内部变动情况。
索格听完他的回报,显然是十分的满意。他拈起一枚白子攻入对方的阵营:“倪兄,你输了!”
倪尊寿呵呵一笑,推案而起:“索格。恭喜你走了一步妙着!”
索格淡淡一笑,示意慕秋退下,一边道:“放着叶宇不用已经快二十年,也该他回报我的时候了。说起来多亏他脑子里天生就有那个水泡,我只是趁机消抹却他的记忆而已。那么轻易就控制了叶旋的儿子!哈哈!我还真是有些意外呢!呵呵!这次阿凯算是立了头功!”……
慕秋本已走到桥头,听到索格的这几句话,心头一阵酸楚:“原来如此。义父,他从来就没把三哥当成自己人过……”他快步离开。
不知不觉间,小秋走到了昔日慕羽的居所。令他吃惊的是一干侍兵正在手忙脚乱的拆卸搬动屋里的家什。他大步上前,一声断喝:“住手!谁让搬动这里的东西的?”
一名看上去是头儿的连忙跑上前:“四少!”
慕秋气得手指打颤的指着他的鼻尖:“谁叫你们动这儿的东西的!全给我放下!这,这些都是我三哥的东西!”他看见两名士兵正在搬慕羽最喜欢的红木书柜,喝道:“放下!不许动那个柜子!”
两名士兵慌忙放下木柜。慕秋揪着那头目的衣领:“你好大的胆子!连三少的东西也敢动?说!谁叫你搬这里的东西的?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说!”
那头目哆哆嗦嗦的道:“这,这,属,属下不敢说。”
慕秋环视一周:“都给我站住!哪个说出是谁的命令我就放谁走!不敢说?那就全部给我搬回去!”众多搬运的士兵一个个僵立在原地,即不开口也不将物品搬回。
慕秋怒吼一声:“站在那儿干什么?全给我搬回去!”
众多士兵无奈,只得扛起东西,正待往回搬时,一个声音在慕秋身后响起:“小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慕秋摔开那名头目:“二哥?”
从他身后走过来的正是慕凯。
慕凯走到慕秋的身边,道:“你怎么想起来到这儿来走走了?”
慕秋咬住下唇:“你知道是谁让他们搬动三哥的东西的吗?”
慕凯笑着瞅着他的脸:“怎么会气成这个样子?是义父叫我传令下去把这里处理一下另辟他用的。反正这些也没有用处,叶宇的东西嘛,不如扔了。”他说的轻描淡写,慕秋的脸却涨得血红:“你,你叫三哥什么?”
慕凯不解的望他:“叶宇啊。你又怎么了?这几天一直躲着我不说,见到我就发你的小少爷脾气,我得罪你了么?”他还有心情和慕秋开玩笑。
慕秋瞪着他,就好像在看陌生人。沉声道:“你好无情!还能笑得出来……三哥是你杀得吧?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毒手!”
慕凯扬扬长眉,不以为然的道:“什么从小一起长大?他只不过是我和大哥捡回来的小孩儿,和我一点儿血缘关系也没有,我凭什么不能对他下手?小秋,你要搞清楚,那是义父的命令!”
慕秋冷笑道:“命令?是啊,谁都知道没人可以违抗他老人家的命令。但是有一个人可以,那个人就是你!你即是义父的养子,也是他唯一的弟子。换句话说……我们四个人中,只有你能最接近他,他也最信任你!你完全可以违抗他的命令。可是,你竟亲手杀了三哥!难道三哥被你们捡回来,就是为了让你杀了他吗?那你们当初又何必救他!”
“够了!”慕凯吼道:“这是你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你竟敢直呼义父为他?你的胆子大了,翅膀也硬了是不是?具然敢顶撞我了!你把那些尊师重道的学问放那里去了?你再敢胡说八道的话,我……”
他话没说完,慕秋一扬脸:“请便!”
慕凯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他真的生气了。只听得“叭”的一声,慕秋倒退数步,捂住了左颊。血从他嘴角泌了出来。
慕凯一怔,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慕秋嘴角的血丝,踏前一步:“小秋。”
慕秋避开他的探视:“不要碰我!不要用你那沾满三哥鲜血的手碰我!慕凯!你不是我二哥!”他瞪着慕凯,嘶声吼道,泪珠在眼框里打转就是不肯落下。
慕凯把心一狠:“好!是你不认我这个二哥的!慕秋!这话是你自己育人!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兄弟!只是合作伙伴!”他抽出靴筒内的匕首,割断前襟:“我们割袍断义!你去凭悼你的三哥吧!”他将半幅衣襟抛到慕秋脚下:“反正我们之间早已有了芥蒂,是面和心不和了!”
慕秋被他突然的所为给震住了。在呆了一分钟后,大叫一声:“慕凯!你是个冷血动物!”掉头跑掉!
慕凯把匕首往靴筒内一插,扫视惊呆的侍兵,喝道:“站着干什么!东西给我全扔出去!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们的眼睛全挖出来!”他也走了出去。
一干人等你看我,我看你,重又行动。
慕凯的拳头狠狠的砸上了湖岸边的垂柳上,一滴大大的泪珠跌落在尘埃中。他抬起头,看见火光,知道是在焚烧有关于慕羽和径若寒的东西。
这时,他的眼睛映着火光已逐渐冷酷。
恰好,他身后走来一个人:“阿凯,我都看见了。你……还好吗?”
“阿震?你怎么没陪二小姐?”
慕凯有些惊讶于白震的出现。
白震伸手搂上他的肩:“难受吗?想哭就哭吧。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而且,我看不见。”他深深叹一口气:“你对小秋太严格了。”拍拍慕凯的背。
那带宠溺的拍打,令慕凯的身体放松。他反手抱紧了白震:“我,我才没哭。”又一滴泪顺着长长的眼睫缓缓坠落,以此告别过去的时光。
白震晒笑:“是啊,你二少一向冷血著名。”却将慕凯抱得更紧,以至那颗泪珠只滚到了白震的肩上。
晶莹剔透的白琉璃珠。
带着淡淡玫瑰心香的白琉璃珠静静的躺在倪佳的手心里。
倪佳那专注的神情与看到海澈时如出一辙。因为这琉璃珠本就是海澈随身之物的缘故。剔透浑圆的琉璃珠在日光的照耀下,像是透明的会凭空消失一样。
倪佳拨弄着圆润的珠体:“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已经近一年了,你还好么,海澈。”琉璃珠映着她漆黑的眼瞳:“是什么守在你身边,竟无法透过这琉璃珠察知你的近况。那样坚强的你不会就此输给封印吧?我心爱的海澈,你可得等我来接你回来。”
她将琉璃珠重新戴上右腕:“现在,我要去见见姐姐。看那女人还有何话好说。伤了你的心,她还好有脸荀活人世么?”她的嘴角向上轻扬,划过绝美的一弯弧度。
坐在妆台前,北程再一次凝视镜中的自己。镜里的少女面色惨白,两颊深陷,一副憔悴模样。她叹一口气,将镜子推开。耳边又响起海澈低回的温柔耳语:“明明,我喜欢你。”她猛抱住头:“阿澈!”
像一阵疾鼓般的敲门声响起。
北程伏在案头也头也不抬的道:“别来烦我!”
敲门声止住了。
白震站在门外,转身。就在他转向的那一刹那,他又止住了身形,像是鼓足了勇气般再次走到门前:“程程,是我。我想和你谈谈。”
北程仍是不抬头,冷冷道:“滚!我不想见任何人!”
白震道:“我不会担搁你很久的,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既然你不想见到我,那我就在门外面说好了。”他清清嗓子,听到北程没有反对,便道:“程程,我不知道你在为什么而困扰着,也不清楚海澈是个怎么样的人。可是,北程就只是北程!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自我有记忆以来,就已经是你随侍,没有人比我更接近你。连我都不知道你和海澈之间有什么瓜葛。我不信那个记忆是真的—…程程,请你相信你自己。”他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我……我希望你可以更加坚强。”他听到屋里传出北程低低的抽泣声。
正在这时,倪佳出现在白震的视线里。
出于礼节,白震稍稍退让。
倪佳淡淡扫他一眼:“我姐姐呢?躲在屋里不敢见人么?”
白震闻言狠狠瞪她:“这里只有海因斯坦的二小姐!”
倪佳冷笑:“怎么?下逐客令?”她认真的打量白震:“嗯,看来也不错,我喜欢。”走过他的视线,冲着屋内轻轻喟叹:“为什么这女人走到哪里都有人对她死心塌地呢?”皱着修眉:“也罢,先饶她一次。”
她轻笑着,便欲离开。
白震突然追了上去:“倪佳小姐!”
倪佳扭头,嫣然一笑:“怎么?要跟着我了么?”
白震正色道:“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倪佳笑着:“别说一个问题,就是一百个问题也由得你问。你,是想问海澈的事情吧?”
白震一怔,心想:“这女孩儿好聪明。”他道:“是的。倪佳小姐,海澈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倪佳眯起眼睛,抚弄着腕上的琉璃珠,道:“他——是一尊清秀绝伦,又让人冷透心扉的雕塑!他——就像是远天的一抹流云,捉他不住;他——”倪佳的眼神凄迷:“你见过下雪吗?不是冬天下的雪,而是梨花吹落的雪?粉白莹白……他就是那个样子。”
她想起第一眼见他,是在一片梨花林中,倪明拉着他和林飒的手,笑容跳脱,而他与林飒无可奈何的宠溺着,一个笑得张扬,一个笑得温柔。
她突然消失在白震面前。
“雕塑?流云?梨花雪?……原来,”白震明白了:“倪佳,原来你是如此深爱着他。真想见一见,那个会令冰一样的你一见倾心的他,地下高原的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