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扣弦为歌

8、姐妹篇

　　“这件事我知道。”傅庭飞快接口说道，眸光闪亮情绪激动，声音不自觉的加重，“以少胜多，而且胜的还不是中原那些软脚虾，是可以以一敌三的马匪！最后马匪全被歼灭，图合士兵却还剩了十来个活着。我不知道，从不知道竟是他的功劳！”
　　不论男女老少，每个人心中都有英雄情结，傅庭也不例外。短短时间内，傅庭对马飞的印象由漠视、欣赏、不悦到现下的崇拜。
　　傅蘅微笑，“对，这是他的成名战，借此一役他从圆山町上调到望安山，并升为千户长，可以自己训练自己的兵，真正踏入为将的道路。你方才也看见了，那队人马，便是他带出来的，我相信，他日马飞定将成为一名威震一方的名将。”
　　图合城的武官品职与中原相似，但又省了许多，将军最大，将军之下为指挥使，指挥使后为总兵，总兵过后便是千户长。将军能统领一道城防线的所有军队，一个军队内又分两个指挥使，一个指挥使有两个总兵，一个总兵手下有十名千户长，和五十个的百户长以及其下不计数的参军、队长等。
　　百户长及其以下，都统一受总兵管理；自千户长起，便有权自主训练属下的几千个兵，并且可以独立的获得队名称号——当然了，再荣光无限，也仍归上属总兵管。总兵之间的比较，便为其属下有多少个千户能人。。
　　傅庭认真的听着，忽然傅蘅话锋一转，道，“我就是为他特地来的望安山。”傅庭愕然，见傅蘅表情严肃态度认真，略一思索，恍然大悟。傅庭很不是滋味的瘪嘴，“你倒挺有雄心壮志的。”
　　“傅家只有两个女儿，而你，已经嫁人了。这担子，我不挑起来，还有谁能挑？”傅蘅势在必得的说道，“我们俩，一个是半路归家无母族势力的嫡出小姐，一个是庶女，若爹不在了，傅家没掌权人为我们做靠山，你觉得我们还能过得如意顺心吗？你还能像现在这样目中无人嚣张跋扈吗？所以，你已经失去资格，不如支持我！”

　　“——我们终究是亲姐妹，几十年后彼此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不可否认，在那一刹那，傅庭被感动了。在此之前傅宗也说过，他希望她们能和睦相处姐妹友爱，纵然有十几年凝结成的难以消除的隔阂，她们还有几十年呢！多好听，“几十年后彼此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傅庭刚动摇了，某件事猛然冲上心头，顿时心中五味杂陈百般滋味，看着野心勃勃踌躇满志的傅蘅，傅庭突然问道：“你当初是真的想嫁给韩衍吗？”如果傅蘅是真的想嫁给韩衍，那么就代表着在傅蘅心中，韩衍比权势重要；可是如果重要，后来又为什么轻易的放弃？
　　傅庭眼里带着探究、疑惑、和不信任。
　　傅蘅一愣。
　　傅庭又问了一遍：“如果没有我从中插一脚，你会嫁给韩衍吗？”
　　你会嫁给韩衍吗？你是真的爱上韩衍想嫁给他，还是，这只是一场引她上钩除去竞争者的阴谋？——傅庭未道明的话傅蘅了然，却不知如何措词，有些回避的低头躲开傅庭的视线。傅庭咬着唇瓣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在这一刻，傅庭忽然觉得自己对往日的种种不解豁然明朗。比如自己会十分容易的得手，比如成亲前夕傅蘅好心的讲授持家之道提点她，比如姨娘的从容淡定不温不火。因为这本来就是个圈套，她们自然乐见其成……
　　人一旦有了某种疑点的发现，就会恍然大悟的不断将往事皆附之于上，以急切求得真相的心理试图验证自己结论的正确性。
　　傅庭现在便入了这个魔障。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清楚，所有不明白的、想不通的一环接一环的事情的疑点，在套上傅庭认为的真相后，一目了然。
　　傅蘅也发现了。
　　她心一沉，如果现在不解释清楚，这就是个死结，将永远存于她们之间。今时不同往日，傅庭基本上已没有什么可能会与傅蘅起冲突的事，相反，还很有可能会是个强有力的盟友。

　　傅蘅素来审时度势，长袖善舞能言善辩，安抚傅庭的情绪，马上解释道：“我确实是喜欢过韩衍。你出手的时候，我还只是喜欢他罢了。虽然韩家家财万贯，在中原名气响亮，但在图合城，对傅家来说真算不上什么。何况他刚到图合城时便将目的摆出来了，待事情一完他自然还是要回中原的。”
　　“我是很欣赏他，甚至可能在他之后，我再也不会遇见能比过他的人了，但我也没喜欢到非他不可、为他放弃许多重要东西的地步。我有些拿不准，正在我摇摆不定纠结的时候，你出手了，我就顺势退下了。”
　　这是傅庭傅蘅姐妹俩第一次开诚布公的向对方坦诚相待——更确切的是傅蘅放下心机向傅庭袒露，傅蘅一边回想当时自己的情绪想法一边细细说明，傅庭安静下来专心致志的听着，这不可思议的、却也理所当然的真相。

　　——傅蘅没有傅庭想象中那么重视韩衍，否则不会轻易放手。

　　“你是嫡女，爹爹又素来疼你，就算我是故意的，爹爹也不会舍得你远嫁——后来爹爹为什么会同意韩家的提亲，这事我可不知道。我也着实没料到。”傅蘅很是冤枉，她心眼是多，但这件事充满了未知的变数，而且有傅庭这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做阻，还有傅宗韩衍两个更人精的高手压阵，她还真没那么大的本事玩转开。
　　“再来，我与韩衍交际本就为的是正事，是爹爹派我去的，往来从无逾越，是你自己觉着我和韩衍之间有……不正常，总是偷偷跟着我，想歪了，”说到此，傅蘅倏地会意一笑，眼神古怪的瞅着傅庭，“其实我一直很纳闷，我以前也不是没中意喜欢过别的男子，怎么你那时没动静呢？”
　　傅庭胸口憋着一口气，端着姿态冷笑道：“因为以前那些人都是他们在乎你远甚于你在乎他们，而韩衍……”傅庭突然停了下来，而韩衍怎样呢？

　　韩衍总是面带微笑温文有礼，对谁都笑若春风，可傅庭站在角落里偷偷观察他时，总觉得他与别人有着很深很深的鸿沟，在笑容之下，是疏离、冷漠、毫不在意，对陌生人如此，对生意合伙人如此，对傅蘅如此，对他娘老夫人亦是如此。
　　那么，对她呢？
　　当局者迷，轮到自己时傅庭看不清了，心里烦躁，觉得闷得慌，不耐道：“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好奇这些，你还是多关心自己，什么时候能招到愿意入赘的夫婿吧。出嫁女无法继承娘家，未嫁女一样不能，你别高兴太早了。”
　　傅蘅不甚在意道，“此事我自有主意。”她与傅庭并辔而行，边说边走，不觉间已在望安山城墙下草草的转了一圈，意味深长的盯着傅庭不自在的神色看了半晌，傅蘅轻笑出声，“韩衍对你不好么，你后悔了？”
　　“才没有的事！”傅庭立马回嘴，“他对我很好。”
　　“哦。”傅蘅玩味笑笑，知道她与傅庭的交情还不到可以打趣取笑的地步，不再追问，傅庭经过傅蘅的解释、取闹，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傅蘅趁机道，“那么，我刚才说的事，你同意吗？”
　　傅庭抿唇，低头数着眼前马脖子上密密麻麻的毛，傅蘅不急，静静等着回答，傅庭想了良久，张开嘴，傅蘅满怀期待的注视着她，傅庭说道：“……我怎么觉得望安山当值的人少了许多？”

　　傅蘅目光呆滞“啊”了一声，没跟上傅庭跳跃的思维。
　　傅庭歪着脑袋很是疑惑，“刚才我看见马千户带着的巡视兵只有几百人，去年那件事发生后，为了预防再有熟路的马匪突然出现在图合城境内，训示兵人少无力对抗，爹不是就将每队巡视兵的人数提到一千了吗？”
　　傅蘅没料到傅庭怎么突然转到这个问题上来了，被傅庭突然袭击问得措手不及，其实这事傅蘅也早就发现了，不过一切都是傅宗着手亲自处理，她无从得知。
　　见傅蘅半天没应答，傅庭笑了笑，“你先满足我的好奇心，我再告诉你我的回答。”
　　傅蘅忍不住磨牙，对了，她讨厌傅庭除了傅庭处处与她作对之外，还有傅庭的这张嘴和脸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傅庭从没说过什么顺耳好听的话，讥讽嘲笑顺手拈来，就跟说顺口溜似的一个接一个，还厚颜无耻，死不要脸，各种无极限无下限。
　　腹诽归腹诽，傅蘅最后还是无奈的回答了五个字：“我也不清楚。”说完后，傅蘅有种诡异的胜利感。
　　傅庭拉了拉缰绳做出调头回走的姿势，神闲气定道：“既然你不清楚，那我去问爹好了。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唉慢着！我好像想起来了……”傅蘅急忙唤住傅庭，傅庭得意的挑眉，朝傅蘅微笑，傅蘅皱眉道，“好像是，每个防线都抽走了一部分，不止望安山，而且抽的尽是新兵，然后的我真不知道了。”傅蘅几乎咬碎了眼，默默道：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到时看我怎么收拾你。
　　至于傅庭最后的答案，且看傅蘅回到望安山后与众人谈笑风生心情畅快便可得知了。

作者有话说

　　要照片是吧，呶，我家美鼠一只，经过我反复临床验证，确认公的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