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离之梦》季染冬

4、初识

　　林离张开手麻木地杵在那让丫头帮她试穿嫁衣，绸缎庄的李婆端详良久，喜笑颜开地道：“成啦！再没一处纰漏了，姑娘是婆婆我见过的最美的新娘。”林离仿佛才回过神来，仓促一笑道了声谢，边脱嫁衣边转头对贴身丫头寰儿道：“快给李婆打赏。”
　　送走李婆后，寰儿悄悄凑上来：“少夫人没事吧？好像自从林公子醒了您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是担心林公子吗？要不要去看看？”“不用，”林离对她笑笑，“我没事。”“少夫人似乎没以前快乐了，倒有些像那时刚来府里的样子。”“哦？是么？”林离拿过面前的铜镜，看着铜镜里的脸有些发愣。快乐？是啊，两年来，她是真的快乐过的。当知道林琅有救的时候，当她坐在床边等他醒来的时候。她是那样的满心欢喜。可等他真的醒来了，反而不一样了。近在咫尺，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今天早晨，她本想去伺候他起身洗漱，像以前一样服侍他。可是当她来到他的门前，眼前却突然现出昨夜他知道自己要嫁给朱策后的疲惫表情。她便因此止了步。她想起来，她就要嫁给朱策了，又怎么能真的还像从前一样。
　　镜子里的脸眉目艳丽如画，早已不再是三年前那张苍白尖瘦的脸。
　　她又想起刚来朱府的日子。她从来不知道朱策当初为何会毫不犹豫地救她和她的少爷，也不知道他为何一直对她那么好。她也不愿去想那么多，只觉得他待自己恩重如山，此生也无以为报。
　　还记得那天她刚刚醒来，对睁开眼看到的一切感觉一阵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本是没想过自己还能醒来的。身上的伤口也不那么痛了，床柔软舒适。有人见自己醒来，嚷了一句什么跑出去了。不一会儿有个男人进来，锦衣玉带，面如冠玉，眉目温和。看见那个男人林离才终于想起来，这里是朱府。她终于到了朱府了。她慌乱地坐起身，急切地道：“少爷呢？我家少爷他怎样了？”那个男人微笑道：“姑娘放心，你家少爷就躺在隔壁厢房。”她松口气，翻身就想下床叩拜。他伸手轻轻按住她肩膀：“姑娘不必如此。策当竭尽所能，救那位公子。还望姑娘珍重身体，好好养伤。”林离躺回去，苍白的脸第一次露出点笑意，眼里是满满的感动：“朱策公子，大恩大德，离儿没齿难忘。”
　　他救了她，她不觉得感动，可当他允诺救她的少爷，她便感激如此了。朱策暗暗叹息一声，微微点头道：“姑娘此后便在这住下吧，相信朱府还算个安宁的地方，不会有人来扰。”“我家少爷他…”“那位公子自明天起，我会日日对他施针。只是究竟要用多久他才能醒过来，策就不得而知了。”“大概多久呢？他会…永远都不醒来么？”朱策沉默了一会儿，道：“姑娘既知道来找我朱府，想来是对这续命丹有些了解的，自然也对他这种情况有所心理准备吧？”“…是，我明白的。”“总之，我会竭尽所能救他。姑娘安心养伤吧。从此就把这里当成家，安心地等那位公子醒来。”
　　那时窗外还飘着飞雪，屋里却温暖如春。她静静地看着他，一颗重石落了地，只觉得眼下与这一年多以来的辛苦奔波相较，恍若隔世，就如一场梦境。
　　冻了那么久，都已经被冻硬了的心，像被一杯温水慢慢化开变软，冒着腾腾水汽。
　　那是他们的初识，真真如幻境般美好。
　　在朱府的日子悠闲宁静，再没有腥风血雨暗无天日的厮杀，也再不用担惊受怕的四处逃避躲藏，从前的种种都化为幻影。整天担心林琅能否活过来的沉重包袱也被人卸去，她终于可以正常地呼吸，安心的坐在林琅的床边看着他，等他睁开眼睛。是从何时起，她血液里那些早已根深蒂固的冷酷的东西竟慢慢褪去了。她目光开始变得柔和，手指渐渐变得细腻，慢慢嘴角也有了笑意。她渐渐的，不再是那个杀手林离了。她学会下棋，学会烹茶，学会作画，学会弹琴，她本就是聪明的女子，朱策又总是温和耐心地教，是以她学得很快。更多的时间，她还是守在林琅床边照顾他，等待他醒过来。
　　曾今的生活终于离她越来越远，转眼，都过去两年了呢。
　　她本是一个卑微的婢女，为了救自己的主人才有了执念没有死去。血腥的杀戮让她沾上浓浓的戾气，如今那股戾气被慢慢淡化。她也终于成了一个性格温柔心地善良的常人女子。如今，她成了夫人，享用着一个男人全部的，真挚的爱。
　　这一切，都只因她识得了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