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浮劫》陌枕

55、舞

　　“嘘……别出声！”小黄低声呼了句。
　　“怎么了？”收气氛感染凤嫣也压低声音。
　　“你看紧弗尔……然后下跪就行了！低下头！”小黄急急地说。
　　凤嫣不再问，只招办，但心中仍对下跪一事颇不爽，只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小黄跪着两腿打颤，也顾不了凤嫣。
　　一阵幽幽的冷风吹过，凤嫣看了看风吹来的方向，那里好像走来个什么东西。
　　“你来找我……是为了弗尔吧……”突然，大殿深处有一个声音响起。
　　“啊！是……是的！”凤嫣吓了一跳，立马不再看那团黑影，而是向殿深处张望去。
　　“嗯……我不打算救他……”声音的主人不肯露面，似乎完全不把这事当一回事儿，“我向来不喜欢废物……不喜欢背叛我的东西……更不喜欢不听话的东西……而你知道么……弗尔，就是这样的……所以你认为一个想法正常人会救他么？”
　　“想法正常的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管你的孩子有多么令你失望讨厌，但是，虎毒不食子呀！你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么，最主要的是，你有能力救他！”凤嫣不可置信的看向殿深处的黑暗，那里仿佛笼着一层灰暗，如无穷无尽的黑洞般有着吞噬一切的欲望和能量……如野兽的腹穴深处泛着一股股恶臭，凤嫣不知道，这样的人……如何值得学习和敬仰！
　　“你想什么，我全知道……你们这种东西，永远不会知道巅峰的力量，也永远无法知道！你们太会为世间的情感所羁绊，你们的意志会被时间冲刷打磨直至什么都不剩！你们的生命短暂，□□不能永存于世，享受不到永生的乐趣！”一阵阵音波散出，凤嫣瞄了一眼一旁的小黄，发现他已经两眼发直，于是戳了戳他，小黄像具傀儡一般一动不动，直直的跪在那里……
　　“你可以赋予生物灵性，给予他们存活在世间的形态，你知道你身边的这是个什么？是一条本不应该活在世上的幼蛇！弗尔是我的孩子没错，但是，我的孩子怎么了！只要我想要，我随时可以再造一个出来！他死了，更好……我将会有一个更听话的孩子……”
　　“你休想！”凤嫣紧紧拽住弗尔，不让魔大将他带走。
　　“哦……你就是那个让弗尔学会背叛忤逆我的人！那么……你同我一起走吧……这样你就可以和弗尔永远在一起了……哈哈哈……”
　　“你这个变态！你认为没有情感是可以值得炫耀的事情么？你一生没有经历过爱恨情仇，那算什么生命！生命鲜活在于它的存在感，在于它对外界的情感感知和反应，一个父亲，只想把儿子变作傀儡……你根本不算一个合格的父亲！难怪弗尔会背叛你！会抛弃你！”凤嫣回吼。
　　“年轻人！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不要乱说！”迎面一道犀利的风，一个人影站在凤嫣面前。
　　岁月还是在他的面孔上留下了痕迹，即使这名叫做“魔大”的不可一世的统治者那么的不可一世……他尊奉着自己的理论，一生也许都不会悔改……但是，凤嫣相信他看到弗尔苍白脸色那时的被沧桑贯穿的眼神是不会撒谎的，他也是想救弗尔的！
　　“魔大……我并不是……”凤嫣抓住机会，想立马对症下药。
　　“我懂了……”魔大看也不看凤嫣，闭上眼，“我可以救他……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行！”凤嫣看了看弗尔，忆着前一刻的心痛和这一刻对他的同情。
　　“你把内丹给我！”魔大睁开眼，叹了口气。
　　“什么？”凤嫣大惊。
　　“怎么，不肯么？那一切免谈！”魔大挥挥衣袖。
　　“别别别……”凤嫣忙道，“让我想想……想想……”
　　“弗尔……看清楚了吧……你爱的姑娘是这样对你的……犯得着为她要死要活么！”魔大嗤笑，满是不屑。
　　“行吧！”凤嫣站起身，坐着也蛮不舒服的，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无礼！”魔大怒喝。
　　“干什么！我站起来是好把内丹吐出来！”凤嫣大声辩解。
　　火红的内丹从凤嫣的身体里渐渐出现，带着灿烂的金，鲜艳的红，魔大看着这美丽的珠子……眼中充满了强占的欲望，涌现的是贪婪的惊涛骇浪。
　　“快……快给我！”魔大激动的声音也不住颤抖。
　　“诶……等等！”凤嫣握住珠子，“先把他给我变活了！”
　　“你！”
　　“急什么……我那么弱，你一下就能把我捏死，还怕我不给你么？”凤嫣挑挑眉。
　　“哼！”魔大没办法，对着旁边那团黑影挥了挥手，“这是弗尔的魂魄，因为是刺中心脏，这幅躯壳不能用了！请你为他另谋出路！现在……可以给我了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看着那团黑不溜秋的雾团，凤嫣惊呼，“弗尔要去转世？”
　　“是这个意思……”魔大盯着内丹，露出饿狼般的目光。
　　“那他怎么入轮回圈呢？”凤嫣不解，“他不属于我们那里，你把他带入轮回圈！否则我不给你！”
　　“轮回圈？这是什么？我们这里只有不灭的□□，没有不灭的灵魂！”魔大不耐，“快给我……你再不让他去，就要散了！”
　　黑雾渐渐散去……凤嫣看见里面一小颗晶亮的珠子，那是弗尔的魂魄么……
　　“喏……给你……”凤嫣小心翼翼的把珠子递出去，在魔大快要触到的那一刻骤然缩回手，“我怎么知道……”
　　“哎哎哎……你叫一声！他应该还有点意识！”魔大一把拽过内丹，回道大殿深处去了……
　　“弗尔……你认得我么？”凤嫣轻轻地唤，“跟我走……我们去转世！”
　　内丹真的如听懂了般，转着飞向凤嫣，黑雾散去的越来越快，只剩下一颗剔透的小光点。
　　凤嫣一把扯起小黄，在他耳边大吼：“醒醒！带我们回去！快！”
　　小黄揉着脑袋，毫无反抗的打开传送门将凤嫣他们带回东方。
　　熟悉的地府，可是却又不再熟悉，鲜花枯萎……人也……凤嫣暗叹。
　　地府地府……那里又是轮回转世之处呢？
　　凤嫣揪住一只孤魂，孤魂幽怨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凤嫣跟他走……
　　冥河深处……灰黑的河上点起盏盏灯……水里飘着一艘艘的船，上面载着一个个魂魄，大家安静的都没有出声，去迎接新生……孤魂告诉凤嫣，得有船才能度过这里，到达彼岸，那是死者的终点……要有河神的守护和祝福！
　　凤嫣看着逐渐消淡的弗尔魂珠，便要硬闯……
　　“凤嫣……莫要鲁莽！”魂珠发出一阵光，是弗尔！
　　“弗尔……你感觉怎么样？没事儿么？你再等等！我把你带进去！”
　　“没大事儿……你不要进去！活人进去会错乱时空的，你搞不好也会丢了性命！我自己进去！相信我，我还没弱到不能渡过一条河！”凤嫣仿佛能看见弗尔在对自己温柔的笑，她半信半疑：“真的可以么？”
　　孤魂也点了点头：“这看起来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
　　于是凤嫣站在那里，目送着弗尔闪烁着白光的魂珠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孤魂叹了口，消失了……
　　凤嫣顺着河往回走，突然看到前方似曾相识那颗高大的树干，急忙奔过去，那棵树正纷纷掉落着枝叶，绿色的叶片飞快的落下，飞快的变黄，终结着自己的一生，凤嫣抬头向上望去，地表崩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凤嫣看见了那巨大的树冠……它那么的宏伟，那么的巨大……凤嫣心里一揪紧，突然，梧桐树冠上绽开了一朵火花，一片巨大的梧桐叶被点燃，扶摇飘下，渐渐地……火花飞舞着……点燃了整棵树……
　　凤嫣诧异……想起东方曾说：梧桐性至阴……怎又会无端起火……
　　看着朝自己落来的一片燃着火飞舞的梧桐叶，凤嫣似乎看见上面写着什么，那是燃烧的根源……凤嫣捡起一片叶子……瞬间……天地间铺满了梧桐叶……梧桐叶上燃着的是一句句话……一个个字啊……
　　第一天，我种下了陀罗。
　　第五十天，陀罗花仍没反应……可我能继续等的
　　第一千零三十四天，我今天种了五十朵花，希望她能喜欢……
　　第一万七千六百天，时间过得真快，花都种好了，她怎么还不醒？
　　第一万八千二百五十一天，陀罗花终于……看见你了！
　　第一万八千二百六十一天，她下凡了，她就在我面前！
　　第一万八千二百六十五天，才走几天，我又想见她了，我想去找她！
　　…………
　　………
　　……
　　…
　　火中起舞的叶子……凤嫣的泪水并不能浇熄这彻骨的思念……通天伟岸的梧桐树，在思念燃起的火中……倒下了……散成灰烬，忧伤的舞着……
　　地府陷入一片沉寂……
　　火红的纱衣，滞重的难以飘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