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 侯门深处 ...

  •   这天地间总有许许多多的人,形形色色的事,尤其在乱世,悲悲喜喜,痴痴狂狂的怨恨爱恋,就犹为的多。有些时候一别经年,有些时候破镜重圆,乱世,国破家亡人还在,乱世,人去楼空情不了。

      华音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命太好,不过在这乱世,她还是好命的。

      一出生就被母亲送到清源山,跟随着一位道姑住在观里,大家都管道姑叫做谪仙,谪仙是什么,华音不知道,在她五岁的年纪里,世上很多的事情都很稀奇,后来读的书册子多了,才从搜神记一类的书籍里知道谪仙,是谪居世间的仙人。

      谪仙性子很冷清,观里的人很少,只有谪仙和她,还有一个不会说话的仙童。清源山周围五岳并立,分别是莲花山,优婆山,玉女山,华音山,六绝山,算上清源山乃是六觉。

      所谓六觉,乃是目觉,耳觉,舌觉,慧根觉,清明觉,心觉。谪仙经常教导华音,音出六觉,乱世华冢,所谓华冢,不过是一座非常华丽的坟墓罢了。

      华音取六觉之华,也符着华音山的谐音。

      在清源山蜗居了一十六年,谪仙从来没有告诉过华音,她是哪里人,父母是谁。只传给她许多博大精深的古书卷子读,华音没有人说话,唯一能跟她说得上话的仙童名唤容森,却还是个哑巴。

      十六年来,华音渐长,容森却依旧是小童子模样。华音想想也就不觉得奇怪,怎么说,谪仙的仙童也是神仙,神仙嘛,几万年长长个,也是不足为奇的。

      容森是个很听话的仙童,做事向来有板有眼,不喜不怒,谪仙清冷,仙童麻木,在这样一种环境下,华音的性子自然也就正常不到哪去。

      华音这些年埋在古书堆里学了不少知识,觉得书中有一句话说的很好,不过却是背着谪仙偷看的武侠册子,册子上说“人不在江湖,却知道江湖的事”大概就是说的她了。

      容森往常一样端着糕来找华音,咿咿呀呀比划半天,华音才搞明白原来是谪仙要见她,就问容森:“谪仙叫我有什么事?”

      容森又咿咿呀呀比划半天,华音点点头,“你说,谪仙说让我下山?”

      容森对着华音点点头,又比划一阵,华音回:“你跟我一起去啊,那就走吧。”

      华音和端着糕的容森走到和合殿的时候,和合殿的大门已经开了,谪仙说和合殿的大门是不会轻易打开的,不过若是有什么显贵的仙人或是人间的君王少主的前来,和合殿的大门也会偶尔打开那么几次。

      华音思量着,是不是天上有来的什么显贵神仙,或是人间有拜见谪仙的君王少主前来,谪仙坐在莲花坐台上,看着殿中的华音,华音很小心的做着三跪九叩的礼数。

      方才一进殿门,华音就看到坐在左边白莲椅背莲座上的男子,看着是个沾着仙气的神仙,长的飘逸,头发散至腰间,按照华音十六年里见过得大小十位神尊,华音觉得还是白袍子适合这些飞来飞去的神仙,比如谪仙,就常常穿着一身白衣在清源山周围飞来飞去。

      行过了三跪九叩的礼数,华音就立到一边,打算恭敬地听谪仙训话,谪仙倒是未开口,白莲椅背莲座上的墨衣男子却开了口:“华音今年一十六岁,正好满了约定,谪仙是否也该遵守约定了?”

      华音略微一思索,以前是听过谪仙说十六年之约的,谪仙是个很深奥的人,说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意思云里雾里,华音也养成了个好习惯,那就是由着谪仙的话云里雾里,她也不问,自己也装的颇高深。

      华音这里想着,谪仙冲着墨衣男子微微一笑,这微微一笑,也被细心的华音捕捉到,华音心中有些惊,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高深的谪仙笑,尽管笑的若有若无。

      谪仙回墨衣男子的话说:“我就去了她的缚神锁,让你带她下山去。公子尽管放心,她会是你最得意的左膀右臂。”

      华音盯着墨衣男子半晌,有些纳闷:“你的左膀右臂好得很,我又不会变化之术,怎么做你的左膀与右臂?”

      墨衣男子眼角溢出些笑意,嘴角扬了扬:“华音,你是我预定下来的,以后,你便是我的人。”

      她是他的人?华音觉得眼前的墨衣男子有些搞不清状况,她为什么会是他的人?她有父母生,自当是父母的孩子,读了十六年的书册子,她也懂得活为自己活,死为天下死的道理,怎么会是别人的左膀右臂?

      她正要反驳男子的话,谪仙就把她叫上了莲台,谪仙的手在她额前虚空一晃,手上就多了一条不长不短的金色绳索,华音心想,这便是缚神锁了吧。

      谪仙轻轻敲敲华音的额头,“华音,我给你一个不死不灭的身体,方便你游走世间,帮助楚玉,公子楚的名号,天下皆知,自今日起,你不再是华音,你是公子楚的舞妓,名唤锦瑟。”

      锦瑟,是华音的另一个名字,是她游走在人间的刀光剑影里的名字。她用这个名字,舞出了一段人世间的爱,舞出了一段自己的锦瑟年华。

      ‘清平乐,野花芳草,寂寞关山道,柳叶金丝莺语早,惆怅香闺暗老,罗带悔结同心,独凭朱栏思深,梦觉半床斜月,小窗风触鸣琴。’

      春秋之国,几度风雨,方今几何?战国策!

      楚玉端坐在铜镜前专心的绘着锦瑟眉间一点朱砂,女子身着大红舞袍端正的做在蒲团上,樱唇紧抿,却不见有任何表情。

      楚玉描绘了好一阵子,才放下丹笔,缓缓开口:“陈国的君主是个英明的人,儿子继承了他很优良的血统,布阵用兵,都是几个侯国里数得上的,晚宴的时候,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女子从蒲团上站起,只回了句:“我讨厌穿红色的衣服,这是最后一次。”

      锦瑟从楚玉的房里走出去,现在是冬月,她却因为谪仙给她的这副不死不灭的皮囊而感受不到丝毫寒冷,想想,这具皮囊也不错,人家是岁月隆冬,冷暖自知,她却用不上,冷暖自知是给有知觉的人用的,她早就没有了知觉这玩意,果然是音出六觉,出的她没有了感觉。

      拖地的红缎袍子在雪地上轻轻拂过,院子里开满了红梅花,锦瑟还是有些庆幸,虽说自己没有了知觉,却还是有味觉的,鼻息里透着的红梅香气,让她有些满足,禁不住就站在红梅前狠狠的吸了两口,这才提步离去,她要去舞坊继续练那该死的凤舞九天。

      其实锦瑟擅长的还是天女散花,可是楚玉一定要她在晚宴上跳凤舞九天,说是陈国的世子过世的内人跳的一曲绝世的凤舞九天。虽然锦瑟并不觉得自己会跳的比那陈国世子内人差,但是她比较拒绝做别人的替身之类的事情。

      楚玉看着离去的锦瑟大红色的背影,重新拾起丹笔在锦瑟方才照过的铜镜上,锦瑟映过眉心处点了一滴朱砂,朱砂沾了水在铜镜上滴下来,构成了一抹朱砂泪痕。

      晚间的宴会上,楚玉坐在主人坐位对着陈国世子说着客套话,什么陈国公近来是否安好,什么听闻陈国又征讨了几个小国缴获的战利品都是些稀奇玩意,什么陈国世子一表人才,雄韬武略,尽是表面上的好话。

      陈国世子应酬着,回说公子楚多么让七国钦佩,老百姓如何赞扬,军士如何景仰,尽是虚有其表的阿谀奉承。

      下面陪着的众官吏如何,自当也是寻着机会的拍马屁,懂得明哲保身的就只喝酒不说话,不懂得明哲保身的就两边拍着马屁,琢磨着楚玉和陈国世子的话两边迎合,见风使舵,做起了墙头草,两边倒。

      好在这陈国世子来楚玉这,是为求和而来,也就没有什么刀光剑影,暗藏杀机。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们,向哪边倒,也都无妨。

      酒过三巡,楚玉就招来随侍,问问陈国世子:“近来我府上寻得一位绝代佳人,名唤锦瑟,跳的一只凤舞九天,绝然是好,世子今日来得巧,能在我府上饱饱眼福。”

      陈国世子举举手中的酒杯:“以前内子在世时,也跳得一只绝好的凤舞九天,自从内子过世以后,便觉这世间是无人能再跳得出这么好的一支舞,难得公子楚的府中能遇上,也当好好观赏一番。”

      话起音落,锦瑟得了随侍的呼传,着一身大红绸缎袍子就上了宴席,踩在大红的毯子上翩翩起舞。

      书册子上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锦瑟不想成为人上人,就不想吃得苦中苦,不过她还是出上些功夫练了下,觉得凤舞九天再怎么跳,也还是凤舞九天,再怎么绝冠七国,也不过就是一只凤凰独舞,在舞坊里端坐良久,她才试着把天女散花和凤舞九天融合,本来也就是凭着性子跳着玩一玩,谁知这一跳,突然觉得这凤舞九天可以改了,改成‘凤舞九天女散花’更有看头。

      这支舞是跳的很有气势,两旁酒过三巡的官吏本来惺忪的眼都睁得老大,陈国世子已经被她这支不伦不类,却惊艳了全场的舞姿折服。

      锦瑟想不到,这误打误撞,就真的将陈国世子芳心掳来。只有楚玉看着锦瑟一言不发,半字不说。

      陈国世子在楚玉府中逗留三日,临走的时候,锦瑟自然也被塞到了陈国世子的马车。锦瑟并没有什么表情,就像之前每一次出去一样,反正早晚还是要回来的,只要帮楚玉取回楚玉想要的东西,她便可以死回楚玉这。

      锦瑟坐在马车里轻笑,“死回楚玉这。”是啊,她是不死不灭之身,完成任务以后,她可以将自己杀了,或是抹脖子,或是喝毒药,然后留下一纸遗书,要求葬回楚玉府,那她拿到的东西,就会随着她的遗体回到楚玉手里,而楚玉得到东西后,那个国家便会在两三日灰飞烟灭。楚玉似乎总有办法去掉她抹脖子的时候留下的剑痕,不管那道疤痕多宽,多深。

      有一次去一个不知明的小国出使任务,楚玉要的东西到手后,她第一次有了奇怪的念头,想看看如果她把头整个割下,楚玉是不是还能将脖子给她恢复的完好如初。想着就真的将头和脖子分了家。

      这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她自从得了这么一个不死不灭的好身子,疼痛跟她就断缘了,要是她还有知觉,想着会痛她也不会有事没事老拿刀剑在自个儿身上划着玩。

      当她被送回楚玉府里的时候,楚玉还真有本事就把她的脖子恢复原样了,她那时候头和身子分着家,身子端正的躺在床上,头却立在一边,这要是谁经过她的窗户前指定得吓晕过去,楚玉坐在床边将调配好的一种黑色药膏涂到她的脖颈处,她看着楚玉手里的药膏很是奇怪,就问:“楚玉,你和的这粘呼呼的东西是什么?”

      楚玉看着立在一边的的头颅冲着他说话,脸色有些难看,回说:“你这样会吓到过路的仆婢。”

      锦瑟吐吐舌头,不再说话等着楚玉将她归复原本。

      锦瑟的脖子上糊了三天的药膏,她才算好起来,三天之中她的脖子一直处在僵硬状态,第三天拆药膏的时候,楚玉给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以后别对自己下手那么狠,脖子和脑袋分家很爽么?要是你还有痛觉,会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她没有答话,说什么她还有痛觉的时候,那是多遥远的事了,尽管不过两年,但是对锦瑟来说,却好比两个轮回。慢慢的她发现,她好像不止对感觉麻木了,就连时间她都麻木了。

      马车的帘子有些晃动,陈国世子已经掀帘而入,她看着眼前的陈国世子,没有说话。

      陈国世子长的很好看,是那种典型的王侯府里出来的公子。一般王侯家的世子,为了提高自己后代的平均水平,都会找些长得漂亮,又有身家,知书达理的女子做夫人,保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虽不一定能武但是一定要能文,这样,就算是王侯本身有缺陷不足,也都在夫人这能补回来。下一代自然就是先天性风流倜傥,后天再加上各个教书先生的不懈努力,孜孜不倦,就塑造出了眼前陈国世子这种文韬武略之才。

      锦瑟将身子朝马车里再度挤挤,把头埋进臂弯里,陈国世子看着她的动作轻轻发笑,“锦瑟,你冷么?”

      锦瑟抬起头来看看已经坐在身边的陈国世子正将鹅毛大氅给她披上,没有说话,她从来就不知道冷是什么,清源山四季长春,气候宜人,没有冷字一说,后来她要下山了,却又好命的得了这么一具金刚不坏之身,什么痛觉,痒觉,都六绝了。

      陈国的世子为她披好大氅,摩挲着手掌从怀中掏出一只暖炉,锦瑟有些吃惊,暖炉放在怀中,这厮也不怕被烫伤。

      陈国世子将暖炉放在锦瑟手里,对着马车外的车夫喊:“走吧。”

      马车并未在驿站逗留,他们连夜驶进陈国国界。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