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八、伤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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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伤重
我迷迷糊糊被一股体内四窜的暖流舒服醒了。
睁开眼，是在客栈里我的床上。
我低头向下看又是一惊！
亵★衣半敞，肚兜里面是一圈圈绷带。
身体里的暖流已渐渐消失，我回过头正好看见冷颜眼前绑了布条，正欲从床上下去。
这，这分明是掩耳盗铃！
我气得牙齿打颤，浑身哆嗦不停，“你，小人！”
冷颜闻言顿了顿，走到桌边给自己添了杯茶，“你昨晚折腾了医馆里的小姑娘将近一夜。”
言下之意便是伤口不是他包的。但我看他准确地拿了茶壶并且准确地倒进杯里我又羞从中来，“你看到什么了?”
我已经口不择言，虽说我有言失节事小丢脸事大，但现在是失节丢脸齐驾并驱而来，我已不是羞愧那么简单了。
“姑娘，在下什么都没看到，否则自毁双目。”他举手发誓，银色面具下却尽是笑意。
我只好佯装不知他刚刚为我渡气的事，以及他看到什么之类云云。嘲笑道，“你们这些在外面走的人就是心眼多。”说着抽过枕边的衣服，三下五除二便将衣服穿好。
“姑娘这么说是希望在下心眼少点？”待我将衣带子系上再抬首时，一双乌黑得如同黑曜石般的凤眼就这么将我望进眼里。我扫一眼他手上蒙眼的带子，不禁倒抽口气。而莫名其妙地，我们彼此鼻息相闻。
我那脆弱的心脏一下子嘭嘭嘭跳个不停，却依旧故作淡定，“公子认为吾等现下可像否孤男寡女？”
“姑娘如此不拘小节在本公子面前换上衣裳，是为何意？”那人微启唇，又逼近我一分。
“公子不是看不见？就算不是看不见，也可视如不见。”我故意扭曲他的话，躲开他的目光，推开他，自顾自躺下来。
那人有些哭笑不得，“你且道我等是孤男寡女，又怎可对我毫无防备？”说着却频频灌自己冷茶，我心下登时有些明了，脸颊不禁愈加发烫。
“江湖人行事大方，公子即使有所察觉，也可置若罔闻，视而不见，不是么？”我说着，颇有一语双关之意。
“江湖人行事随意，岂是要作柳下惠的人？”那人的重点显然不是放在正经道，言罢便起身，我见状着实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实事求是。但那高大的身影安如泰山，黑暗中转了个身，是作离开之势。
“苏公子舍身救人，小女子当言谢。”我连忙起身下床，双腿虚浮，却堪堪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
看那人没有搭理我的意思，我只好转身欲躺回床上。
恍惚间那人却闪身到我面前，声音低沉，“姑娘认出在下了？”
我闻言失笑，“认？狸猫百变，亦藏不住尾巴。何况是凡人呢？”我说着推开他坐倚于床柱边上，接着道，“苏公子气质卓尔，但凡见过一次都难相忘呢。”
他沉默半晌，竟是道，“是我错，没有及时认出你，置你不顾。”
随即摘下面具，剑眉星目，依旧是丰神俊朗的芝兰之貌。薄唇紧抿，眉间微蹙，直看进我眼里。竟是真的在道歉。
我一怔楞，目光投向别处，有些接受不了急速发展的事态。
他听到我大娘是蒋玉才出手相救，那么在卯镇呢？莫非当时他早已识破我的身份。若是为那八千两来，我也无怨了。他既是对我无情，我何须对他寄以相思。
闻言，他眼中却闪过痛色，“你怨我。”直白而肯定。
“小女子不曾怨过大侠，明哲保身乃人之常情。”我口是心非，闪烁其词，不敢直视他。若他知道面前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子在和他赌气，任谁都不会乐意罢？
房间里蓦地沉默了，只剩两人的呼吸声略微可闻。
“天快亮了，你好生歇息，我明曰再来看你。”忽地，他说着便执起手边的剑，疾步走出去。
我的心禁不住抽痛，这是怎的？我分明是迁怒他了!人永远对自己重视的人要求苛刻，容不得他对自己有所欠缺。既然如此，他已经成为我重视的人了么？
荒唐，连我自己都觉得荒唐。
面具还放在桌上，剑却带走了。他介意我的话？寻思着，背部的伤又隐隐作痛，我撑着身子渐躺下，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一阵敲门声传来，许是络腮胡子他们了。
“进来。”我将头蒙入被子中。脚步声由远及近，我不想被他们看到狼狈的自己。
“姐姐，你的伤可好些？你和我哥是怎的，为何他气冲冲地出去了？”韶禾走过来要掀我被子。
我不悦甩开他手，“不知。”只答了问题的一半。
“你脸上的药方弟已经给你卸下了。方才看冷公子着急地送你去医馆，在下才知道你们是深交。冷公子为你渡了两个时辰真气，他对你苍天可鉴啊!”刘大哥苦口婆心，似以为我们是相好的恋人。
“你们别误会了。我和冷公子今儿刚见的面，他救人心切自是常理中的事。罢了，多谢你们来探我的伤，我乏得紧，你们都回去罢。”我话甩得如同连珠炮弹，语毕便翻了个身，佯装睡觉。
他们沉默了半晌，知我无意再相谈，便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许久，灯油已燃尽，青灯灯芯爆开，随即一个身影自窗外闪入。
青灯爆，喜事到。
我躺在床上，定睛一看，是冷颜。
他执起桌上的面具，转头看我，月光微弱，他恰见我正睁了眼瞧他，月光如水柔如纱轻，我捕捉到他眼里闪过的一丝慌乱，“面具忘拿，打扰姑娘歇息了。”
仔细一想，我忘记了当时我是易了容的，冷颜自然认不出我。我既是得了救，又有何道理去怪罪他呢？
于是我莞尔一笑，“不管怎样，多谢苏公子舍身相救。”
“姑娘不必言谢。我……”
他握着手中的面具。夜风涌入，他身上的薄荷香扑鼻，青丝拂动着，牵动着月光，亦牵动我的心率。
但他终是什么都未说，做了个揖，“在下告退，姑娘好生担待自己。”
我发觉我还是指望他说些什么的，看他纵身跃出窗外，万般情思也都化成了绕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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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
耳边嘈杂非常，我闲闲睁开眼，却看到一张硕大的脸。我一惊，一掌拍开蔺长欢那张俊脸。
“娘子，为何一大早的便动手？”蔺长欢一下跳开，委屈地摸着脸，脸上却是餍足的神情。
我看着自己身上的绸缎，再看周边，分明是天字一号房的上等布置。
难不成李府派的人就是蔺尚书？多大的排场!
深吸口气，再吸口气，开口，“娘子？老爷，王夫人并不在的呢。”我带伤默默缩进了床角，气定神闲道。
“你便是我娘子无疑了，你的婢女小翠已经确认。”说着目光投向门边。我随之看去，一身青罗长裙----分明就是那在相府里成日盯着我的婢女小翠。
我如临大敌，只好道，“这不是没成亲么？”
蔺长欢闻言桃眸弯得可以挤出水，“夙儿你如此迫不及待想嫁与我为妻么？”说着走过来，半跪于床前 。看到我散在床上的发丝，随即牵起我的发尾饶有兴致地玩着。
我一把抽出我的秀发以免遭蔺大人的蹂、躏，“别惺惺作态，我不吃你这套。蔺大人，您周车劳顿，还是先休息了再来讨论婚嫁此种闲事。小翠，送客。”背过身忍不住扼腕，这下是难逃于登天了!
蔺长欢倒也不恼，只轻摇手中折扇，对小翠说着，“照顾好你家小姐。”便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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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已过了未时。
身上的伤依然疼痛惊人。窗外恰是午后的日光耀眼。
“小姐，你醒了。”小翠自门口走来，站在桌旁为我倒了一杯温水。
我接过水，喝了几口。又递给她，手顿了半晌，无人接过水杯。
我奇怪地看她，不料她竟是梨花带雨的面孔，“你怎的？”我连忙拉她手。
她看着我抽泣道，“小姐，我许久不见您，想得紧。如今您竟这般伤重，教小翠好生心疼！”
我呆了几呆，不知作何反应，小翠本就是蒋玉的眼线，我该信她么？
”我走后，大夫人没对你作甚罢？”我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低头看杯中的水波。
小翠一听却是惊得一颤，“扑通”跪下，“小姐，小翠一直是小姐的人！小翠的诚心日月可鉴！”她低着头，在我面前瑟瑟发抖。
“怎么一醒来就闹脾气呢？”蔺长欢手中摇着扇，笑得如沐春风。
“蔺尚书近来想必朝中无事，怎么隔三差五便在我跟前晃悠？”我身份被揭穿，自不用与他客气。
蔺长欢倒是自在依旧，桃花眼笑意泛滥，“娘子，李丞相来信，道是你如今受伤，回相府之事可暂缓，命我将你接回蔺府，好生调养一番，再回相府也不迟。”他满意地瞧见我脸上的惊愕，潇潇洒洒往床前的凳子坐下，又道，“我瞧着这小翠倒是勤勉，便一并在回信中向丞相他老人家要来好生照顾你了。”
瞧他那得意的神色，再看跪在地上从梨花带雨到现在脸上一片羞赪的小翠，我便知晓了!敢情是蔺尚书使出他的美色收服了这位“忠心恳恳”的仆人呐!
我看着他俩，如梗在喉。终觉应挫挫蔺尚书的锐气才好，否则枉我活到年方二八。
我想着便朝蔺长欢招了招手，他神色一喜，忙走过来，“娘子，何事？”
“附耳来。”我气定神闲道。
“说罢。”他坐在床边，靠我极近，二人姿势暧昧。我脸红了红，顿了顿悄声道，“我这婢女长得也是闭月羞花，哭起来还梨花带雨，不如…你收作第二十一房可好？”
蔺长欢眼看耳根微红，看向我眼中狂喜之色显而易见，忽地轻揽住我腰，温热的气息在我耳朵边灼灼然，“娘子这是关心相公吗？我乍听着倒是酸意盎然呢!”说着轻咬一下我耳朵。
我一愣，顿时气极，猛力推开他，“你走开，我才不是你娘子！你竟敢轻薄我！”
他被我推得措手不及，险险跌下床，随即他起身稍稍站定，看着我桃花眸温柔得可以挤出水，显然得意忘形了 ，以致被我推开亦不见怒色。
我因过度用力，生生扯开了伤口，痛得脸色苍白，倒在床边，冷汗频频。
蔺长欢见状脸色大变，忙走过来扶着我，“你怎的这么不小心！”虽是责怪却语含心疼。
我怒气未尽，忙着推开他却被他握住了手 。他不顾我的反抗，转头对小翠怒道，“你主子的汤伤药呢？怎么还不拿来？”
小翠吓得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是是是，我速速拿来！”便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
“你坐好！”蔺长欢将我身子扶正，便向我背部运气。
我来不及拒绝，只好盘起腿让他运气调理。
半晌，才听到蔺长欢舒出一口气，他下床将我扶躺下，“你体内应是有人给你运过气的，看来你这伤好好调理两个月便可以痊愈了。”
是冷颜，他昨晚照顾我几近一夜…
小翠很快端来汤药，我抬头恰见冷颜站在门外。虽是戴着面具看不见他表情，但他却寒气逼人，在数尺外都感觉他现在似是十分不悦，不，是愤怒！
蔺长欢也感觉到了，顺着我目光转过头，俩人对视，电光石火间，皆僵硬着脊梁。我不明白为何两人都不说话，以至于他们两人之间弥漫着某种诡异的气息。
良久，冷颜不再理会他，隔着面具，望着我，目光晦涩难懂。不出片刻便转身离开。
而我不知为何心痛难忍。
等我回过神，蔺长欢手中端着药碗，看着我，依旧笑着，桃花眸却是丝毫无笑意，寒意凛然…
“夙儿，你如今的桃花倒是一朵接一朵，枝繁叶茂呢。”他垂眼，敛去眼中的冷意，坐在床边，搅了搅药汁，“趁热喝罢，明日便要回卯镇，你如今带伤，行程自要慢，然我却赶着回洛京，要尽快带你回去才好。”说着调羹已经递到我嘴边。
我瞥了眼调羹，缓缓道，“我自己来便好。”
他也不强求，叹了口气，“罢了，你高兴便好。”
我接过碗，喝着药汁，蔺长欢若有所思看着我，我心里则满是那人甩袖离开的身影，心里有喜，苏奕安莫非对我亦有情？那么我便不是单相思了罢？
蔺长欢看着我，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失落，我想着许是错觉，他却不再与我纠缠，起身道，“你好生看着自己，我不打搅你歇息了。”说完抽过桌上刚刚放下的扇子，径自走了。
小翠垂首站在一旁许久，待他走后便走过来，“小姐，侍药之事还是由小翠来代劳罢。”她踌躇着，看着我似见到了怪物般恐惧。
我叹气，“也罢，你来罢，我累得不行。劳烦你了。”便将碗递给她。
一碗药的时间，二人沉默不语，我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便道，“小翠，你跟了我几年了”
“自三夫人去世至今。”说完她脸却一白，急急跪下，“小翠错了!小姐万莫怪小翠一时嘴快！”
看她仓促十分，受惊非常，我却一怔，“你不必如此惶恐的，我待你不好么，怎惧我至如此？”
她忙道，“实不相瞒，家父当年乃受三夫人一救，如今才能颐养天年。小翠在小姐身边做大夫人眼线原是迫不得已，但小翠与大夫人早已陌路，绝对未曾对小姐做过任何不敬之事。跪地求饶已是常事，不料小姐对此甚是敏感，是小翠错了。”
我恍然大悟，忙道，“你快起来罢！我多年来一直防备着你，没想到竟是错怪好人了。”
看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果真不假，娘亲当年一个善举竟护我多年。
“小翠，你可是会武？”我思忖许久。
“小翠不才，恰承袭家父绝学。”她说着，眼里有自豪之色。
想起以前多次死里逃生，都有人在暗处搭救，还以为是娘亲的江湖好友。如今想来便是小翠无疑了!
我心里感激不已，上天有好生之德，赐予我小翠这么一位良友！
“如今真相大白，你以后唤我凡夙便是。”
“这……不妥罢？”
“嗯？”
“你大我一岁，不如，我唤你姐姐便是。”
“也好，好妹妹。”
“好姐姐。”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八、伤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