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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七、阴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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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阴谋
那梦境,不如唤作幻境的好。没想到这妖精可入人梦,挖取回忆,忒气人了!但,我忍不住思量:何又是换魂?
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马车中,两边帘子都被放下,外面是嘈杂的人声。少年坐在一旁,见我醒转,喜不自禁道:“姐姐你可醒了!”
眼见他从叫我“女人”再到“姐姐”,我倍感受宠若惊,果真是男子心不可测!
“少年,我睡了多久,这是往哪里去?”我坐正,理了理身上穿着的之前络腮胡子给的男服。
少年闻言脸红了红,“你这是在往洛京的马车中,现在汴州琼镇,已过城门。你睡了一日,方爷的妆早已给你换上。还有,我叫韶禾,莫再唤我少年。”
“妆?”我闻言伸手摸了摸脸,不经意摸到右脸一块粗糙凸起,不悦道,“你们在我脸上作甚?”
“方爷说你的相貌过于引人注目,便给你易了容。”韶禾说着不管我悦与不悦,在听到一声马嘶后便掀开帘子翻身下了车。
这样说来那个相士便是他说的那个方爷了。一想到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药晕,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虏走我就倍觉心酸…失节事小矣,丢脸事大之。
我在马车中四处看了看,瞧见了我座边有一个水囊,便取了身旁的水囊,将水倒入手中,往脸上抹了抹,哪知水珠“呲!”一声,一下化作水汽。我忍不住汗颜,再摸摸脸,仍是粗糙一片。我不死心,将水倒出来润湿手帕,再使劲擦。
帘子被掀开,日光投入车厢,“别擦了,方弟的药水是普通水所擦不去的。”光头和尚用棍掀着帘子,面无表情看着我,“你可下来同我们吃饭,想必你也饿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我睡了一日,肚子还真饿了。便随后下车,跟在他后面,嘲讽道,“都说和尚六根清净,我瞧着也不是这番!你不也干着这不干不净的勾当,为身外之物所鼓舞。”
他闻言身形一顿,半晌道:“我已还俗。”遂急步向前方的酒泉客栈走去。
酒泉?是霍去病那个“酒泉”的酒泉么我略微纠结一番无果了便抛于脑后。
这里果真是汴州的商业中心琼镇无疑了。
目之所至之处皆是四处奔忙拉货的马车,衣衫齐整,料子上等的商客。米铺,布坊,染坊,当铺,镖局,客栈,酒楼一应俱全。往来人杂,皆目的明确地走入各个铺子。
人常言道,琼镇不穷。果真不假。
可是为何路过的人皆用惊恐的目光瞟了我一眼,或叹息,或厌恶?
一妇人怀中抱着一黄髫小儿匆匆走过。那孩子趴在母亲肩上直楞楞地盯了我,我瞧着甚是可爱,便牵唇对她一笑。谁知那孩子眉头一皱,竟哇哇大哭起来。他母亲呵斥他一声,随即回头噔了我一眼,迅速跑开了。
我被瞪得莫名奇妙。
“你吓到他了。”韶禾的声音轻飘飘地钻入我耳里。我闻言怒看了他一眼。他看着我笑得欢快非常,“快进去用饭了。”语毕便握住我的手臂疾步走了进去。
当下我便知道,此刻我的相貌是极对不住□□百姓的!难怪他们放心我一个人站在外边,不似之前那般藏着。可一个无知幼儿怎能以貌取人呢?童孩儿,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教导无方啊教导无方~我抚额对这红霞满布的万丈天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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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客栈自是人声鼎沸,我随翩翩少年韶禾步进去,背后夹着各色目光----苍天为证,现在就算有人欲绑架我,那人恐都觉倒胃。
我与韶禾并排坐着,眼见桌上各色江南美食,便执起竹著不再客气。反正形象已毁,在意气质作甚?
他们四人也执起酒杯相干,一杯入肚,与我一齐大快朵颐。
酒过三巡,络腮胡子似是想起什么,便放下酒杯,鲜有的露出笑意,对我欢快道,“刚刚已有相府小厮快马前来报道,相府的人明日便会来到琼镇接你回去。你今晚好生歇息,明日也不必再受那周车劳顿之苦。”
我闻言,刚入口未吞下的茶水即刻便喷了出来,光头和尚恰坐我对面,闪躲不及。他沾了我满脸口水,也不恼。只是豪爽地用袖口将脸一抹,又继续吃饭。
我瞧他自始至终从没怒过笑过,便在心中暗想,此人莫不是有面瘫隐疾?
瘦高个迅速瞟了光头和尚一眼,又向络腮胡子怒道,“大哥,为何你没告与我们你已通知了相府?!”
络腮胡子显然对他的怒火来之匆匆有所不解,“方弟,这有何好说?李千金乃金枝玉叶,我恐照顾不周,因而必须得着人过来护她周全。趋金之人何其多?这一路凶险,交予我们恐前途未卜啊!”他言辞恳切,我与韶禾听了不禁连连点头。
原来瘦高个是那个方爷!
尔后我才强烈意识到事态之严重性,明日?那我岂不是今天晚上就得想办法逃走?
窃思量一番,我佯装认命,拍了拍旁边的络腮胡子,笑道,“还是络腮你深谋远虑啊!”
络腮胡子听我喊他“络腮”,脸上表情奇怪,继而又憨笑道,“不敢不敢,姑娘唤我刘六便行。”
我闻言笑得花枝乱颤,刘六?刘刘?
毫无疑问我立马接到四方鄙夷的眼神,只好正身做好,“那我以后唤你刘大哥便是。”说着用茶杯和他干了一杯。言辞间倒真像多年的好友。
饭食正愉快,韶禾一眼看到前方门口便迅速将身子缩进桌底,“帮我挡着!”他拉了拉我衣角。
我正觉好笑,却不经意看到一男子,脸上用银制面具遮住了大半个脸,却仍可见脸庞消瘦线条柔和。
我亦是一惊,双手放进桌底十指反复纠缠。虽只看到下半边脸,可我依旧能知是他。
他目光似乎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遂又缓缓走过来,向在座的人做了个揖,“打扰诸位用餐,在下冷颜。”继而翩翩走到我身边,打开折扇,施施然坐在无人用餐的隔桌,眼光落向街上往来各色人,“韶禾,躲无可躲,无须再躲。你是否可以出来了?”他的声音低沉玩味儿。不似蔺长欢的令人如沐春风,也不似那日的平易近人。
韶禾松开我的衣角,叹了口气,“哥,许久不见,您又英俊了!”他一出来便打着哈哈,着手给冷颜添上一杯温酒。
冷颜虽戴着面具,脸上却漫延着令人胆寒的冷气,果真是冷颜…
我见状若无其事的执著夹菜,继续用餐。也罢,他必定认不出我的,如今我又是男装又是易容……李凡夙,你在失望什么?
刘大哥看着冷颜,愣了许久却开口了,“阁下竟是江湖中人津津乐道的‘玉面剑客’,冷颜!”他手执酒杯,上前与其敬酒。
“玉面剑客”?冷颜?
我闻言侧头看向他,果见一把宝剑悬于他腰旁。剑鞘乌黑,只上方镶嵌了一块血红的方形宝石。剑虽无过人之处,却戾气外漏。
我垂下眼帘,上次见面是没有这把剑的。我对他一无所知,竟对他一见倾心,想想便真觉可笑。他手中必定沾了不少鲜血罢?而我,最惧血…
“阁下过奖了,在下只是拿钱办事,武为财用。”冷颜亦举杯轻抿一口,目光投向韶禾跟前的酒杯,嘴角挂了不明的笑意,却似笑非笑,“韶禾长大了,竟也会饮酒了。”
韶禾一听,后背直直地僵硬起来,额上频频冒汗,他扭头朝冷颜一笑,“哥,我喝的是茶!~”说着端过我的茶杯一口喝完。
一举作毕,众人骇之。光头和尚忍不住轻咳一声,继而埋头吃他的饭。方爷盯着我面色迥异,脸上是隐忍的不悦。我正看他,他正好与我对视,眼里的狠厉一闪而过。我暗惊,这人不怀好意,须得多提防些才是。
我与冷颜之间隔了个韶禾,于是纤纤玉手暗自狠掐了韶禾一把,他疼的呲牙咧嘴,却仍不知发生何事。我一字一顿道,“好弟弟,你喝的是你姐姐我的茶。”
韶禾一听,小白脸立即红成一个猪肝色,嘴里碎碎乎道,“抱歉,抱…抱歉。实是抱歉!”
我见他口吃语不成句,不禁失笑,“你哥倒是春暖花开的脸上寒气逼人,你倒是提前过到夏天热得脸如此通红!”
不经意瞥见冷颜若有所思的目光,我自知失言,忙道,“刘大哥,这顿饭吃得好生久,呆会儿你倒是赶紧安排我们一行人入住呀!”
原来我是那么刻意,自称姐姐,巴不得他认出我呢……
不再理会冷颜是什么目光,我和他们速速吃完饭便各自沿楼梯走上去,步往今晚留宿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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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将近,我沐浴完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脑海里满是那男子青丝用一指款的青色缎带束住,青丝拂动,翩翩然屹立于柳树下的情景。
只需一眼,便是一生一世难以再忘。执念间竟手脚困顿,不想再爬起准备逃跑。
李凡夙,你又是何苦?
思忖许久,我仍然催促自己起身,将床头的外衣拾起,今天晴空万里,想必晚上的月光亦是极不错的。此刻不逃,明日便插翅难逃了。
踮手踮脚地走向门那边,刚将门拉开便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欺身过来。
我一惊,竟是方爷!
“你想作甚?”我步步后退,一不小心便退到墙角。手边是一根挂衣服的木架。
他却笑得肆意,“杀了你。”
“快来人啊,着火了!”我急忙扬声扯着嗓子大喊。
之所以不喊——有人杀人啦,是因为不是每个人都会来就一个被追杀的人的。
可惜周围静谧一片。
我知求救无门,只好抓紧手边的衣架,狠狠朝他抡去。
他却是单手一挥,木架即刻飞向他后方,“砰”地倒地,顺道滚了几滚。
“无用的,这客栈中的人皆中了我的迷迭香,你现下已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言毕他已无意多说废话,尖刀在窗外投进的月光中一闪,上前抓住我的右手腕,作势便要向我的胸前刺来。
我悲从中来,左脚使出浑身解力往他裆下踹去。他大叫一声,痛得曲下身子。我不甘心地将手迅速戳向他的双眼。
他捂住双眼,已是怒吼,我连忙闪身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出去,半刻不敢停歇。
跑出房间,客栈里是漆黑一片,我没看到楼梯便促不及防滚下楼梯。
再抬眼,方爷手中仍执了匕首,缓缓走下来,俨然是势在必得。
我已是绝望,人常道,红颜薄命,我不仅薄命,还死于非命!
脚是崴着了,我在地上爬着,拼命想躲开他,样子已不只是狼狈可言。我全身酸痛,背上不出意料地受了一刀。
方爷一刀没下对地方,将刀子拔、出、来欲从新再来一刀。
“慢着!”
我在另一刀下来时急忙开口阻止,还好方爷停手了。
我背上鲜血直涌,冷汗直冒,有气无力道,“可否让我死得明白?”
方爷闻言一笑,“是你大娘蒋玉派我所来,她出的价更高,一万五千两白银!我大哥不答应做这亏心事,自是我来动手了!比起明里的一万两,还得去勒索才有,倒不如我一刀子下去的一万五千两来的快!”
我面如死灰,心里不禁诅咒道,蒋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也辛苦了,下手罢!”我紧闭双眼,死也不要看到那血自自己身体流出来。
“方兄,月黑风高这么欺凌一个弱女子可是有失道义!”冷颜的声音自楼顶冷冷飘下。
我心中冷笑,想来我是命不该绝。而苏奕安,在那暗处看这戏演了多久?
方爷一惊,回头怒道,“此乃鄙人琐事,阁下勿要耽搁。”
“如若在下要耽搁呢?”冷颜说着纵身一跃,翻身下来,将我护在身后。
“那我就不客气了!”
转眼间二人已打了起来。
但未过五招,方爷已狠命摔在楼下的木桌上,震裂了木板,被断木的倒刺扎进肉里,顿时整个人在那边有片刻站不起来。
冷颜将剑作势便要朝他喉咙刺去,不料又一声打断,“剑下留人!”
我闻言疑惑,紧闭的双眼又睁开,竟是光头和尚 。
变化太快,我一惊便要强撑起身,这不会是同党罢?慌乱间又重重倒下,背后是撕心裂肺的痛。
没想到见死不救之人如此多,想来我没魅力,竟至今才得救。
我朗声嘲讽道,“方爷,你的迷迭香看来效用不佳呢。”
他一愣,嘴里矜着自嘲的笑,“姑娘所言甚是!”
冷颜见我体力不支,大跨步奔来将我小心翼翼抱起。我看向杀人未遂那边,竟是情深一片!
“向儿,你可知我何以还俗?”光头和尚将方爷抱在怀里,声泪俱下,“你傻么,为何做这种不仁不义的事?”
见状,我心里不禁嗤道,这光头和尚想来也不是个面瘫呢!
“恒哥……你竟是为我?”方爷带伤抱住他,“是我当日不好!不该拒你!”
我看这情景犹觉晴天霹雳临头盖下,冷颜却是毫无反应。
半晌,我伸手抓住冷颜的一把发丝,嗔道,“放我下来……”
“你受伤了。”他不依不饶,手微微收紧。
我感谢现在的漆黑一片,冷颜看不到我羞红的脸。
可是伤痛来得促不及防,我眼前天旋地转,终于晕了过去。